二十亿能干什么？
    贫穷限制了凯特的想象力。
    假设她能活到一百岁，按她从《泰坦尼克号》中拿到的片酬和付出的时间来算，罗兰的身家至少能买她二十辈子。
    也就是两千年！
    易小川也才活了两千年！
    可惜和玉漱也就见了那么一会儿……
    如果以她的消费来算，那就更多了。
    路边的苍蝇馆子她能接受，需要预约的高档场所也进退自如，只有门脸开销才是大头，其他，不值一提。
    虽然她见过很多富豪，也和不少贵族对谈过，但那些人给她的感觉，则和罗兰完全不一样，如果说那些家伙的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优越感，有金钱堆砌起来的满足感，以及高高在上的态度，那么罗兰，给她的感觉就是漠视和尊重。
    对金钱的漠视，对家庭的尊重。
    这种情况在富豪身上是很难出现的，因为金钱才是他们拥有一切的根本。
    这种情况在贵族身上也难寻觅，因为金钱才是维系他们优渥生活的全部。
    但……
    罗兰好像是真不在意自己有多少钱，他挣钱的目标，全都是让家人高兴，只要他们高兴了，他也就高兴了。
    罗兰身上的佛系态度，才是真正吸引凯特的地方，因为她知道醉心事业的后果，就是其他关系的淡漠，而这种佛系，也让她认为，罗兰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因为只有极易满足的家伙，才会如此佛系，但现在……
    情况似乎不同？
    “对，那些都是我的产业。”
    “怎么了？”
    罗兰扭动身躯，单手托腮，顺着凯特所留的躺椅空位侧卧了下来。
    看着那触手可及的面庞，双手环抱的凯特想要后移，可刚一动，她便发现，自己本就是贴着把手躺下的。
    “你怕我？”眼见凯特想逃，罗兰便说:“我又不是魔鬼，你躲什么？”
    “我没有躲，我只是在想，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知道自己拉不开距离后，凯特便放弃了起身的打算，言语直白的说道:“你给我的感觉，根本就不像是有这么多钱的人……”
    “为什么？”罗兰笑了。
    对方都这么问了，凯特也就不隐瞒了，“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一个身家二十亿的家伙会跑到柏林电影节上给他即将合作的女演员送衣服的……”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一个身家二十亿的家伙在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发现床单嫣红后，会傻愣的不说话的……”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一个身家二十亿的家伙会下厨做饭的……”
    “你之前给我的感觉其实就是一个非常和善的演员，平民出身，而不是手握大笔金钱的富豪……”
    “因为你把富豪不会干的事情都干了，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他们不会把挣钱的时间浪费在其他方面，可对于你来说，时间是享受金钱所带来的愉悦的一种计算单位，你每时每刻想的不是这件事情做好了，能挣多少钱，而是我做这件事情，能给我带来多大的快乐……”
    凯特说的是实话。
    如果说之前，罗兰给她的感觉是层次最高的演艺圈人士，属于和斯皮尔伯格一样地位的家伙，即便她和罗兰交往，有那么一种高攀之感，但好歹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圈内结合。
    那么现在，情况就不是这样了……
    罗兰根本就不是纯粹的电影人？
    他是一个资本家？
    这种事情凯特从来就没有想过！
    不是说罗兰不好，而是罗兰的所作所为和他的身份完全的不兼容！
    能在年轻时把事业做大的，在奋斗期间，哪个不是精力旺盛，意气风发？
    可罗兰呢？
    和他睡了一年，凯特见得最多的就是罗兰遇事笑呵呵，哪有创业者的锐气？
    年轻时就把事业做大的，哪个不是指点江山挥斥苍穹，欲与天公试比高？
    可罗兰呢？
    你好，我好，大家好……
    即便是对上韦恩斯坦兄弟，罗兰也是微笑面对，他似乎都对这一切不感兴趣，但他却又在干着这些事情。
    这才是凯特，现在最矛盾的地方。
    也是罗兰在活一辈子，最大的改变。
    上辈子的他努力往上爬，可临近生命尽头后，他才发现，自己脑子里的回忆，全都是令人不爽的努力和无奈。
    而这辈子嘛……
    努力当然也是要努力的，但看了答案的他最终的根本不是向上爬，而是自身过的舒服，以免在生命到达尽头时，依旧存留遗憾。
    钱挣了，还没花，人就没了，图啥？
    让别人花你的钱睡你的女人？
    开什么玩笑！
    “想不通吗？”
    罗兰抬手，抚摸凯特的面颊。
    “想不通。”
    凯特没有躲闪，静静地看着罗兰。
    “其实很简单，因为我觉得生活才是更重要的……”本单手托腮的罗兰彻底躺了下来，“我就问你，你说你拿不到奥斯卡，老了之后可能会遗憾，那若是拿到了奥斯卡，你就能保证，你接下来的生活中，不会遇到其他烦心事了吗？”
    “表演，只是一群人对生活的体现罢了，有的人入行是喜欢，有的人入行是谋生，但不管是什么因素，在表演结束以后，所有人的愿望，其实是回归生活……”
    “银幕上光鲜亮丽，银幕后暗自神伤，这对我来说，不是艺术的诠释，而是生活中的自我逃避……”
    “而他们在逃避什么？”
    “生活里的不顺心……”
    “所以，在我入行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喜欢的，就只是电影本身，它可以用编剧、用导演、用演员等不同职业来体现，而我若是想要喜欢纯粹的它……”
    “我就得有钱。”
    “我挣钱，是为了更好的满足自己的各种爱好，而满足自己的各种爱好，是为了让生活更加多彩……”
    “所以，我不想过度去炫耀什么东西，因为很多人觉得能够炫耀的东西，对于我而言，只是满足自身生活的一部分罢了，它们既然是工具，那就没有被吹鼓的意义，而我真正想展现，也是让人们所羡慕的，其实是我舒心的生活……”
    “我想接近你，不想看你受冻，我就去给你送衣服，因为这个就是生活……”
    “我想给生病的你做三餐，我就去给你做，因为这也是生活……”
    “我想抽出时间和你度假，那我们就度假，因为这还是生活……”
    “诚然，支持这一切的东西，是钱，是权力，但我珍惜的美好，不是钱，也不是权力，而是我花费它们而换来的美好时光，这才是我该记忆的东西……”
    “生活……？”凯特喃喃自语。
    “对，就是生活。”
    罗兰强调一遍，并且反问，“你难道就没有享受生活的想法吗？”
    “像詹姆斯，他就享受生活。”
    “他拍电影，但他更喜欢潜水。”
    “史蒂文也是一样。”
    “他拍电影，但他没事就打游戏。”
    “乔治更是如此。”
    “《星球大战》结束，他就享受生活了，至于其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享受生活的想法？”凯特重复了一遍罗兰的话语，眉心微蹙想了一下，然后便又摇头道:“我从小接触最多的就是表演，在我成长的过程中，表演就是我的生活，我每天都想着该如何把角色演好，所以，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
    “没有生活。”
    似乎猜到了凯特会这么说，罗兰捏了捏对方的耳垂，继续问:“那其他想法呢？这你肯定会有……”
    “其他想法？”说起这个，凯特顿时愣住，然后非常心虚的垂下目光，不敢与罗兰对视，“其他想法当然有啊……”
    “只不过以前天天拍戏练习，所以其他想法很少很少，能记忆深刻的，就只有一个……”
    “我九零年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觉得他好可爱，九一年夏天，看到他在银幕上哭时，我就想摸摸他的头，九三年夏天，那保护妹妹的身影让我觉得他长大了，九四年夏天，和甘的对视，让我产生了想要睡他的冲动……”
    “紧接着我就一直憋着。”
    “然后现在……”
    “我不仅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我还是第一个睡到他的，最重要的是，我还睡了他一整年……”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这种日子其实挺舒服的……”
    “这或许，就是你口中，我真正想要的美好生活吧……”
    我……
    罗兰身体僵住。
    嘴巴微张。
    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敢发誓，他真的只是想开导开导凯特，让她分清生活和表演，但……
    如果他知道凯特除表演以外的最大想法就是睡自己，并且睡出感情的话，那他绝对不会提起这些破事！
    绝对不会！
    他好歹是一个身家二十亿的家伙，被女的炫耀的说睡了他一整年，这咋辣么怪呢？
    可似乎是感受到了罗兰的僵硬，在说完方才的一席话语后，凯特便抓住了罗兰的手，不让他逃离自己的面颊。
    “罗兰，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理解你的想法，我要是你，我要是有这样的身家，我也没法接受我想继续演戏的念头。”
    “但，演戏毕竟是我干了十多年的事情，给我点时间好么，我会尝试着忘掉奥斯卡，在此期间，你来当制片人，希望我不在意的那天，你还能继续接纳我。”
    凯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现在的她想要认输，但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可对于罗兰而言，这简直就是举手投降的表现，因为——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拿到了奥斯卡，并且我还接纳你，你就会退圈吗？”
    “是的。”
    那这……
    太简单了……
    凯特想拿影后？
    那就让她凭《泰坦尼克号》封后喽！
    这事对于罗兰来说太容易了！
    《泰坦尼克号》是福克斯出品的，罗兰让福克斯帮凯特冲奥没问题吧？
    索尼现在就指着罗兰能回去继续拍《蜘蛛侠》续集呢，罗兰让他们帮凯特冲奥也没问题吧？
    搞定两家了。
    剩下的华纳、环球、派拉蒙、迪士尼，他们都想和懂事的罗兰合作，而罗兰现在，也可以和他们合作嘛！
    迪士尼的确想要《指环王》，但他们的根本是什么？
    乐园！
    《蜘蛛侠》这个已经开发，铁定成功的项目授权给你们做乐园！
    你们到底要不要嘛！
    如果要，那就低价授权！
    要求也不高，全力帮凯特冲奥！
    环球不是想要他的《指环王》吗？
    合作！
    要求也不高，全力帮凯特冲奥！
    派拉蒙没有项目？
    别开玩笑了！
    《拯救大兵瑞恩》这个项目，梦工厂就已经和派拉蒙达成了合作协议！
    虽然罗兰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联系斯皮尔伯格，但他想参演，制片方，投资方，导演，谁会拒绝？
    罗兰零薪酬参演，只有一个要求。
    全力帮凯特冲奥！
    至于剩下的华纳没有筹码，双方也从未交流合作过？
    而漫威的电影，华纳也不可能做？
    没关系！
    《哈利-波特》应该写完了！
    只要上市，那就能谈！
    而合作的基础，那就是帮凯特冲奥！
    如果华纳就只要《指环王》，那也没关系，x战警、《哈利-波特》这些给环球选嘛！反正他资源多！
    不仅如此，还有个犹太帮呢……
    问题，不就解决了？
    反正罗兰并不想用自有资金做电影，握着版权，出让些许投资份额，剩下的自身补足，这才是利益最大化。
    就像斯皮尔伯格一样。
    而每年冲奥作品，基本上都是六大产出的，利益不同，想法也不一样。
    但，利益不同，那就让他们相同呗！
    而当他们的意志相同时，奥斯卡的评委想要表达的内容，也会相同！
    没错，奥斯卡评委名单并不公开，但对于六大而言，公关谁，他们在清楚不过了，一家说，评委或许不带理，但六家同时说呢？
    那些评委在放个屁试试？
    奥斯卡本来就是一个公关游戏，罗兰也不相信人评选出来的东西有绝对的公平，他只相信拳头才是最大的正义，他坚信，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奥斯卡评委不喜欢不要紧。
    因为我喜欢，你们就得喜欢！
    我说凯特是影后，那她就必须是！
    不服？
    没关系！
    想要吃下丰厚利润的六大能打到你们服！
    “你确定？”
    想到这，罗兰也变得愉悦起来。
    因为凯特退圈指日可待！
    “当然。”
    凯特点了点头，“我要是拿到了奥斯卡影后，你别说让我退圈了，就是不换礼服直接去教堂和你结婚都没问题。”
    “行，你记住你今天这句话。”
    罗兰捏了捏对方的面颊。
    “记住就记住。”
    凯特不以为意，起身同时，认为自己还有演戏机会的她问:“哦，对了，我其实一直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和我一样，一开始你也只是看我漂亮想睡我吗？”
    “不……”
    罗兰摇了摇头，说了实话，“如果说，我上辈子就喜欢过你，你相信吗？”
    “上辈子喜欢过我？”
    然而，作为女性的凯特，直接就像发现了华点的盲僧一样，“你的意思就是，你喜欢过我一阵子，然后就不喜欢了？”
    卧槽……
    罗兰满头黑线。
    为什么女人关注点和男人不一样啊！
    难道不应该被前世的喜欢感动吗？
    眼瞅着罗兰不说话，只是埋头整理东西，心知肚明的凯特便凑了过去，道:“哼，你当我不知道吗？”
    “男人永远都是一个德性。”
    “二十岁的男的喜欢二十岁的漂亮美女，三十岁的男的依旧喜欢二十岁的漂亮美女，四十岁的男的还是喜欢二十岁的漂亮美女，喜欢年轻才是你们的本性。”
    “我之前听说，你喜欢弗朗西斯-科波拉那边的一个女孩儿？”
    “叫什么斯嘉丽？长大了也是个美女？”
    “哼哼……”
    “你知道你让我按照你的想法退圈后，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你以后可能还有精力去看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但我保证，你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想想了……”
    “我退圈以后就会很闲，而一闲下来嘛……三天四十次，你敢试试嘛？”
    说话的同时，她还从后抱住了罗兰，双手在其腰间不断抚摸。
    如此暗示，令罗兰面色一黑。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草率了？
    “呃……”罗兰吞咽了口唾沫，转移话题，“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拍的项目？”
    “我可以帮你拿。”
    “呵……我现在不想拍戏了……”
    已经瞧出罗兰想法的凯特笑了起来，“男人啊……”
    “你们都一个样。”
    可惜，作为正经人的罗兰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不然的话，他铁定会在九六年十二月三十日这一天写下:
    “终究还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
    甭管草不草率，当凯特去罗兰家过完圣诞节，听完了一年一次的集团事物汇报后，重回剧组的她，那就真以罗兰的正牌女友的身份自居了。
    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她都要管。
    罗兰之前喜欢穿的便宜货，全都被她给丢了，仅有自家代言被保留。
    新换的衣裳嘛，全是凯特亲手挑的。
    用凯特的话来说，那就是我打扮的漂亮，那是给你长脸，而你打扮的帅气，则是给我争气……
    既然凯特都这么说了，那罗兰要是拒绝可就真没意思了，况且，这种过日子的感觉，其实挺好……
    双人确立真正关系的同时，《泰坦尼克号》的拍摄，也走向尾声。
    在水里硬生生的泡了两个月后，卡车司机终于宣告项目杀青。
    当天晚上，他便带着弥足珍贵的胶片回到了洛杉矶，进入剪辑环节，而罗兰也带着凯特前往了尔湾，参加即将开展的暴雪娱乐年会欢庆。
    可是，当他踏入暴雪大门，大笑的和暴雪三巨头以及暴雪北方四巨头拥抱示好时，出现在欢迎现场的两个人，让罗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察觉到了不对，顺着罗兰的视线望去之后，一直陪在罗兰身旁给他介绍暴雪四巨头的迈克-莫哈米顿时就笑着道:“哦，罗兰，他们不是公司里的人……是我的朋友，今天正好过来有事……”
    “左边的叫劳伦斯，右边的叫谢尔盖，他们都是斯坦福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