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完全没有参与这场晚餐的策划。当她接过周钰和方舟提前准备好的礼品时，只是微微挑眉，没有多问。
    “师母是S市人，以前在法国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带出过好几位z省很有名的翻译。她年轻时最爱喝红酒。可惜现在生病不能喝酒，所有的热情都放在种花上了。”
    方舟提着沉重的花盆，轻松地笑着补充，“不过她养花的水平确实不太行，养一盆死一盆。每次老头都得偷偷买新的苗回来，怕她难过。”
    瞿清笑了笑，白色拖鞋踩在温润的木地板上，步入古色古香的中餐厅。小桥流水的潺潺声在耳畔环绕，她的目光扫过四周的布置，暗自点头——方舟选的位置确实恰到好处。
    苗岚六十岁的生日宴会正在市中心最好的五星级花园酒店热闹举行，几乎所有政商界的名流都收到了瞿深的邀请，齐聚一堂。而此时，瞿清却借口工作，坐上驶向市郊的车。
    这不仅是她不想去，更是一种无声的下马威。如今的苗家，风头实在太盛。在这种事情上，她与付云泽的默契十足，心照不宣。
    侍应生拉开木质拉门，赖祥和李梓见状立刻起身，微笑着向穿着粉白职业套装的瞿清问好。
    “别这样，是我来拜访两位前辈。”瞿清伸手轻扶李梓坐回柔软的蒲团，随即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滋补品，“很早就该来见两位了，一直被各种事情耽搁，怠慢了。”
    她接过方舟递来的茶壶，动作自然地为李梓倒了一盏茉莉花茶。
    “瞿总客气了。”赖祥按下她忙活的手，声音温和，“应该是我们感谢您。”
    瞿清微微摇头，在方舟铺好的蒲团上坐下，目光落在李梓银白的发丝上。她眉目间有些疲惫，可眼眸却依旧清明，即便病痛缠身，也儒雅端庄。
    “上次听方舟说，李老师下个月要参加学术汇报。我擅自做主，替您订制了一条旗袍。”她打开绸缎包装的礼盒，琉璃紫的丝绸在暖黄灯光下流光溢彩，“如果有哪里不合适，可以告诉我，我再找裁缝改。”
    “瞿总，这太贵重了……”李梓推辞着，抬手轻轻握住瞿清的手臂，歉然笑道，“医疗资源的事，您已经帮了我们太多，哪里还能收下这个？”
    “李老师，这是特意为您选的。您若不收下，我也不能转送别人。就当是一点小心意，不算贵重。”瞿清语气真诚，语末却隐隐透出几分坚持。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h市一直有送母亲旗袍的习俗。我曾经也想送母亲一条，但因为很多原因，迟迟没送出手……后来，我大哥先送了一条，我也就暂时作罢。”
    她轻笑一声，语气低缓，“这条，是我第一条真正送出的旗袍，李老师可别拒绝我。”
    赖祥低头听着，目光微微一动，余光审视着瞿清恰到好处的微笑，伸手温柔地拍了拍李梓的手背，“既然是瞿总的一片心意，那我们就收下吧。”
    方舟看着李梓微微动容的神情，嘴角轻轻上扬，目光深处闪过一丝狡黠。
    赖祥的脾气一向古怪，商业项目从不轻易接手，甚至对许多慕名而来的高官商人直接拒绝，有时还会反唇相讥。年纪越长，他愈发随性，偶尔得罪人，还得方舟出面替他缓和关系。
    他原本就抗拒昊德的接洽，可在师母生病的关头，他不得不做。但抗拒昊德，未必意味着愿意接受其他人抛来的橄榄枝。
    但只要是李梓开口的项目，无论大小，赖祥从未推辞。
    方舟替李梓打好一碗汤，静静地说起：“上次我给师母订的羊毛披肩也快到了，到时候可以一起试试。”
    赖祥点点头：“嗯，上次我还找了江颐，从英国帮你订了一条项链，刚好可以一起试试。”
    “江颐？”
    瞿清低声重复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目光微微一顿，转头看向方舟。
    “是啊，师母原先是她母亲的导师，她们一直关系很好。不过后来她母亲去世了，每年师母生日，她都会代替自己的母亲送上祝福。”
    赖祥看着瞿清的表情，若有所思，随后问道：“瞿总认识她？”
    “谈不上认识。”瞿清垂下眼睑，语气淡淡，“我以前在美国读书，和她男朋友的弟弟关裕是同学，所以听过她的名字。”
    好巧。
    瞿清还未细想，赖祥便接着开口：“她那个时候的男朋友，应该是关越吧？”
    李梓轻轻点头，补充道：“只不过后来分开了。关越那孩子，心思太重了。”
    赖祥忽然笑了一下，语气中透着几分玩味：“听说当时昊德的陈董事长，很希望撮合陈楚婧和关越联姻。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计划就搁置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昊德背后站着的是关家。”
    瞿清微微顿了一下，对赖祥直言不讳的语气并不感到意外。她侧头一笑，语气平静却暗含深意：“我大嫂也是关家人。您是觉得，康和和昊德，也会同流合污，是吗？”
    赖祥显然对瞿清直截了当的回应很满意，轻轻点头，“瞿总，我们早该这样谈了。我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还是直白点好。”
    “但目前的事实是，你大哥和昊德走得很近，而且企图把我也拉进这趟快车。”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我也直接告诉你，我不会接昊德的项目。”
    “昊德一切以效率为先，选用的材料和建筑结构，完全达不到我的理想标准。”
    瞿清没有急着回应，只是微微一笑，夹起一筷子龙井虾仁放到李梓的碗中，随后缓缓抬眼，一字一顿地说道：“赖教授，瞿深是瞿深，我是我。”
    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今天我来，只代表瞿清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