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老凝重道：“那气息非同一般，可是什么兽王之魂跑出来作乱了。”
    “恐怕不止。”方雨回应了一句， 立马拿出通讯石传音。
    禀告了异变之后，也跟着往仙墓方向赶。
    不过终究没有那道兽魂跑得快，方雨二人赶到的时候， 归墟的暗红色天幕似乎分割成了两部分。
    一半光明，一半黑沉。
    光明那一半，立着两位虚虚的人影；黑暗那一半，只有两只如太阳那么大的猩红兽瞳。
    方雨凝重地看着那与道尊对峙的兽瞳， 那是， 上古兽皇之魂啊！
    “怎么回事？”方雨小声问相熟的世家长老， “我驻守兽泽， 发现异动，禀告了之后就立马赶回这边了。”
    被他询问的长老双眸依然紧紧盯着天空，脸色也不轻松， “你上报也无用， 这是上古兽皇之魂啊，它竟然也苏醒了！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突然作乱，幸好， 两位道尊也在。”
    这唏嘘的语调叫方雨忍不住看向天幕的另一半。
    那里漂浮着两道身影，一位着白色道袍， 长眉浮动，身后有跟第五仙品族纹近似的长生藤法相；
    另一位着黑色贴身软甲， 身姿玲珑修长，有实质杀气化成的剑影闪烁，气质肃杀。
    果然是古籍记载的浮生月冥两位上古道尊！
    浮生刚刚与兽皇交了一次手，看出兽皇并未有实质对战的想法，便安抚住月冥，出手将兽皇的攻击挡住。
    如今，两方正在无声对峙。
    浮生维持着身后缠藤一般的法相，这表明他并未放松警惕，语气却仿佛闲谈一样说：
    “不知兽皇尊驾，有何贵干？”
    天幕中巨大的血瞳眨了眨，声如洪钟：“几千年未见，自然是来拜访老友。”
    月冥向来不耐烦这种嘴皮子功夫，这种事一向都是浮生做的，此时，她抱胸立在浮生旁边，听到兽皇这不要皮脸的话，嘴角讥诮地勾了勾。
    兽族总称人族奸诈，可叫月冥说，兽族这种似人非人的玩意儿，皮厚起来那岂止是不要脸，连头也不要了。
    凭人族与兽族之间打得你死活我的关系，“拜访老友”这样的话也真能说得出来。
    浮生倒很淡然地哦了一声，“原是如此。那不知这几千年来，兽皇在这归墟睡得可好？”竟真的用老友的语气寒暄起来。
    问兽皇在归墟睡得可好，若不是浮生当初设阵，兽皇怎可能身陨归墟？死了魂还被这结界困在这里，有何舒坦可言？
    浮生这是在往兽皇心口扎刀子啊。
    月冥的嘴角勾了勾。
    有时候老东西虽然迂腐，爱做表面功夫，但这嘴皮子功夫到底是练出来了，给那兽皇噎得不错。
    天幕中，兽皇虽然没脸，看不出表情，可兽瞳却很明显地缩放了一下，明显是情绪异常起伏的表现。
    四周的威压低了低，守在仙墓外头的老家伙们都一个个掖着袖子再看。
    原本看到兽皇突袭，还以为他要攻打归墟，如今有两位道尊压阵，气势丝毫不输，他们转而安心看起了热闹。
    周围的空气好似冷了一下，兽皇也不装了，冷然道：
    “不管多少年过去，你们人族这幅虚伪的面孔还是一点没变。”
    “既然如此，本皇也就开门见山了，听说此代人族中有混沌传人，受的乃是天地初开时，近似神明存在的大能传承。如此惊世人物，可否让本皇一观啊！”
    兽皇此言一出，站在仙墓里头看热闹的秦如清顿时变了脸色。
    好家伙！原是冲我来的！
    还有这兽皇的套话技巧，也太生硬了吧！你想套话不是应该委婉一点吗？
    你这么直接亮牌，人族这头谁会告诉你真答案？
    秦如清咬着牙，却不得不承认，兽皇这“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一招，可能还真有用。
    兽皇可能就没想着当真能从人族的听到什么真切答案。
    它是要用这么一个爆炸性的问题，将人族架在那儿，此问题一出，事关远古时期的近似神明大能，浮生两位道尊是无论如何也要给个说法，不论真假。
    因为，不光兽族想知道答案，人族自己这头，恐怕也想知道。
    这也正是秦如清生气的点，明明道尊之前还叮嘱她，莫要透露混沌二字，莫要提及道尊传人，因为一旦提了，就可能为她招来杀生之祸。
    秦如清这厢在心里已经做好严防死守的准备，结果转头兽皇嘴一张给她爆了出来。
    好家伙，你这就算别人不相信也多少会怀疑下；就算不晓得混沌具体是谁也总会有联想对象。
    她传承路上那么招眼，这嫌疑根本没法儿洗脱。
    果然，秦如清用神识探仙墓外头那帮老家伙，他们纷纷变了脸色，面上神情惊疑不定。
    “混沌传人”，混沌是何道统？听名字很是意味非凡啊，混沌在上古古语中可是指代世界起源的。
    最关键的是，人族中有混沌传人？这事他们怎么不知道？
    还有那“天地初开，近似神明存在的大能”，今日能站在仙墓外头的，都是掌握着人族所有辛密的上层世家。
    他们族中多少都有关于上古，更甚于远古的记载。
    古籍中，最早可以追溯的，具有明显记载的，近似神明存在的大能，也就是玄冥与源生两位道尊。
    那是两大正道仙途的开创者。
    可这显然不像是兽皇口中提的那位。
    难不成，人族在更早的时候，真的还有另一位近似神明的大能？
    还有，这事兽族是怎么晓得的？
    关于这个神秘大能，第五盛与风琴雪这两大仙品代言人都犯迷糊。
    可关于那个混沌传人，他们心中却有一个模糊人影。
    仙墓这次传承选拔中，虽没有一个关于混沌的道统，可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此传承绝不在源生与玄冥两大仙品传承之下。
    接受了少见却稀世的传承，能引动兽皇亲自前来试探，表现惊艳的人……只有秦如清与第五翎羽。
    又说惊艳二字，至少在秦如清这个夸张存在的衬托下，第五翎羽前期的表现还是稍显平淡了一些。
    如此说来，最有可能是这个所谓混沌传人的人，是秦如清！
    下面的诸人心思各异，而悬于天幕中的浮生却神情平淡，修到这个境地的尊者，外人休想从他们的神情中窥探出丝毫信息。
    “哦，我们人族竟还有个什么混沌传承？这事本尊倒不知，竟还叫兽皇先得了消息，实在叫人惊异。”浮生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异。
    “至于兽皇所言，什么天地初开的近似神明存在的大能，本尊更是一头雾水。若真有这般人物，倒还盼兽皇能指点一二，好叫我人族能打探一下这位大能的遗留。若真能找到什么，兽皇便是为我人族创了一大功绩了。”
    打太极么，老家伙们都会，而浮生道尊更是其中祖宗般的人物。
    秦如清听完略松一口气，好好好，不愧是道尊。
    将话说得模棱两可，这下子连人族估计都得懵圈一下，不知两边谁是真谁是假。
    兽皇估计也晓得浮生奸诈，从他嘴里是套不出什么信息的，早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
    “这样的好苗子，本皇自是晓得人族要遮遮掩掩，不若这样吧，历年归墟开放，人族与兽族少不得要摩擦一番，此届不若就趁着这个机会，让两族的小辈正大光明比试一番。”
    兽皇的目的真是谁都能看得出来。
    前头语言探不出来东西，就让他兽族的小辈亲自下场试探。
    方法虽然是简单粗暴了点，却也好用。
    每界进归墟的两族精英，都会有所摩擦，今年只不过是换成一种更直接的方式。道尊当前，人族若是不应，就是怕输，心气儿上就落了下乘。
    这可应嘛，有兽皇亲自监督，小辈若是一出手，保不准还真能叫他看出来混沌传人是谁。
    仙墓下头的人族高层纷纷抬首看着浮生，想知道道尊会如何应对。
    只见道尊沉默半晌，言简意赅道：“每人都比，过于繁琐，不若限定场次，两局三胜。”
    竟真的答应了！
    秦如清在心里惊了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兽皇想用这种方法试探，最好的办法是顺了他的意。
    因为不叫他亲自探，这个疑心就永远不会消。
    还是那句话，兽皇是不可能相信人族这边的任何说辞的。
    只派三人出战，人族这边还有点操作的空间，不一定派她上场。
    结果秦如清刚这么想，天幕的血红之眼开口了：
    “若是人族随意派出什么虾兵蟹将糊弄本皇呢？”
    这丑东西还真胡搅蛮缠上了。秦如清狠狠握拳。
    “那依兽皇之见呢？”浮生不紧不慢问道。
    “最好是这三人由本皇亲自挑选……”
    兽皇话还未说完，一声清脆响亮的嗤声就盖过了他后面的声音。
    月冥真被这老怪不要脸的姿态给惹毛了，她提着剑，未戴眼罩，神目直视空中的血瞳，冰冷道：
    “也莫要说这许多废话了，我看你就是来找茬的。本尊当年能杀你一回，如今做魂了，照样杀你第二回 ！”
    “正好让你这老家伙魂飞魄散，也好过在这世间叫嚣，污了本尊的耳！”
    月冥道尊有事她是真敢上，这就直接提剑要冲上去了。
    还是浮生拉住了她，目视兽皇，声音也冷淡了一些。
    “人族自会派遣战力排在前三的精英后辈，还望兽族同样如此。兽皇可还有话说？若这般还不同意，便如月冥所说，不用这些小辈，我们这些老家伙睡了那么多年，也该松松筋骨了。”
    天幕安静了一会儿，才缓缓传出兽皇的声音：
    “如此，便就这样吧！”他听起来还挺不情愿。
    “请出上古擂台，让小辈于擂台之上对战，看看千百年过去，到底是哪族的后辈教养得好，没辱没了先祖名头！”
    上古擂台四个字一出，仙墓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所谓上古擂台，并无实物，而是请下天道法旨，由天道见证对决，任何人都无法插手，且生死不论。
    这个任何人当然就包括了两位道尊与兽皇。不说他们现在只是魂体，实力大减，就说是全盛时期，也是无法干涉上古擂台的对战的。
    如今兽皇说请出上古擂台，这公平性么，肯定是保证了，就是，一定会见血，说不定还会丢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