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一世英名，反倒是在这个小兔崽子身上差点晚节不保，家长会结束后她全程臭着一张脸。
    陈烨跟在她身后单肩背着书包，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林一览看着就他妈的来气，现在知道怕了？在干那些混账事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怕？
    家长会结束别的家长都走了，只有她被语数英物化生六科老师留下来轮番轰炸。
    她现在是公众人物，是国家选出来的抗疫英雄，要注意影响。
    全程笑得脸都快僵了，偏偏那些老师说话都挺客气的，都是阐述事实，只不过是把陈烨这小子在学校干的混账事来来回回说了几遍。
    她完全挑不出毛病。
    她不能朝老师们甩脸，就只能找这罪魁祸首甩脸了。
    “小姑……”陈烨虽然只有十叁岁，但是已经和林一览差不多了，导致他即使年纪小，放到那一众高中生里面也不算突兀。
    他还像小时候一样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林一览的袖子：“我错了，你别生气……”
    目前这种情况都是他预料到的，他就是故意这么做，为的就是引起林一览的关注，虽然他知道林一览可能并不会关注他在学校到底怎样。
    但是心里总还是怀揣着一种期待的。
    谁知道对方来的那么猝不及防，因为以前他的家长会大多数时候都是良阿姨来开，少数时候陈直也会来,而林一览是从来不会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他其实在脑袋里面幻想过无数次林一览知道他在学校里面的表现之后应该会有的反应，愤怒吗？可能不会，他这么些年来一直都很少在林一览身上看到任何比较明显的情绪。
    那会毫无反应吗？这是他觉得最有可能的情况，他其实一直都在关注且琢磨着林一览，在见到对方时，就一直观察对方各种各样微小的情绪波动。
    在见不到对方时就通过各种访谈，纪录片去了解她，这么些年下来，可以说林一览眉毛抬一下他都能够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所以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小姑了，不论是怎样对于世人来说难以割舍的情感，只要她觉得该舍弃了，那么就会毫不犹豫的舍弃。
    他知道她其实不在乎任何人，但是你和她相处久了就是会产生一种她其实是在乎你的错觉。
    就像现在这样，他很明显的感觉到林一览生气了。
    这么多年，林一览从来没有生过他的气。
    在隐秘的窃喜的同时又不由地升起一种没由来的惶恐。
    虽然理智上他知道林一览并不会因为这一些小事就把他退养，但是他在感情上却是害怕林一览会抛弃他。
    林一览没有搭理他，只是在前面走的很快，陈烨要同样走得很快才能够跟上她。
    回到家里之后林一览偏过头对他道：“你给我在这里站着。”
    陈烨瞬间就不敢动了，只见林一览回了一趟房间，从自己的床空底下搬出了好几大箱子的书，这些都是她当年的学习笔记还有心得。
    原本这些东西都是应该丢掉了的，但林一览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些东西格外的怀旧，好几次想清走但终是舍不得。
    她也不知道她留着这些垃圾干什么？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吗？她并不觉得她的过去有什么好怀念的，人都是要向前走的。
    但她就是神鬼差使的这么做了，她其实有思考过自己这么做的意义，反正肯定不是忆甜思苦，她又不贱，那种日子离她越远越好。
    虽然她一直觉得过去的自己挺中二挺傻逼的，有些时候连情绪都管控不好，一点子人际关系都会闹得人仰马翻，还动不动觉得自己是举世无双的聪明人。
    但无论她怎么吐槽过去，她都要感谢那个在过去拼尽全力奋斗的自己，十几岁的林一览在叁十几岁的林一览面前或许有很多很多的缺点，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年的那个她是发着光的。
    时隔十几年，林一览把自己以前的这些“心血”拿出来堆在陈烨面前，语气冷得像是要掉出冰碴子：“今天你别回妈那里了，给我在这里学，我看还有谁惯着你。”
    然后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就坐在陈烨旁边处理自己的事情，陈烨弯下身子，从一个箱子里面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是专门记录化学的，上面写满了化学方程式，所用的语言很简洁，甚至有的笔记只记了一半，因为林一览觉得一些东西没有记下来的必要，只用记需要记下来的就行了。
    要是稍微换一个脑子不那么好使的，可能完全看不懂她写的是什么。
    毕竟当初她自己写这个笔记本的原因是为了给自己看的，不是给别人看的，别人看不看得懂说到底关她什么事？
    “小姑，我被保送了。”陈烨缓缓开口。
    林一览：“……”她手上敲键盘的动作一顿。
    “是数学竞赛的金奖，我听他们说你以前也是。”陈烨的声音讷讷的，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候林一览简直气笑了，琢磨过味来了：“你都被保送了你老师为什么训我？”这简直是岂有此理，都保送了，上课睡觉怎么了，不逃课都很给面子吧！
    “因为我放弃了那个名额，我不想去，我想学医。”陈烨将那个化学笔记合上，放回箱子里面。
    林一览这回是彻彻底底的怔住了，没过几秒她直接很不给面子道：“我看你是闲的，你觉得学医多容易？”
    “可是小姨你不也选择了学医吗？”陈烨不甘示弱道。
    “我那是没得……”林一览突然觉得很疲惫，她和一个小孩子争论这些做什么，告诉对方她当初放弃那条更容易的路并不是因为她想，而是为了报恩吗？
    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不论怎样选择了就是选择了，老去纠结自己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让她觉得自己特别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