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兵荒马乱。
    霍大哥躺在病床上, 故意装得很可怜, 有气无力道：“越泽, 你给大哥削个苹果。”
    “……”霍越泽默默给他削了一个苹果。
    “越泽，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你看, 你是不是该亲手做点骨头汤给我补补？”
    “……下午我就给你带过来。”
    霍大哥叹了一口气, 得寸进尺道：“哎这次我算是有心理阴影了, 我再也不会在早上四点多就出门了。”
    “……”霍越泽没好气道：“以后我和家齐轮流起早去排队，用不着你一大清早起床了。”
    得了这句话，霍大哥总算是消停了。
    霍越泽在医院里尽心尽力照顾着病人, 浑然不知, 接连有好几个女孩子也在尽心尽力撬着他的墙角。
    百货大楼里，程舟在脚边的左侧不远处铺了一个厚厚的旧棉毯。
    然后, 直接把胖墩墩的小汤圆塞到上面，积木块扔了过去, 任由小崽自娱自乐。
    自从昨天那个大胆的女孩子开了头, 今天上午, 陆陆续续又有了好几个女孩子凑过去和程舟搭话……
    程舟不胜其烦，次次都要给不同的女孩子下禁制远离他, 精神力耗得飞快。
    到最后，他干脆拉下了脸，无声拒绝。
    一旁的万红凤疯狂拍桌偷笑。
    “同志, 那个布料怎么卖？”柜台前又来了一个女孩子。
    程舟头也不抬, 烦道：“劳动布一尺五角钱, 一句话，买不买？”
    女孩气得想开口骂人。
    温慧拦住她，笑道：“呦，语气这么冲？”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舟抬头，急忙跳了起来，“温姨，是你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温慧摇头笑了笑，介绍道：“这是我女儿，穆青雪。”
    穆青雪对着他哼了一声。
    “……”程舟咳了咳，理亏道：“哎你要买什么吗？这几块白底素格的布料卖得最好，你要不要看看？”
    穆青雪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心尖微动，故意道：“一句话，买不买？我还能慢慢挑吗？”
    程舟干笑，“慢慢挑，随便挑。”
    温慧也笑了，“行了，青雪，快点挑一个颜色，不是还要给你二哥买礼物吗？”
    穆青雪连忙道：“那我就要白底素格的，颜色最淡的那个。”
    两张面额为三尺的军用布票递了过来。
    程舟不留痕迹地摸了摸崭新的军用布票，动作熟练地开始裁布料。
    穆青雪主动伸过手，帮他压着竹制裁缝尺，笑容清浅。
    穆青雪问道：“你们百货大楼这边，有没有什么适合买来当生日礼物的东西？”
    程舟想了想，道：“二楼有卖烟酒糕点，还有手表和马蹄表，三楼卖进口商品，你可以去二楼和三楼逛逛。”
    “马蹄表？这个倒还可以，那我等会去二楼看看。”穆青雪笑道。
    温慧接过布料，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家女儿一眼，不是早就想好买什么礼物了吗？
    穆青雪面不改色，眼神明显有些飘忽。
    不等程舟开口，底下的小崽调皮地爬了过来，拽住他的裤脚，嘴里喊道：“叭、叭。”
    温慧诧异，踮脚探过身子看了一眼，惊疑道：“这是你的孩子吗？”
    她和程舟的交情并不深。
    每次来百货大楼买东西的时候，温慧都会停下来和这个有意思的小同志说说话，闲聊两句过后，沉闷的心情多少会好一些。
    知女莫若母，看青雪那丫头的模样，像是对程舟有点意思，温慧也是乐见其成。
    可是如果程舟有了孩子……等回到家，温慧就得好好安慰自家失落的小女儿了。
    程舟一怔，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否认道：“不是，他是我表哥的孩子，我只是帮忙照顾一下。”
    在这个落后的年代，他确实、不能把自己和小汤圆的关系说出去的。
    程舟的心里有些苦涩。
    穆青雪纳闷道：“那他怎么喊你叭叭啊？”
    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呢。
    程舟勉强笑着解释道：“小汤圆刚学会说话，嘴里只会说这两个字，见了谁都要喊叭叭的。”
    脚边的小崽抱紧了程舟的腿，又开口喊了一声，“叭、叭。”
    温慧笑了笑，“对，有些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他叫小汤圆吗？名字挺可爱的，小舟，那我们走了。”
    程舟点头，“哎好的，温姨，下次再见。”
    穆青雪还想说两句，却见温慧转身直接上了二楼，忙追了过去，道：“妈你等等我呀。”
    程舟的裤脚又被拽了拽，忙蹲下身子抱紧了小崽，愧疚地亲了他好几下。
    “汤圆儿乖，回了家，”程舟压低声音，“叭叭回家再陪你玩，好不好？”
    小崽也学着他，在程舟脸上吧唧亲了两下。
    程舟被亲得简直心花怒放！
    中午十二点整，霍越泽骑着自行车准时过来接人。
    “怎么样？大哥没事吧？”程舟关心道。
    “没事，”霍越泽接过小崽，“下午我还要去医院，大嫂要在家里照顾明宇和小远航，带着两个小崽子去医院不太方便。”
    “好，那晚上你还要在医院守着大哥吗？”
    “不用，会有人来照顾他的。”霍越泽笑道。
    程舟纳闷，“大嫂还要照顾小远航，还有谁能去照顾大哥？二姐吗？她应该不太方便吧。”
    都不能帮忙扶着大哥去上厕所……
    霍越泽踩着自行车脚蹬，道：“回了家再说。”
    回了小院子，正午阳光炽热。
    霍越泽说：“早上五点那会的枪声，是那帮人在抓人贩子，领头的那个人是穆景山。”
    前两年，城郊外建了一个驻地军区，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那人便是穆老首长，膝下两女一子，穆景山恰好排行第二，在部队里混得相当厉害。
    自从穆家来了昌安市，从头到尾都非常低调，只有穆景山一直在公.安局里来回转悠，暗暗调查着一桩案件。
    正因为如此，穆景山和霍大哥勉强算是混得比较熟的朋友。
    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穆景山连累了霍大哥受伤，偏偏一直没来医院解释清楚，气得霍大哥扬言要和他绝交……
    程舟闻言顿了顿，穆姓真的很少见，想到刚刚认识的穆青雪，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他开口问道：“穆夫人是不是姓温？”
    霍越泽点头，“对，就是姓温，你怎么知道的？”
    “那我刚好认识啊，”程舟笑道。
    怪不得她们能领那么多军用布票，身份果然不一般啊。
    程舟把自己和温姨认识的过程简单说了一下，好奇地继续问道：“那个穆景山，在私底下查的是什么案件？”
    “不知道。”霍越泽一边说着，一边给哼唧的小崽换了干净的尿布。
    “大哥就在公.安局，他居然也不知道吗？”程舟诧异。
    霍越泽笑了笑，“所以他现在很憋屈，不过穆景山让人带了话，今晚他会来医院和大哥解释，到时候咱们就知道了。”
    到了晚上，程舟总算是见到了大名鼎鼎的穆景山。
    程舟躲在门口悄悄打量他的同时，捅了捅霍越泽的腰，“今晚就是他留在医院照顾大哥吗？”
    “对，”霍越泽挡住他的视线，黑着脸说道：“别看了，我们回家！”
    “可是我还不知道——”那桩案件的来龙去脉呢。
    程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个醋坛子强行拉出了病房。
    病房里。
    霍大哥幽幽道：“行了人都走了，你就直说吧，别给我扯那些乱七八糟的。”
    穆景山勉强笑了笑，“越东，我不是故意连累你受伤的，你也知道，我在公安局一直都在追查着一桩案子，好不容易抓到了那几个人贩子……”
    “那几个人贩子拐了谁？居然能劳驾你亲自查了这么久。”霍大哥端起搪瓷缸喝水。
    穆景山闭眼说道：“是我姐，穆嘉怡。”
    霍大哥惊得呛了一口水。
    楼道里的霍越泽脚步一顿，果断收回了精神力，不再继续偷听下去。
    怪不得穆景山把嘴巴闭的那么紧，被人贩子拐走了的女孩子，下场肯定落不着好。
    就算能幸运地把人救回来，也必须把被拐的事情捂死了。
    不然让周围的人知道，异样眼光和众口纷纭，足以杀死一个身心受创的女孩子了。
    程舟察觉到精神力的波动，强烈谴责道：“你居然偷听，太不光明磊落了！”
    霍越泽怀里的小崽，恰好咿呀了一声，像是在附和程舟说的话。
    霍越泽：“……”
    下一秒，小崽咳咳笑了两声，甚至露出了新长出来的小牙齿。
    程舟也笑了，“他的笑声怎么能这么逗？一声咳一声咳的，真的好可爱啊。”
    说罢，他又好奇道：“你在病房里偷听到了什么？”
    霍越泽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偷听很不光明磊落吗？”
    程舟彻底没话了，目光哀怨。
    霍越泽捏住他的脸颊，低声道：“好了别拉着脸，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正说着话，两人下了楼，在医院门口意外地碰到了宋珍珠。
    程舟顾不得继续追问霍越泽，转头喊道：“大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今天在百货大楼，他也没见宋珍珠和钱大勇来上班，还纳闷这两人怎么都请了假？
    宋珍珠端着饭盒，匆匆说道：“虎妞有点高烧，昨晚就在医院住了下来，我赶着给他喂饭，不说了啊。”
    程舟忙不迭道：“哦哦好，大姐，你慢点走，别着急。”
    宋珍珠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程舟不太放心，想跟着她过去看看。
    霍越泽拉住他，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快点回去，还要给小汤圆喝牛奶，哄着他早点睡觉，明天下午我再陪你来医院看看。”
    然而接下来这几天，程舟彻底被三个小崽子绊住了脚，压根没有时间去医院看望宋珍珠……
    方晓婷把家里的两个小崽子扔给了霍向兰，直接去了医院，亲自照顾养伤的霍大哥。
    为此，霍向兰特地在学校里请了假。
    下午五点以后，霍向兰……又把两个小侄子扔给了程舟，眉开眼笑地和高原一起逛公园，说着情侣间的悄悄话。
    程舟：“……”
    看着霍向兰和高原相依离开的背影，程舟真的很想一脚踢翻眼前的狗粮！
    两个月以前，霍向兰和高原总算是彻底戳破了窗户纸，开启了小年轻谈恋爱撒狗粮的新生活。
    如今霍向兰守得云开见月明，动不动就在程舟面前傻笑，完全没了以往沉静温柔的气质。
    恋爱果然降低人的智商！
    程舟叹了一口气，“二姐太不厚道了，不就是手拉手逛公园吗？”
    他还没和霍越泽手拉手逛过公园呢。
    霍越泽刚给小远航喂完米粥，闻言笑道：“二姐一天到晚都在家里照顾两个小崽子，也就下午这段时间出去放松放松，她也不容易。”
    “我知道，”程舟白了他一眼，“我就是嘴上说说，我当然心疼二姐了。”
    程舟吐槽道：“要我说，高原也不是个干脆的，怎么不早点和二姐谈对象呢？非要拖到现在，二姐之前老是不开心，害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霍越泽搂紧程舟，说道：“他也是觉得纠结，毕竟之前和玲玲有过一段，你没看见他在我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吗？”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程舟觉得有点难以理解这种想法。
    他抱着霍越泽的脑袋重重亲了一下，笑着说道：“喜欢就在一起啊，如果不合适的话，那就一拍两散，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就是想的太复杂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如果得不到情感的对等回应，程舟宁愿狠心转身离开，也绝不会拖拖拉拉浪费时间。
    霍越泽看着他清亮的眼睛，忽然便觉得有些心慌，认真说道：“舟舟，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不会一拍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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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有点事，所以更晚了，非常抱歉（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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