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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作品:璧合  |  分类:都市言情  |  作者:法采

    那天,他从城外回来去卫所衙门,在大街上骑马经过的时候,嘈杂的人群里,好像有哪家的小孩子,远远地叫来一声。
    “姑父!”
    那一声仿佛就在叫他,有一瞬间他想循声看去。
    可他不记得自己是谁的姑父,念头掠过却没有理会。
    彼时街上突然刮起了风沙,他侧过头去避风,不经意间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艰难地在风里行走。
    他当时觉得那女子的身影确实像他新娶的妻子,可那会他只觉她是惫懒享乐之人,怎么可能在街市上艰难地抱着个孩子行走?
    便转头打马而去,再没多看一眼... ...
    滕越低头看向玲琅,越看心下越凉。
    所以,当时在人群外远远看见他,就大声叫了姑父的人,就是玲琅。
    而那个在风沙里抱着孩子前行的女子,根本就是他的妻子,再不是旁人。
    但他被簇拥在人群的中央,坐在高高的大马上,不曾低头回应她们一句。
    “对不起玲琅,”男人想抱抱孩子,“都是姑父不好... ...”
    但孩子却更别过身去,径直躲开了他的手。
    她只把脸埋进手臂,“可我姑姑怎么办?”
    说着,豆大的眼泪从红透的眼眶里咣当落了下来。
    滕越心下一停,“姑姑怎么了?”
    小玲琅哭了起来,哭到嗓音哽咽发颤。
    “姑姑... ...姑姑为了保护玲琅,受了好重好重的伤!”
    “何时?何时受的伤?”滕越一慌。
    “昨天晚上,有人打姑姑... ...姑姑被坏人打倒了,腰间出了好多血... ...”
    玲琅哭着说的每一句,都好像一块利石重重打在滕越心头。
    腰间出了好多血?她果然不只是手上那两道伤。
    滕越愕然起身,转头就往房门口跑去。
    她没跟他说,而他反而去看了连油皮都没擦破的杨家表妹... ...
    浅窄的小院,他一步就走到了房门口,推开门,浓重的血腥味直扑鼻下。
    他是在外面领兵打仗的人,知道这么浓重的血腥味,要受多重的伤,出多少的血,才有这样浓郁的气味。
    房中秀娘满身都是血,郎中站在厅中,医女坐在内室床边。
    那郎中和医女显然是夫妻,前者不便过去,反复问及。
    “怎么样了?木刺拔出来没有?”
    医女口舌发干,“快了快了,只是血出的太多了,快准备好止血药!”
    郎中把桌案上的止血药都拿了出来,一回头才看到了滕越,“您是?”
    滕越直问,“内子、内子眼下是何情形?”
    郎中这才明了他的身份,却深深皱了眉。
    “夫人腰间被一根木刺扎的太深了,那木刺又在腰间停留了一整夜。兴许是位置还算侥幸,夫人也是熬得住,一直熬到这会而。那木刺倒是拔得出来,但止血恐有些麻烦。”
    郎中话音未落,传遍的人也看到了他的身影。
    “将军... ...”
    她在问他怎么来了这里。言下之意,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滕越半身发僵。
    她的问题他没法回答,他甚至想要叫她一声,都不知怎么叫出口。
    他只看到满地浸透鲜血的白布,和她苍白近霜的脸色。
    反而她似乎察觉了他的僵硬,撑着重伤的身子同他轻声道。
    “我没事,但这田庄还没来得及修缮,到处乱糟糟的。将军先去外间坐等一会,我这边快弄完了。”
    可她刚多说了两句话,腰间突然溢出大片的血来。
    “坏了!”医女大惊。
    秀娘也惊叫起来,“呀,姑娘快别动!”
    郎中再顾不得许多,连忙递了止血药进来,“快把药用上,先把血止住!”
    三人围着她忙做一团,她的脸色越发苍白,似乎是连撑起身子的力气多没有了。
    她总算无暇再顾及他,也不再跟他说什么客气的话,只是闭着眼睛做最后的支撑。
    他在秀娘转身端水过来的时候,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肩膀细瘦,就在他一掌之间。
    许是令她完全不熟悉的力道,她睁开眼睛看过来,又在看到他的瞬间身形微顿。
    “你别动,”滕越不得不开口,“先让他们把你腰间的木刺拔出来。”
    他说完,侧过身来,让她整个人都倚在他的怀中。
    他想给她一些不必独自支撑的力道,就一些而已。
    但这样的姿势,她更加不适应,他能感觉得到她身形在发僵,可滕越揽着她的手不能松下半分。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慢慢将这个他先前毫不熟悉的妻子,一点一点重新看进自己眼里——
    她生着一双非是那么细长的小柳叶眉,柳叶眉下眼眸清亮,鼻梁小巧秀直,唇色平日里算得红润,并非是此刻的淡白。
    而她心如明镜,行事胆大机敏。
    从最开始,她就警惕地闻到了危险的到来,即便被赶到乡下,也找周太太,找孙巡检,做了许多应对之策。
    彼时,她短暂逃脱后,坐在路边的林中等待。
    他从那打马经过,还在曾稍作停歇。
    可她既没有上前“耽搁”他,亦没有让人告诉他,她就在那里。
    她把自己当成一个与他全然不相识的路人,没有打扰,静静坐在林中,默默看着他在她面前,出现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