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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太子嫔 | 分类:都市言情 | 作者:抒鹤姜久久
而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往前走半步,她会毫不犹豫关门杀他。
昭蘅收刀,递还给那位羽林郎,转头看了阶下众人,问:“还有谁想进去陪伴殿下,我这就进去向他请示。”
众人见长刀白刃沾了血,多半脸色煞白,再不敢说什么。
“既没人求见,大家就别在这里堵着,都散了吧。”
昭蘅没再理他们,当前一步撑伞往回走。
雨越下越大,雨幕泛着白,昭蘅有种筋疲力尽的无力感,可她仍努力地让自己的步履稳重一些,维持着身形,不许自己露怯。
昭蘅回屋之后,没多久安胥之便回来了。昭蘅状若无事地跟他讨论事情的进展。
距离李文简失踪,已经半个多月,合江畔已经搜了无数遍,却还没有找到人。时间拖得越长,找回来的希望越渺茫……
昭蘅不想听这些,只要一天没看到他的尸首,他就有存活的希望。只要他还活着,她便不能让自己陷入悲伤绝望。
如果连她都不肯信他还活着,他就真的没了。
昭蘅压下如潮涌的悲痛,没事人一样坐在他的位置,听取属官们的意见,在堆积如山的折子下,奋笔疾书。
柳毅见她没日没夜地伏案劳作,于心不忍,劝她道:“良媛,你也去歇歇吧。”
“柳大人,我心中有数。”昭蘅抬头对着他淡笑。
柳毅长叹了口气:“你还怀着身孕……”
“柳大人,我不能停下来。”昭蘅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别过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满脸斑驳的泪水:“只要一停下来,我就会控制不住地想殿下已经失踪半个多月,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柳毅望着昭蘅,眼眸中也闪烁着泪花。
昭蘅这些日子强撑着批折子,跟众人周旋,冷静自持地处理好每件事。他们私下里也曾议论过她,有人说她生性凉薄,太子生死未卜她却一滴泪都没流,还有人甚至怀疑她用心不良,揣着未出生的皇嗣将他们控制在东宫,有效仿武后之嫌。
可是,她到底是个身怀六甲,丈夫下落不明的女子。
又怎会不痛心?
昭蘅哭了一会儿,觉得实在丢人,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偏过脸,声线里还噙着哭腔:“柳大人见笑了。”
柳毅心中也酸涩得厉害,劝慰她道:“等二殿下回来就好了。”
昭蘅正因为刚才的失态而有些不自在,听到柳毅岔开话题,她顺着点头说:“但愿如此。”
可李奕承还没回来,王璧竟然带着褚时老大人过来了。
褚时年逾八十,曾任太子太傅,和李文简有师徒之情,如今已经年迈得站住都困难。王璧竟然亲自到京畿乡下说了李文简的病情,老人家急火攻心,差点当场晕了过去。王璧其心可诛,为了逼迫东宫的假太子现行,竟然将老太傅用肩舆抬入皇城探望李文简的病情。
褚时在东宫白玉阶下,急得抹眼泪,道是听闻李文简受伤病种,不知他现下的情形如何,请求面见他。
昭蘅站在朱门下,看到王璧得意的神情,拢于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但她可以威吓住王璧,却不敢威吓褚时。
她心里狠狠一沉,意识到王璧此人用心的歹毒,倒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牧归小跑过来,站在她身旁附耳禀报:“太子殿下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昭蘅只吩咐了句请褚老先生入内, 便撇下众人转身大步往书房跑去。
跑回书房之中,她看到一道人影站在窗前,他身着粗麻布衣, 一根灰色的头巾裹得只有眼眸露在外面。
或是听到她一路奔来的脚步声,他也恰好抬头。
昭蘅望着那双盈满雾气的眼睛, 忽然就落下泪来。
她认得那双眼睛,无数个深夜里,他都饱含温柔看着她。
她记得那双眼睛,这段时日以来,她没有一日不思念他。
春日的风微暖, 冰凉的泪水在脸颊上缓缓淌过、蜿蜒。
“殿下。”她嗓音里带着些哽咽。
李文简眸中水雾越积越深, 他抬步努力地朝昭蘅走去,殷红的血迹浸透头巾,立刻渗出大片褐色的血迹,整个人也无声地委顿在地。
“殿下,李文简。”昭蘅忽然大声地喊他,“你看着我。”
李文简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本是耷拉着头, 听到她的话,动作缓慢地抬起手, 用指腹揩着她眼角的泪痕。
昭蘅扑过去, 紧紧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欺负我,逼我, 你快点好起来给我撑腰。”
李文简抬手的动作是那么艰难, 仍是努力地触碰她眼底莹润的泪珠, 只是动作多了几分僵硬,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很厉害:“好。”
昭蘅哭声更甚,紧紧抱住他,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压抑许久的悲伤绝望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宣泄,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在李文简肩头。她不敢去想,如果他还不回来她要怎么办?
她深知人世无常的道理,从小到大已经历无数次生离死别,可这一刻抱着他,她才知自己究竟有多怕。
李文简偏过头靠在她怀中,深深嗅了一口她身上的淡香。他合上眼,用所有的力气,对她低声说:“阿蘅,我不骗你。”
昭蘅听着他大口地呼吸,知道他现在定然忍着巨大的痛苦,她靠近他耳边,声音轻哑地说:“那你先睡一小会儿,好不好?”
他靠在她怀中,没有回应。
昭蘅一动不动在地上坐了半晌,然后反应过来,带着哭腔向外喊:“牧归,谏宁,来人啊。”
门外候着的人立刻冲了进来。看到李文简倒在地上,急忙将他扶起送回寝殿。
昭蘅就着莲舟的手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快步跟了过去。她正要入内的时候,牧归站在门外,往她面前一挡。
昭蘅抬眼看他:“牧归,什么意思?”
“殿下的脸在别院受了伤,方才有吩咐,他医治的时候,让娘娘不要在场。”牧归顿了顿,才又继续说:“怕吓着您。”
温暖明亮的光影里,昭蘅的眉眼静若秋水,白皙的面颊因为刚哭过而透出一点薄红。她垂下手,紧攥着裙子的布料,轻轻点了下头。
李文简是冰雪濯洗过般洁净的人,想必他也不想自己看到他最不堪的一面。
所以,她不强求。
“我不进去。”昭蘅隔着珠帘眺望里面忙来忙去的诸人,吸了吸鼻子说:“我就在外面等他。”
牧归点头往内走去。
二十多日精神极度紧绷,昭蘅的意志力已经支撑到了极限。知道那人已经回来,就在一墙之隔的榻上睡着,她的心暂且放下,让莲舟扶着她在软榻上坐下。
她只想暂时靠一靠歇一歇,以为自己还会睡不着,毕竟太医还在隔壁给李文简治伤。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真的睡着了。
只是睡得不怎么踏实,一直做着昏昏沉沉的梦境。起初梦到在村子里的事情,后来又开始梦见李文简,也梦到他不在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最后,她还梦到李文简躺在她怀中,脸上沁出汩汩鲜血。
“殿下!”她吓得冷汗涔涔,一下子惊醒坐了起来。
她怔怔地发现天色已经全黑了,屋子里只有一盏摇曳的灯火。
“阿嫂醒了!”
是李南栖的声音。
昭蘅循声望去,终于看到了李文简。
他已经换了身洁净的寝衣,面上仍覆着面巾,就坐在床榻边。
四目相对,昭蘅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眨了下眼。
“阿嫂醒了,你可以放心回去了?”李文简转过脸看向李南栖,声音清润地问。
李南栖歪着小脑袋,重重点了点头,对昭蘅说:“阿嫂,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明白再来看你。”
昭蘅向她挤出一抹笑意说好。
李南栖便哒哒地往外跑去,拉着薛嬷嬷的衣角走了。
昭蘅还看着李南栖的背影,李文简已经起身,朝着她一步步走过来。他一动,衣角翻飞,光华尽显。
昭蘅撑着榻沿想要坐起来,可疲倦得厉害,半晌都没坐起来,只好抬手掖了掖鬓角凌乱的碎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李文简,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十分古怪的紧张,那丝丝缕缕爬到心上的情绪源自于近来总纠缠着她的梦境。他在梦里也总是这样,向她走过来,可等她抬手去触碰的时候,又像风一样散开。
李文简俯下身来,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慢悠悠地问:“阿蘅怎么傻了?”
温暖的手背贴着她的肌肤,沿着血液蜿蜒游遍四肢百骸。
她鼻头兀的一酸,喉头发哽,半晌说不话来,只朝他张开双臂:“抱我。”
李文简俯下身,长臂将她紧紧搂入臂弯里。
他的怀抱是温软而充满暖意的,不像梦中那般轻盈如絮。
昭蘅感受到他不断收紧的双臂,仿佛要将她嵌入身体内,这种被箍着难舍难分的感觉令她痴迷。她贴着他的胸口,用力地将他回抱。
这样踏实的拥抱比耳鬓厮磨更熨帖人的灵魂。
“欺负过你的人,我都处置了。”李文简挂着浅笑,眼底却覆盖着在他脸上十分难得一见的阴翳:“在你睡着的时候。”
“嗯。”
昭蘅从他的怀抱里抬起头,他额头上还有些淡淡的粉色的痕迹,应该是擦伤后褪痂的痕迹。
昭蘅抬手,用微凉的指尖从他的额头抚到鬓间,似乎想用这样的触碰确认他真实的存在。她隔着面纱想去碰触他的脸,可伸手到一半,动作又停了下来。
她怕碰疼他。
“你这些日子在哪里?”昭蘅抿着唇,眼睫颤了又颤,轻颤的眼睫下,突然就又湿了。
李文简拉过她的手握进掌心,拥着她说:“王照埋的火药炸穿了暗仓和合江的隔阂,河水漫上来,将我卷入江水中。”
“别院炸了的时候,梁星延挡在我身后,所以我没有受到致命伤,我被河水卷到路边的芦苇丛深处。”李文简低头,将头埋入她的颈窝:“我在芦苇丛中时,恰好听到王照一党密谋,他们在羽林卫中也有人。”
昭蘅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揪着他的手掌:“然后呢?”
“然后我便不敢贸然冒头,便往附近的山上去了。”
怪不得,羽林卫将合江别院掘地三尺,又将合江上下二十公里沿岸打捞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他。
“我在山上待了一段时间。”李文简揉着她单薄的肩颈,略去了他在山上的那段经历,用轻松的语调说:“身体恢复了些许,这才敢下山去。可是我到了国公府,发现王照的眼线也守在那里。不只是国公府,柳大人、沈将军他们身边也都有眼线。恐怕不等我近身,他们就能先杀了我。为了保险,我只好另想他法。”
“想办法?”
昭蘅张了张嘴,她实在想不出到了那个地步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猜我想了什么办法?”李文简笑着问她。
昭蘅摇了摇头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