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是泥鳅怪而是拿着利刃的刽子手，那早就把鱼妖小孩撕的四分五裂了。
    “救命！救命！饶命啊！”鱼妖小孩感受到莫大的痛苦，态度变得恐慌。
    泥鳅怪并没有因为鱼妖小孩的求饶而放过他，泥鳅怪金色的妖瞳翻涌着狠意。
    然而就在这时，泥鳅怪的孱弱身体忽然被一道强大的河水波浪拍飞。
    “儿子！”一个体型庞大无比的鱼妖心疼地抱住浑身是伤的鱼妖小孩，他愤怒地看向泥鳅怪，“你好大的胆子！”
    带着妖力的汹涌波浪袭击泥鳅怪，泥鳅怪的弱小身体被澎湃着杀意的波浪吞没，鲜血淋漓。
    潮水涌动，河沙裸露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泥鳅怪被水流嫌弃地拍打到岸上。
    泥鳅怪重重地摔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在这个世界上被嫌弃着。
    “……”
    “只要按照原来的轨迹，顺着回忆行动，您就能知道狄霄道士在弥留之际留下的线索是什么了。”
    黎啾啾思考着第二个圣女泪石的话，她看到泥鳅怪和鱼妖在岸上争执了一会儿后进入水底，很快，泥鳅怪浑身是血地被冲到岸上。
    黎啾啾踩着河沙，走到泥鳅怪身边，她的视线落在泥鳅怪奄奄一息的身体，没有立刻做什么，略有些冷漠。
    丑陋的泥鳅怪浑身是伤，即便看上去要死了，也没有任何美感，反而透出一种邪恶，让人想要逃之夭夭。
    黎啾啾抬了下眼睛，倒是不害怕这种丑陋的样子，只是内心敲木鱼祈祷。
    大妖这样子被她看到，他绝对会生气。
    如果封屹舟现在是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状态，那她倒不如假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就是顺着回忆的轨迹而行动。
    泥鳅怪趴在地上，他经历了刚才的被攻击，早就要死了，可是他诡异地留着一口气，他不要死。
    泥鳅怪开始艰难地挪动身体，他挪动的幅度非常细微，可是他不会放弃的，即便什么也看不到，即便浑身都是疼痛。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泥鳅怪的头顶响起。
    “你这小妖怪，这是怎么了？”苍老的声音和蔼，带着一种宽容感。
    泥鳅怪挪动了下鲜血淋漓的身体，但不是朝着那苍老声音的方向动，而是要戒备地躲开这老道，他这么丑陋，对方肯定会嫌弃他，妖怪都讨厌他，更不必说人类了。
    黎啾啾本来存在着一丝困惑，虽然说要按照回忆的轨迹发展，但她又不知道原本的回忆是什么样，怎么顺着回忆发展而行动？
    但靠近封屹舟后，黎啾啾发现她的行为原来是一种半自由状态，能够打断按照自己的意思来也可以放任身体自己行动，就像游戏里可以选择性开启的自动模式。
    黎啾啾变成的狄霄老道用了术法治疗好封屹舟身上的伤口。
    泥鳅怪诧异，然而没有放下戒心。
    他这样的妖怪怎么配得到关怀？
    泥鳅怪直起身，紧绷着说，“谢谢。”
    接着，他像是要掉头就走。
    “哎，等等。”黎啾啾喊他，苍老脸上的长长胡须在风中晃动。
    黎啾啾摸了摸胡须，好笑说：“你这小妖怪跑什么，老夫可是救了你，老夫有那么可怕吗？”
    泥鳅怪沉默，顿住，“你为什么要救我。”
    黎啾啾没有情绪，不带偏爱说：“因为你看上去需要救啊。”
    泥鳅怪语气带着苍白，“可是救了我，你又没有什么好处。”
    “你被坏妖怪欺负，那老夫当然要救你，这就是救死扶伤，救死扶伤需要理由吗。”
    泥鳅怪金色的妖瞳浮现迟疑，“……你救了我，不是要害我欺骗我？”
    黎啾啾理所当然说：“你这么弱小，一个小小的泥鳅怪，身上又没有宝物，我费了心思救你，为什么要重新害你？我多此一举啊。”
    泥鳅怪金色的妖瞳浮现怔愣。
    他心中浮现柔和的情绪，然而下一刻，就赶紧打消，小心翼翼的，不相信自己会得到救赎。
    “过来过来。”黎啾啾挥了挥苍老的手，招呼封屹舟。
    封屹舟迟疑半晌，在老道和蔼的眼神中安静地待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挪动泥鳅怪身体到老道身旁。
    黎啾啾从随身携带的小布袋里掏出了几个妖丹，“这些，可都是老夫收集的宝贝。”
    看到老道拿出的妖丹，封屹舟金色妖瞳中的情绪顿时明显变化，他极其戒备，“你要杀了我？取走我的妖丹？”
    “啊？”黎啾啾惊讶，她看向封屹舟，看到他金色妖瞳中的害怕。
    黎啾啾有点想笑，天道好轮回呀。
    黎啾啾赶紧控制了下表情。
    “怕什么，这都是坏妖怪的下场，又不是你的下场。”老道对泥鳅怪说。
    泥鳅怪垂眼。
    老道对泥鳅怪说，“这些妖丹是给你的。”
    “给我？”少年不可置信，犹如获得珍宝。
    “是啊，你太弱小了，正好呢我这里有多余的妖丹，既然救了你一命那就不能不管你，来，把这些妖丹吃了。”
    吃了妖丹，就能拥有更多的妖力，就能变得强大。
    少年下意识想。
    泥鳅怪这次没有过多地犹豫，直接靠近老道。
    因为泥鳅怪没有手，所以是黎啾啾直接把妖丹喂给了他。
    泥鳅怪吞下黎啾啾苍老手中的妖丹，他的身体在近距离看更加丑陋，但是他金色的妖瞳无比漂亮，漂亮的金色妖瞳在丑陋的泥鳅怪身上，透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黎啾啾瞥了眼封屹舟的金色妖瞳，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黎啾啾脸上怔愣，惊讶地看着面前的泥鳅怪发生了变化。
    泥鳅怪吃了几个妖丹后，妖力吸收到体内，他迅速化出了人形。
    黎啾啾的肩膀僵硬，指尖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
    只见，泥鳅怪化形出的小少年就是年龄缩小版的封屹舟。
    金色妖瞳流转光华，脸庞精致，皮肤雪白。
    他看着黎啾啾，对她露出乖巧讨好的笑容。
    “原本的泥鳅怪讨厌自己的样子，所以化形的时候拒绝化出人脸，现在封屹舟毕竟不是真正的泥鳅怪，化形的时候他的真实样子就露出来了。”第二个圣女泪石在黎啾啾的脑海中解释。
    封屹舟变成的小少年看到老道士的神情好像划过了惊吓，他余光瞥了眼老道哆嗦的手，少年眼神暗了暗，自责划过，雪白漂亮的脸浮现迟疑小心，“怎么了？我这样还是很丑吗？”
    “没什么，很好看。”黎啾啾有点心不在焉，“你继续吃妖丹。”
    黎啾啾话音刚落下，忽然感受到温热的舌尖触及她的手。
    黎啾啾的手拿着妖丹，而少年似乎要直接就着她的手吃下妖丹，黏糊糊的，卑微乖顺。
    黎啾啾顿时回神，压下眼底的惊慌，“哎，等等。”
    “怎么了？”小少年顿住，呼吸小心，就像不敢大声呼吸的小狗。
    黎啾啾下意识垂眼看他，忽然表情一边，猛的收回了手指。
    她的手本来是苍老的模样，但是突然变成了纤细白皙的少女手指。
    “怎么回事？”黎啾啾问圣女泪石。
    第二个圣女泪石在黎啾啾的脑海中解释：“您的身体是封屹舟的妖骨制成的，您与封屹舟之间是存在联系的状态，当他在幻境中变得强大，您真实的身体也会跟着变得强大，所以就会流露出您真实的模样，我会尽量帮您维持假象。”
    小少年弱弱的声音响起，“您……怎么了？”
    黎啾啾咳了咳，用老道的嗓音说，“没大事，是你突然化形让我有点惊讶。”
    她在袖中的手摩挲了几下，感受到光滑的肌肤再次变得苍老，这才放心地伸出手。
    “剩下的妖丹你自己吃。”黎啾啾把妖丹递给封屹舟。
    封屹舟垂了下眼，看老道的手，那是一双苍老的饱经风霜的手。
    刚才……他看到的是错觉么？
    “怎么不拿？”老道笑着催促。
    封屹舟这才赶紧拿起老道递过来的妖丹，动作透出乖巧。
    “对了。”黎啾啾又出声。
    封屹舟清澈的嗓音很小心，“怎么了？”
    “吃了这么多妖丹，付点代价吧。”
    小少年神情一顿，他抿紧唇线，垂下的浓密眼睫毛遮掩金色瞳眸中的失落与一闪而过的幽暗。
    果然，他是会被嫌弃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不能怪罪对方。
    “什么代价？”小少年垂着睫羽，低低哑声。
    黎啾啾摸了摸老道的胡须，高深莫测地说，“你就做我的徒弟，怎么样？”
    小少年睫羽颤动，微微怔愣。
    随即是一阵惊喜般的柔软席卷了内心。
    对方不是嫌弃他，抛弃他，而是要留下他。
    他……竟然也会遇到这样的恩赐么？
    话虽说出口了，黎啾啾却有点拿不准。
    刚才封屹舟的反应让她意识到封屹舟虽然是沉浸在泥鳅怪的角色中，但是封屹舟的性格影响着泥鳅怪，有一些细微的改变。
    所以，按照大妖的性格，真的愿意低头做一个人的徒弟吗？
    就在黎啾啾思索的时候，小少年高兴的话语响起，“好，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