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源和沉鸿霆不知道在病房外聊着什么，出去了快十分钟了。
    姜意舒趴在沉锡元的床边，眼睛红红的，似是又哭过了一场。
    病房里干净整洁，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冷白色的灯光笼罩了整个室内。
    外面的雨好像小了点，透过窗帘的缝隙，依稀能看到玻璃窗上的细密雨丝，慢慢地汇聚成一团水珠，直到承受不住重力，缓缓地往下滑落，拉出一条朦胧的水痕。
    沉锡元睡着的时候比平时要安静得多，没有了平日里的那股阴郁和高傲，好像确实配得上“柔和”两个字了。
    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虚弱。
    他的嘴唇干得有些脱皮，姜意舒拿了棉签沾了点水，给他稍微润了润。
    门被打开，外头的两个人走了进来。
    “意舒，要不要先回去？”宋星源摸了一下她的头。过了几个小时，头发都干得差不多了，只是还略有些潮湿，因为没有经过仔细打理，此刻显得有些凌乱。
    她摇了摇头。
    宋星源的目光扫过床上昏睡的沉锡元，又深深地看了她几眼，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抚了两下。
    她不走，他自然也不会离开。
    输液管里透明的药水一滴滴地往下落，时间也一分一秒地流逝。
    三个人就这么等到了大半夜，沉锡元才悠悠转醒。
    麻醉刚过，他看起来还有些疲倦，眼皮只勉强睁开了一半，微微转过头看着床边的人。
    姜意舒一下子眼睛都亮了起来，“你醒了。”
    他缓缓地“嗯”了一声，似乎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舒，先让锡元好好休息吧。”看到沉锡元醒了，沉鸿霆也舒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他醒了，你们也不用在这等着了，太晚了，赶快回去吧。”
    姜意舒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沉鸿霆的电话就响了。
    “稍等，我出去接个电话。”他抬手示意，然后出了房间。
    “姜……”沉锡元喉咙发痛，声音沙哑，然而才刚说一个字就被姜意舒给打断了。
    “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她站起身，身上的外套顺势要滑落下去，被宋星源及时地按住，动作温和细致，重新给她披好了。
    沉锡元看着他们，目光似乎有些冷淡。
    视线触及她裙子上的一片血色，他又开口，声音有些迟钝，“你……没事吧……”
    姜意舒摇摇头，“我没事。”
    受伤的是他又不是她，她能有什么事。跟他此刻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样子比起来，她受的那点惊吓简直算不了什么。
    他的嘴唇又是一片干涸，看得她有些担忧。
    “你要喝水吗？”她问道，然后又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了宋星源，“医生是不是说醒了就可以喝水了？”
    宋星源点了点头，“可以适量饮水。”
    之前倒的半杯水已经凉了，她又从桌子上放着的热水壶里倒了点热水进去，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干净吸管，正准备递过去，却被宋星源拦住了。
    “我来吧。”
    他从她手中接过水杯，递到沉锡元眼前。
    “……”
    宋星源挡住了视线，姜意舒一时看不到沉锡元的表情，但是看起来他好像没有接受。
    因为她听到宋星源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了？”她走近了，问道。
    “……没事。”
    沉锡元没再拒绝，就着宋星源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几口，只不过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沉鸿霆还在外面打电话，他们俩也不好就这么直接离开，而且沉锡元的这瓶药水马上就要完了，需要人在这里盯着。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宋星源忽然问了她一句，“等下还回去吗？”
    她摇了摇头，本来她是做好了一晚上通宵的准备的，所以已经事先给林女士发去了消息，告诉她今晚自己不回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细说理由，林女士好像误会了什么，忙不迭地就同意了，发来的消息里透着一种莫名的欣慰。
    “好。”他微微点头。
    沉锡元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听出来了他们的话外音，表情也更冷漠了些。
    宋星源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寂静，姜意舒也隐约嗅到了点不太正常的气氛。
    她没敢开口，看了看宋星源，又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沉锡元，两个人凝重的脸色让她有一瞬的紧张。
    沉鸿霆的这个电话打得着实有点久了，中途护士过来换了一瓶新的药水，又等了十来分钟，他才推门而入。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沉鸿霆虽然人到中年，久居官场，谈吐气质却十分沉着冷静，从容儒雅。
    他看向了沉锡元，安抚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段时间，王叔会过来照顾你，你安心休养就行。”
    “谢谢小叔。”沉锡元应了一句。
    然后沉鸿霆又说了一句，“还有，人已经抓到了，是孙泽宇。”
    沉锡元好像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了许久。
    孙泽宇？
    姜意舒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宋星源，结果看到他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家里人那边还想着和解，但是，你放心，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恶劣，小叔一定给你讨个说法。”
    姜意舒觉得沉鸿霆说的没错，故意伤人，怎么着也得把那个人抓起来判几年牢。
    结果沉锡元却说出了三个她意想不到的字，“和解吧。”
    姜意舒有些诧异，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也都怔住了。
    空气安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三个人沉默着，目光都落在沉锡元的身上，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然而沉锡元却看向了她，缓缓地说了一句，“是我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