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婚礼的程序分外繁琐。
    宋阮换了身衣服来敬酒，鞋子跟也不低，磨得她脚后跟疼，林健洋见宋阮走得慢，于是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宋阮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僵了僵。尽管林健洋是她的丈夫，但两人还没什么亲密接触。
    林健洋低头看见她穿的鞋，笑道：“阮阮还没适应穿高跟鞋？”
    “……还好。”宋阮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想躲掉腰上那双手，林健洋反而把她扣得更紧了。
    两人几乎快贴在一起。
    “外面人多，阮阮别摔了。”
    宋阮没想到敬酒按顺序来的第一桌就是小孩那桌。
    旁边端酒的人看到江衍都愣了愣，林健洋也有些奇怪。
    “这位先生怎么被安排坐在这里了？”
    江衍看着被林健洋搂着腰的宋阮，灼热的视线让宋阮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定看不起自己吧。
    宋阮这样想着，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那视线太过赤裸，林健洋也意识到了，语气有些不悦“先生是阮阮的亲戚还是？”
    江衍听到这话才收回一直在宋阮身上的视线，他明显愣了愣，半晌才开口：“我是宋阮的高中同学。”
    气氛有些尴尬，精明如林健洋，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的不对。
    还好小孩们是什么也不懂的，叽叽喳喳地夸宋阮好漂亮，缓和了一点气氛。
    林健洋也不想再浪费时间，这个男人和宋阮的关系他压根不屑于知道，反正现在宋阮是穿着敬酒服，站在自己旁边的新娘。
    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他让人把酒倒出来，快速地就把酒敬了。
    “失陪了，大家吃好喝好。”
    说着就拉着宋阮走向下一桌。
    整个敬酒过程宋阮都浑身不自在，她总觉得背后一直有人在看着自己，回头时却什么都没有。
    江衍也只有一个给同桌小孩们夹菜的热心背影。
    宋阮最后只觉得自己可能喝多了。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宋阮已经累得随时都能倒下，直到脱下繁重的礼服，换上轻便的外套和平底鞋，宋阮才勉强找回一点精神。
    “我去开车，你在外面等我就好。”林健洋简单收拾了下换了套衣服就走了，他看起来有活力多了。
    “我看小林是真心喜欢你呢。”徐珍又凑上来，宋阮没力气推开她，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再赌气的必要。
    “我想出去透透气。”宋阮站起来，径直向大堂外走去。
    “你可别逃婚啊！”徐珍在身后打趣似的大喊。
    宋阮看了看自己走路都有点发软的腿，轻轻笑了笑，宋致远说的对，徐珍说得对。
    她当真是吃不来苦的。
    她逃不掉。
    已经很晚了，但酒店外是繁华地段，所以人还是不少。
    刚刚入秋，夜晚却经常吹风，秋风一阵一阵，宋阮心里难得平静下来，她沿着街边散步，
    却看到了前方十字路口正在等红绿灯的江衍。
    宋阮停了下来，发现他在抽烟。
    她第一次见到江衍抽烟。
    烟上的火星在夜里一闪一闪，远看像城市里的霓虹灯。
    几年不见，江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大概也就是肩膀更宽了点，身高更高了点，脸还是像高中时期那样好看，也像高中时那样冷漠。
    冷漠地甩了自己，冷漠地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看自己笑话。
    宋阮高中时实在是太喜欢江衍，铁了心巴巴地跟在他身边，直到最后无情被甩。
    大概初恋都是有点让人刻苦铭心的存在，所以哪怕几年没有联系，婚礼上仅凭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宋阮也能瞬间就认出他。
    红灯倒计时快要结束，马上就是绿灯。
    地下车库也在前方。
    宋阮慢慢向前走去，估摸着等自己走到十字路口，江衍也已经过了马路了。
    如宋阮计算的那样，等她快到十字路口时，江衍已经快走到马路中间了，宋阮吸了口气，刚打算往车库那边走，眼神却还没来得及从马路中间的江衍身上收回，于是就和江衍看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江衍看起来也明显有点惊讶，但转瞬即逝。
    宋阮尴尬得打算别过头，却看到江衍转身要向自己这边走来。
    绿灯最后几秒结束，红灯亮起。
    宋阮看见斜方就要开过来的大货车。
    江衍却没看见。
    宋阮急得瞪大了眼，脑海里还没想出办法，身体却已经先做出了行动，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了上去。
    她想推开江衍，却发现只是徒劳，大货车的车前灯比婚礼上的吊灯还刺眼。
    失去意识前，宋阮闻到江衍身上微弱的烟草味。
    好奇怪。
    她讨厌烟味，但此刻却莫名觉得安心。
    宋阮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茫茫的白。
    原来自己还算个好人，可以上天堂。
    宋阮动了动身子，胳膊处却传来清晰的疼痛，让她没忍不住叫出了声。
    “你醒了？”有人过来。
    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
    宋阮愣了愣，难道自己没死，那自己全身该伤成什么样子，会不会缺胳膊少腿，想到这里她有些惊恐，挣扎着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有胳膊有点痛感。
    “别乱动啊……”察觉到宋阮的动静，那个女人又走了过来，调了调输液瓶。宋阮这才发现自己在输液。
    “……这输的什么？”宋阮忍不住问。
    “葡萄糖。”
    ？
    被大货车撞了全身只伤了个胳膊不说，没输血就算了，还输葡萄糖？
    有没有搞错啊！
    宋阮愣了半晌，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怎么受伤，是不是意味着江衍……
    “医生！”宋阮急了“江衍呢？他……他怎么样了？”
    女医生一脸茫然“……谁是江衍？”
    宋阮更慌了，江衍不会还没等到救护车人就没了吧。
    “就是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病人啊！”
    “哪来一起进来的病人。”女医生大概是觉得她在犯傻，笑了笑“低血糖晕倒在跑道上，还把胳膊擦出血……这样的病人，只有你一个。”
    低血糖？
    晕倒在跑道上？
    宋阮摸不着头脑，这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压根不是什么医院急救室，只不过是一个有两架床，有药品柜，还有一个女医生的房间。
    更像是一个医务室。
    一个好眼熟的医务室。
    “等输完这瓶，你就可以回去了。”
    “别耽误了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