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睢没有这个经验，人与人遇见容易，但能不能互相契合成为恋人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在今睢看来，这比她写了一年仍然没多少进展的sci论文还要棘手。
    她想了想，只说：“他们太熟了。”
    太熟悉的人很难成为恋人。
    就像她和陆仁。陆仁十分优秀，人长得帅气，家教好，有爱好，有热血，很有女生缘，对今睢也很照顾细心。因为太熟悉了，所以今睢从没对他有过朋友之外的定义。
    “那你呢？”
    “我什么？”
    陈宜勉问的是：“有喜欢的人吗？”
    今睢身后的位置新来了一桌客人，说笑着招呼服务生拿菜单。陈宜勉说话的声音被吞掉大半，但今睢与陈宜勉距离得近，还是听到了。
    今睢嘴唇微张，看着在一片热闹中陈宜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今睢察觉出他此刻的认真。
    “你们俩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白杨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与外界的屏障，这一瞬，所有声音连同流动的空气一起涌来，陈宜勉神态如常地坐正，手拿着一旁的漏勺去锅里捞涮菜。
    今睢适才得以呼吸，嘴角动了动，听见陈宜勉回白杨的话：“在聊你一个不爱吃辣的人，为什么选择吃火锅。”
    “哈哈哈这不是热闹嘛。”
    话题转移来，今睢不动声色吃自己的。
    之后陈宜勉没再提刚刚的问题，今睢虽不急着回答，但心里却断断续续在想这个事情。
    陈宜勉为什么要问这个？
    单纯地好奇吗？
    -
    这顿火锅吃完，喜多几个人有事回趟公司，便先走了。陈宜勉要为明天的露营准备吃的，便带今睢去了附近的超市。
    超市是一个生活气息很浓的场所，促销广告的声音、经典老歌的声音、顾客购物的声音、超市人员点货的声音，很乱，却让人听着很安心。
    陈宜勉单手推着购物车，示意今睢：“挑点你平时喜欢吃的。”
    今睢只当是陈宜勉犯懒，让自己推荐，便也没犹豫，朝货架上扫了眼，说了几个名问陈宜勉要不要。
    陈宜勉没意见，都放进了购物车里。
    再往前走，经过了一个专卖棉花糖的门店。
    货架上琳琅满目，软绵绵的糖被装点成各种可爱的形状，小巧精致。
    今睢瞧着，突然说道：“该带小俊来这儿的。他一定喜欢。”
    陈宜勉此刻站在货架前，一手各拿一包食品，对比着背面的成分表，闻言朝前面看看。
    他下颚线流畅紧绷，眉眼深邃。这段时间今睢与他几乎天天见，所以很难意识到他的变化。但此刻，今睢觉得他似乎瘦了。
    今睢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又说，“抱歉，我忘记了。”
    “没事。”陈宜勉神色平静，把左手的放回货架，右手的放进身边的购物车里，“改天带他来。”
    “好。”
    这是自打陈宜勉发烧后，两人第一次聊起陈嘉俊。今睢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今睢猜到那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令陈宜勉很痛苦的事情。
    她从来没见过陈宜勉像那天那样脆弱。
    好在一切过去了。
    陈宜勉朝今睢看的方向望去，说：“过去看看。”
    门店装修得很讲究，展示架前摆着的小盘子里有可试吃的棉花糖，今睢在店员的提醒下，挑了一块尝了尝。
    “好吃诶。”今睢换了根牙签又插了一块，扭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陈宜勉，“你尝下，不是很甜。”
    陈宜勉手垂在身侧，丝毫没抬，只微微张开嘴。
    今睢原本只是想递给他，见他动作，适才抬了抬胳膊，拿近些，让他咬住。
    今睢盯着他，忘记了动作，又像是在等他答复。
    陈宜勉评价：“很好吃。买一点吧”
    “好。”
    今睢在店员的帮助下装棉花糖时，没敢再看陈宜勉。
    从超市出来，今睢接到学姐的电话，说导师回学校了，晚上实验室聚餐，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因此把满满的两大兜购物袋放进后备箱后，两人便没再逛。
    陈宜勉将今睢送回学校，这个时间点校门口流量大，陈宜勉把车子靠边临时停下，在今睢解安全带时，说：“明天早晨我来接你。”
    今睢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你们露营我也去吗？”
    “不想去？”
    今睢抓着还没收回去的安全带，为这些天陈宜勉的亲近找到解释。
    “其实你不用这样。”今睢在陈宜勉疑惑的挑眉动作后，一鼓作气地说，“你家里的事情，你发烧那天的样子，我都不会往外说。”
    今睢说完，陈宜勉没有立马接话。许久后，他轻声笑了笑，说：“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误会他对她的这些精力是“封口费”。
    要强、自尊、好面子。
    确实是。
    但这几件事，陈宜勉还真不在乎。
    车里开着空调，流通着凉爽的空气。
    陈宜勉转头，盯着今睢看。见她迟迟没说话，他手指在方向盘上翘了翘，琢磨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开口合适。
    今睢正反思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只听陈宜勉倏然开口道：“怪我，追得不明显。”
    陈宜勉原本也不急，想着细水长流，缘分到了，两个人就走在一起了。不过今天白杨和吉吉的事情给了他启发，如果磨合的太久，发展成朋友，便很难在跨出恋人这一步了。
    既然此刻话赶话说到这，陈宜勉顺势问道：“你想做我的朋友，还是想做女朋友？”
    第34章、露营
    今睢怎么下车走进校门的都不知道,等她走出好一段距离，已经离开了陈宜勉可能看到的视野，脑袋一热，转身折回去。
    她起初走得很快,渐渐地小跑起来。
    她终于看到巍峨的校门,然后看到了陈宜勉的车子——车子刚刚发动,陈宜勉打着方向盘，熟练流畅地开进主干道，消失在车流中。
    今睢回到实验楼,并没有着急进实验室。她在走廊上听见师兄师姐和导师闲聊说笑的声音，深吸了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的状态不会看上去太夸张。
    但不论如何，她上扬的嘴角始终压不下去。
    正当今睢在门口做心理建设时,实验室门从里面打开,孟芮娉出来，见到她,说：“斤斤回来了。”
    今睢被孟芮娉拽进实验室，拉入了社交，一时顾不上想私事。
    一直到晚上回家，今睢才重新想到陈宜勉的告白……那应该算是告白吧。
    ——“怪我，追得不明显。”
    ——“你想做我的朋友，还是想做女朋友？”
    今睢胡思乱想起来，结果就是她失眠了。
    翌日，今睢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卫生间洗漱,被镜子里自己黑眼圈吓了一跳。她懊悔不已,翻出了去年暑假跟孟芮娉逛街买回来的一次没用过的粉底液,妄想着能遮一点是一点。
    好不容易解决好黑眼圈的事情，今睢在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型上犯了难。太讲究了，怕陈宜勉看出来，觉得刻意。太平常了，今睢又觉得可惜。
    在陈宜勉的朋友面前，她总不能给他丢了面子……
    向来冷静有主见的今睢，此刻陷入了对人生的思考。
    经过一番折腾，她终于在与陈宜勉约好的十一点钟准时出门。
    尽管今睢已经带着最好的状态来见陈宜勉，但他还是一眼便看出今睢精力不佳。
    “昨晚又熬夜做实验了吗？”
    今睢心虚，默认下这个理由，只说：“我想出国，所以需要一篇高水准的论文作为敲门砖。”
    陈宜勉第一次听她说起规划，问什么时候。
    今睢说：“顺利的话，大三。”
    陈宜勉又问：“去哪个国家？”
    今睢：“英国或者美国，我还没最终定。”
    陈宜勉点点头，没说话，又开出一段路，只听他长长地自我嫌弃地叹了口气，说：我还没追到呢，就开始发愁异国恋该怎么办了。
    “……”
    今睢原本已经忘记昨天的告白、忘记了昨晚的失眠、忘记了早晨出门前的慌乱，正就着留学的话题想着昨晚聚会时导师说的那个课题时，忽听陈宜勉这样一说，登时清醒，再度被那些拧巴的情绪包围着，痛并快乐。
    不过陈宜勉没逼她立马给答案，主动把话题岔开：“我们现在去和大家会和，要去的地方有些远，你如果困，先在车上眯一会。”他趁着红灯停车的间隙，胳膊朝后伸从后座上拿过一个深灰色的颈枕，递给今睢，补充道，“白天露营，晚上露宿，明天早晨返程。你如果不想过夜，我晚上送你回来。”
    “好。”
    -
    一路上，今睢强迫自己不要睡着，想着陈宜勉一个人开车闷，她陪着聊聊天，帮忙看着路，结果还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下了。
    她朝外面看看，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近处是翠绿色的草坪。
    今睢动了动身子，把脖子上卡着的颈枕取下来——应该是陈宜勉帮她戴的，她记得自己睡着前一直把颈枕拿在手里的。
    今睢下车，走向靠着车头抽烟的陈宜勉：“你怎么不叫醒我？”
    陈宜勉把烟换了只手，说：“不着急。他们先去找场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