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的失效基本都在预料之中，如果歌者文明可以如此被轻易地解决掉，也就轮不到他们发起降维打击了。
    对于歌者来说，这还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母世界与边缘世界的交界，大量的低光速黑洞融为一体，连绵数千万光年，形成一道星际长城，才为他们的文明争取到二维化的时间。
    种子上的低光速防御系统，只不过是这种技术的简易版本，好比战斗机引擎与行星发动机的差距，也足以应对水滴的进攻。
    歌者依旧漫不经心地哼唱着歌谣，仿佛只是随手赶走了几只蚊子一样。
    流浪地球舰队明确观察到水滴的遭遇，也算是理解了歌者文明的技术与三体文明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哪怕就只是一艘飞船，对低级文明来说，也是具有毁灭性力量的！
    还好没有莽撞地直接冲上去，否则有多少战舰都只是白白送死。
    当然现在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见识到歌者文明的强大实力后，流浪地球舰队的信心已经无可避免地动摇了。
    试图拦截这种高等文明的飞船，对于人类来说，真是可以做得到的吗？
    乔律是少数并不感到意外的人，如果没有这点能耐，歌者文明也没有资格在这片黑暗森林里四处清理。
    只是没有想到它会以低光速黑洞作为防御手段，如果没有办法突破这片低光速区域，任何攻击都无法触及到歌者文明的飞船。
    文明到达了这种层次，就只有宇宙规律才是最强大的武器，其他东西实在是没办法与之相提并论。
    空间维度与降低光速正是最常用的手段，降维打击用来攻击，降低光速进行防御，共同构成了歌者文明飞船的战斗系统，足以轻易消灭任何一个低级文明。
    流浪地球舰队面对的正是这么一个宛若神明的敌人，没办法以常规战斗思路去对抗。
    不过万幸的是，这一切都还能够理解，无论是降维打击还是降低光速的技术，流浪地球都已经掌握到了一些，只是还没有达到歌者文明这种水平。
    只要不是完全无法理解，那就还有破解的希望。
    低光速黑洞并不是无懈可击的，至少歌者文明的飞船自身就从中穿过，只有水滴被困在里面。
    所以关键就在于，歌者文明飞船到底是如何在利用低光速黑洞包裹自身的同时，保证自身不会陷入里面的。
    幸运的是，它留下了明显的线索，一道巨大的黑线，即使在漆黑的太空背景上，更深的黑线也都显得清晰可见。
    中央科学院第一时间进行了分析，并由张斌把结论告诉乔律。
    “那是曲率驱动的航迹，并且是超大功率的驱动，航迹内的光速接近于零，几乎就是神迹了。”
    “几乎是什么意思？”
    张斌回答道：“如果真的把光速降低到零，那么就是死线，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绝对的死，百分之百的死。在那里面，每个基本粒子，每个夸克，都死了，没有丝毫振动。即使死线的内部没有引力源，它也是一个黑洞，零引力的黑洞，任何东西进去后都不可能出来。”
    这种概率就如同绝对零度一样，只有在分子和原子振动完全消失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达到。
    零光速还要比这可怕得多，因为它代表不仅仅是分子振动，就连光都被凝固静止了。
    “只要光速降低到每秒十几千米，就足以形成低光速黑洞，或者说黑域。但黑域还是可以被更大功率的曲率驱动突破，死线就是最大功率的曲率驱动产生的。歌者文明的飞船介于两者之间，所以能够穿过低光速黑洞。”
    谜题一下子就解开了，或者说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黑域只是三体文明的曲率驱动能够达到的极限，但对于宇宙中更高级的文明来说，死线才是曲率驱动的极限。
    歌者文明虽然没有达到这种极限，但也足以无视黑域随意穿行。
    乔律问道：“这样的话，我们也有办法突破他们的低光速防御，直接对飞船进行打击吗？”
    “说实话，十分困难。我们的曲率驱动远远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很难以相同的方式突破低光速黑洞。”
    这也在预料之中，如果这种曲率驱动技术这么容易研发出来，黑域也不会是宇宙中低级文明的保命手段了。
    “但是我们有另一种可能，暗物质虫洞产生的空间折叠，从理论上说可以跳过低光速区域，假如我们可以定位到歌者文明的飞船，也许能够突破这种防御。”
    果然，还是需要用到这神奇的暗物质技术，在三体宇宙中，哪怕是到歌者文明这种级别，也依然在使用曲率驱动，怎么看都不比暗物质虫洞更加方便。
    存在解决方法固然让乔律感到兴奋，但同时也让他感到疑惑：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歌者文明没有想到呢？他们的文明科技水平如此之高，却没有产生相应的虫洞技术？”
    张斌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准确地回答你，因为并没有什么科学方面的依据，但有一种猜测，我可以稍微说说。”
    “首先我们要说的是，降维打击与降低光速的后果，宇宙中二维空间的比例渐渐增加，终将超过三维空间，总有一天，第三个宏观维度会完全消失，宇宙变成二维的。至于光速攻击和防御，会使低光速区不断增加，这些区域最后会在扩散中连为一体，它们中不同的慢光速会平衡为同一个值，这个值就是宇宙新的光速常量；那时，像我们这样处于婴儿时代的科学就会认为，每秒十几千米的真空光速是一个铁一般的宇宙常数，就像我们现在的每秒三十万千米一样。”
    “当然，这只是举出两个例子，还有其他的宇宙规律被用做武器，但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都有哪些，很可能，所有的规律都能被武器化了，在宇宙的某一部分，被用做武器的规律甚至可能包括数学规律。”
    “但这些都是我们对于未来的想象，那么这个宇宙的过去是怎么样的呢？比如说宇宙最初是几维的？真空光速本来又应该是多少？甚至当时的数学规律都被篡改了，如今文明还能想象出曾经的文明拥有怎么样的技术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数学规律是一切科学的基本，假如连这种东西都能够被改写，那么科技发展就只能走上歪路，并且一路回不了头了。
    “你是意思是，歌者文明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
    乔律马上领会了张斌的意思，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种技术上的偏差。
    张斌点点头说道：“嗯，歌者文明在我们看来，可能已经是宛若神明的高级文明，但还远远达不到宇宙最初文明的高度。它也是在宇宙被降到四维甚至三维的时候才诞生，然后一路发展至今。所以对歌者文明来说，一切宇宙规律都已经是被扰乱过，无论他们的科技怎么发展，思想都被文明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宇宙规律给死死地禁锢住了。”
    “那么我们不是一样吗？”乔律疑惑地问道。
    “我们是幸运的，在穿越过程中，我们接触到了不同位面的技术，掌握了不止一个位面的宇宙规律，从根本上就避免了这种思想禁锢。更何况，还有许多来自上古时期的造物，让我们得以一窥宇宙最初的真理。例如我们的暗物质技术就来自于无限宝石，它几乎存在于宇宙诞生之初，流传下来的就是其他文明都已经无法掌握的技术。”
    穿越在不同的位面之间，一直都是流浪地球最大的优势，如今这个优势又被赋予了更深层的意义。
    宇宙最初的真理，这种东西已经远远超乎了乔律的想象，却不知何时就已经被人类掌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