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的食堂人很少，这个时间更没什么人，乔时也还没吃饭，给两人各打了两份饭菜送过来，指指桌边的另一个位置：我可以坐这里吗？
    宁初取了面具，连忙道：当然可以。
    他略微感到不自在，生怕乔时提起昨晚。
    巫斯昨天去拿书，应该没有提他吧？只是巫斯想学习而已跟他没关系。
    好在乔时安静吃饭不闲聊，也不怎么和巫斯说话，。
    实际上两人以前就这样，除去修习上的一些必要问题，巫斯的话很少。
    他最开始进学院的那段时间，一天说的话不超过五句。
    吃饭途中乔时抬头看了一眼，见巫斯碗里还剩下许多，心想果然还是这样，就没见过合他胃口的饭菜。
    他低头继续吃自己的，眼神余光看见宁初拿了点什么东西给巫斯。
    乔时再次悄悄看过去，发现是几块新鲜的肉干。
    宁初凑近和巫斯说着什么，巫斯低头夹起肉干，乖乖地吃完了。
    随后，宁初又用筷子拨了一下巫斯碗里的几片卷心菜，小声道：蔬菜也要吃，不能总是吃肉。
    巫斯有了人形之后，就成了一只杂食性的龙，尤其他人形的时候，宁初更会要求他吃一些蔬菜类。
    绿油油的卷心菜是水煮的，没什么油水，巫斯皱着眉盯了很久，夹起来慢慢吃完了。
    宁初十分满意，乔时在一旁看得惊讶，同时又觉得挺正常。
    果然谈了恋爱的人，就是和以前不一样。
    乔时暗自感叹，再次低头自顾自吃饭。
    宁初拿肉干给巫斯，也悄悄给六崽喂了一点。
    肉干刚凑近外套边缘，一只金灿灿的小爪子就从中探出来，轻轻碰了碰，再伸头张口咬住，迅速缩回去。
    宁初一连投喂了两根，一边紧张地怕被乔时发现。
    喂完一只，还得喂另一只，宁初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拿着燕麦草喂给内侧口袋里的五崽。
    好不容易喂完了两只龙，乔时叫来食堂负责清理的人守走三人的餐盘。
    现在就去看那个教会的成员？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睡个午觉再说，乔时边走边问，他被关在克拉克那边，有人专门看守着。
    现在去吧，宁初答道，悄悄摸着怀里的五崽，我们咳，白天已经睡了不少了。
    乔时身侧是巫斯，他一边应下，无意识地偏过头。
    他恰好看见一双金灿灿的眼睛，从巫斯的外套里露出来，好奇地望着他。
    第94章
    六崽没这样被带出来过，不像五崽乖乖藏得好好的，它只知道乔时和两位家长相处得不错，即使对方是个不熟悉的面孔，也不害怕被发现。
    它对乔时一把花白的胡子非常好奇，悄悄扒开外套缝隙看了许久，直到与乔时对上视线。
    乔时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有新的契约兽了？
    他第一反应那是巫斯的契约兽，修习魔法的人不会将寻常的动物带在身边。
    巫斯和宁初莫名听见这一句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眼神都很茫然。
    六崽见到自己被发现了，反而欢快地嗷呜一声探头出来，还觉得是在和乔时玩捉迷藏似的。
    一只小小的金色身影突然从巫斯外套里窜出一截，乔时嚯地后仰，看清它的长相后睁大双眼。
    这这是一只幼龙？
    宁初措不及防，赶紧挡在巫斯身前把六崽按了进去，紧张地打量四周。
    好在附近没人，应该只有乔时看见了六崽。
    他尴尬地冲乔时笑笑：您刚刚什么也没看见。
    六崽不满地隔着外套轻轻咬了宁初一口，还是乖乖回到口袋里趴好。
    乔时已从惊讶中回神，挪开视线：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不会认错，那就是一只幼龙。
    金色的鳞片与龙角似乎连瞳孔也是金色的。
    龙的种类繁多，普通的龙中没有这个长相的，那就是魔龙。
    这么小的魔龙，乔时第一次见到。
    那声嗷呜和胖乎乎的小爪子，和长大后凶残无比的巨龙可一点都不像。
    乔时忍不住再次侧目，刚好又对上那双亮亮的眼睛。
    宁初不让出来，看看总行吧？
    而且刚才宁初没有生气或是太紧张，证明问题不大。
    或许因为六崽从破壳开始，身边就围着一群家长，遇到的精灵族和矮人族，也都十分友好，它没有坏人这个概念。
    目的地还未到达，乔时翻了翻自己的储物袋，趁着周围没别人，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果子，悄悄朝着巫斯的外套递过去。
    宁初看到了这一幕，没有阻止。
    乔时是巫斯的导师，在教会的折磨下都未曾透露与巫斯有关的半点消息，他是能够信任的人类。
    只要五崽和六崽藏好了，不要被别人看见传到外面去，学院里这么多人，他们不能让每个人都像以前那样起誓。
    一直小爪子试探着伸了出来，扒了扒果子，发现巫斯和宁初都没阻止，才又伸出另一只，快速将果子抱走。
    口袋里的六崽嗅了嗅果子，又试着咬了一下。
    有点软，但又没肉味，它嫌弃地丢开。
    乔时见到果子被拿走，刚露出笑，就看见果子被扔了出来，滚落在路边。
    他笑容凝固，神色十分复杂。
    宁初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乔时和自己以前投喂小黑龙失败时候的模样很像。
    反正都已经被乔时看见了，附近也没人，他主动拿出几根肉干给乔时。
    用这个，宁初压低声音，它只喜欢吃肉。
    乔时白眉毛下的眼神亮起，接过肉干拿出一条，再次递过去。
    这回六崽闻到了香味，毫不犹豫地伸爪子接住肉干。
    随后，巫斯的外套里响起一点细微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才停下。
    投喂一只幼龙，这绝对是人生中绝无仅有的体验。
    路上乔时又喂了一根，三人来到看守教会成员的屋子。
    克拉克得到消息正好赶到，拿出钥匙开门。
    里面关着的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身上的银袍脏兮兮的，神色惶恐，手脚被铁链锁住，和当初乔时的待遇差不多。
    见到几人进来，他连忙道：我真的只是个打杂的，我没有伤害过贵院的导师和学生
    他很怕死的样子，随身带的魔法棒和储物袋摆放在一边。
    宁初拿起魔法棒看了一眼，教会成员多使用能量更高的魔法杖，而且这根魔法棒看着很久，储物袋也只是小小的一个，装不了什么东西，的确像个打杂的。
    这人还在继续解释：我那天去为拉斐大人和其他几个长老的契约兽买食物，晚上回到学院，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巫斯冷眼道：教会的人都该死。
    此言一出，这人更加害怕，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宁初放下手里的魔法棒，出声：不，我需要你说。
    他另有打算，不准备直接杀掉这个人。
    你回去找到你们的教宗，他是教会职位最高的人吧？宁初走近，一边道。
    这人不知道宁初的目的，听出自己或许有一线生机，连忙点头：是我还听说，拉斐大人是教宗最小的儿子
    你把拉斐的死讯带回去，并告诉教宗，他儿子是怎么死的，宁初继续道，目光居高临下地投向跪在地上的人，说得越详细越好。
    乔时和克拉克同时侧目，只有巫斯一动不动，对宁初的打算没有半点异议。
    说、说得越详细越好？这人愣住，结结巴巴地问。
    宁初点头，顺手搬来一个椅子坐下：你那天不在，可能不太清楚，我可以告诉你。
    他真将那天的事情经过全说了出来，一共出现了几只龙，参与战斗的有几个人，还有拉斐的死状，他最后说了哪几句话。
    地上的人听得瑟瑟发抖，他只知道拉斐和其他人尽数死亡，却不知道魔龙的事情。
    宁初口中参与战斗的只有他和身旁的巫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眼前的两个人究竟是谁？他们和魔龙又是什么关系？
    很快，宁初给了他答案。
    维托，你知道他吗？宁初脸上的表情似乎陷入回忆，苦恼道：还有的人我不知道名字，也记不得长相了
    他告诉眼前的人，维托的死和曾经攻击教会夺走财物的，都是他和巫斯做的。
    身后的两个导师沉默，而地上的人几乎快要吓到晕厥过去。
    他听了这么多秘密，他还能活吗
    宁初仿佛看出他的紧张，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和善道：别怕，我需要你把这些都告诉教宗，不会杀你的。
    他又让这人起誓，今天在这个房间听到的所有内容，只能告诉教宗一个人。
    你告诉他，不要再打龙和学院的主意，宁初话锋一转，冷硬道：否则，我亲自会送他去见他的儿子。
    至于那些身穿银袍的教会成员，他见一个杀一个。
    这个决定和打算，宁初以前就想过。
    教会总是针对魔龙，不断的追踪和骚扰不胜其烦，如果不是他们主动招惹，宁初不想在意这些人，他只想慢慢将所有的龙群都带回龙岛，回归从前的生活。
    就连当初巫斯和二崽杀了那么多教会的人，用的也只是放出消息引诱的方法，若教会对魔龙不感兴趣，根本不会中招。接二连三的失利能让教会就此停止是最好的，教会成员众多遍布各地，宁初不愿走到和他们必须一死一活的地步。
    维托死了，拉斐也死了，五崽早已复活。
    真要走到那一步，宁初也不怕，龙岛的坐标能随意转移，教会根本无从寻找。
    更别说他拥有的几只魔龙，他今天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借助眼前的人告诉教会，他拥有绝对的实力，能与他们抗衡。
    说到最后，宁初又道：你要告诉你们教宗，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还有他儿子，都是自找的。
    他儿子杀了我的女儿，我来寻仇，不过分吧？宁初俯身压低声音，后方的乔时与克拉克中途就出去了，在外面等候。
    眼前的人混沌的大脑转了一下，看着宁初十分年轻的脸：您您女儿？宁初低头不语，怀里的外套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只绿色的小龙崽。
    他笑了笑，再次拍了拍这人的肩膀：都记住了吗？我今天说的话，都要原封不动地传达。
    他和巫斯还得在学院待一段时间，直到获得教宗确切的答复。
    说罢宁初还从储物袋里拿了一些钱给他，要他离开这里后尽快赶回去。
    立誓的内容包括必须将宁初所说的话告诉教宗，他敢直接逃走，契约之神不会放过他。
    宁初做完这一切起身离开，留下房间的人跪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
    出了房间，乔时和克拉克都看过来，乔时小心翼翼询问：要放这个人离开吗？
    宁初点点头，看向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巫斯。
    他今天的决定是有风险的，教宗可能反手就将他说的这些添油加醋扭曲事实散播出去。
    宁初算是在赌，赌他们会害怕，不敢这么做。
    没有绝对的胜算，教宗会将自己和教会所有人的性命置于危险之中吗？
    宁初唯一担心的只有学院，他们和龙群倒是可以直接藏回龙岛，学院的导师和学生们却不行。
    刚才在屋里他不愿意露怯，没怎么提到学院，现在却要提前做好打算。
    巫斯伸手过来牵住宁初，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他知道宁初在担心什么，但别忘了，他们不止有龙，还有朋友。
    第95章
    龙族的朋友，人类当中巫斯认可的只有乔时与克拉克，还有精灵族与那群矮人。
    矮人先不说，尤其精灵族的那个温卡，每回见到宁初，想要与他交好的意图几乎全写在脸上。
    学院的其他导师和学生，巫斯都不熟，要帮助这么多弱小的人类，不是挥挥手就能完成的事情。
    但宁初在意，他就在意，实在不行，学生们可以搬去洛山谷，还能帮精灵干点活。
    巫斯低声说出自己的想法，宁初勾起唇角捏捏他的侧脸，小声道：太远了。
    龙岛倒是方便，但龙岛绝不能进外人，不管是谁。
    两人悄声说话间，屋里的人被带了出来，他的魔法棒和随身物品都还给了他，拉紧外套挪着步子路过。
    宁初冲他笑了笑：一路顺风。
    那人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加快步伐跟着身前的一名导师离开。
    屋子里宁初说的话被乔时和克拉克听到一些，他们曾经有过猜测，但直接从宁初口中说出来，心情完全不一样。
    乔时不了解宁初，要不是巫斯他连宁初的脸都记不住，克拉克虽是宁初的导师，却突然惊觉这个学生的变化太大了。
    巫斯回到学院，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包括教会。
    学生们提起宁初，也只是说他很有可能是曾经竞技场里的宁，没有更加直接的证据。
    谁能想到两人之中，真正占主导地位的是宁初。
    巫斯和从前那个冷淡寡言有些叛逆的学生相比判若两人，他现在在宁初面前就像个小媳妇似的，浑身都透着顺从的气息。
    亲手给过几本书的乔时更是心情复杂，他走近两步：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等待教宗的回复，这段时间我们会留在学院附近，宁初扯了扯巫斯的袖子，轻声问：我们不住学院了吧？
    巫斯嗯了一声，他的衣服外套却被撑了起来，六崽在里面不断用爪子刨着衣服布料，弄得呲啦呲啦响。
    克拉克有别的事情，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走廊里只有宁初巫斯和乔时三个人。
    乔时已经见过六崽，附近也没有人，宁初主动把六崽抱了出来，捏捏它的爪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