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秀丽跟随程安邦来到学校，找出了许久不用的红纸裁成书本大小的尺寸才开始写上标语。
    “爸，您帮我这样写，现有一批外贸小洋裙，亏本清仓特价处理，底下再写上地址，人民公园东门大舞台。”
    “那……”程安邦拿起毛笔的手停顿了一下，问道：“价格要不要也写上去？”
    陶秀丽微笑着摇了摇头，明亮的眸子底露出几分狡黠。
    “直接写上价格的话，可能有的人会觉得贵就不来看模特表演了，还是留个悬念比较吸引人。”
    程安邦只会教书，其他事情一窍不通，儿媳妇怎么说他就怎么写。
    看着陶秀丽拿着劲儿握紧了毛笔，每一画都写得特别费劲儿，看得出来她很努力想写好了，可惜写出来的字跟蚯蚓似的，扭扭曲曲。
    书法是讲究天赋与岁月沉淀的，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速成的。
    “今天正好星期天，孩子们也不上学，就这些我估摸着到黑也就写完了，你忙你的去吧，这儿交给我就行。”
    手里的毛笔被夺过，看着红纸上的字迹，陶秀丽闹了个大红脸。
    “我的毛笔字实在太丑了没法见人，只是太辛苦爸了。”
    “没事，写字儿对我来说一点也不辛苦，反而有助于修身养性，你忙去吧。”
    程安邦说完继续伏案，陶秀丽见他沉浸在书法的世界中便没再打扰，转身离开，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碰见了刚从山上打柴下来的肖向阳。
    “早上好啊小陶同志！”
    “早上好。”
    肖向阳笑容灿烂，陶秀丽也报以礼貌性的微笑。
    打完招呼刚准备要走，肖向阳却快一步拦住了她。
    “小陶同志，程校长已经领我到教育局备案了，现在我是咱们程家庄的正式代课老师，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关照恐怕谈不上，不过还是要恭喜肖老师。”陶秀丽认真地看进了肖向阳的眼睛里。
    “多一位老师对孩子们来说就多了宝贵的学习机会，山里的孩子想要靠知识改变命运要比城市里的孩子付出更多的努力，相信肖老师也深有体会，希望孩子们跟着你能学到更多有用的知识。”
    语毕颔首，转身离开一气呵成。
    望着那抹清醒无比的背影，肖向阳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清高是吧？呵呵，女人是这世上最容易见异思迁的动物，如果有一天出现了比程山河跟富有更优秀的男人，陶秀丽，你对他的感情还会如此坚固吗？”
    可惜目前暂时没有这样的人选……肖向阳也无法凭空大变活人，满肚子计谋无法施展，难免糟心。
    想到昨晚上刘素银那个废物也没能把程兴邦怎么样，反而阴差阳错，让程家老爷子认可了陶秀丽，肖向阳一脚踢翻了地上的大石头。
    大石头足足翻滚出十几米才停下，肖向阳眼底恶念丛生。
    他能感知人类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邪念，并将其放大。
    刘素银本来就对陶秀丽和老程家有意见，程老四对她的欺骗跟更成了爆发的导火索。
    而肖向阳正好趁机在背后推波助澜，事后就连刘素银自己也感觉不到异样，顶多身体比平时疲惫，休息两天就能恢复如常。
    这么做损耗了不少能量，肖向阳不得不连夜钻进山里“调养生息”，否则根本无法维持这具容器的正常人类形态。
    要知道昨晚上如果他在场，事情肯定不会简单了结。不过既然已经失手，肖向阳就不会继续纠结，横竖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人类有句古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想方设法来到程家庄，就是想深入了解程山河爱的女人。
    把柴火放到学校破旧的食堂，肖向阳来到教室里。
    “我回来了程校长。”
    “肖老师啊，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叫我校长。”
    “可您明明就是校长啊，以前是咱们学校没有老师，现在有我了，您再也不是光杆司令了，当然要官升一级！”
    肖向阳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张铺在破旧书桌上的宣传单，只扫了一眼便大概猜到陶秀丽是要倒腾服装。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而是等程安邦开口。
    “肖老师，咱们做教育的，不管去到哪个位置都不存在当官一说，咱们的追求是为国家培养更多栋梁之才，向学生传授知识才是根本。”
    程安邦没有抬头，他的语气温和中透着坚定。
    肖向阳赶忙讨好地笑道：“程校长的教导我记住了，我将和所有学生一起向校长您学习！”
    程安邦扶了扶眼镜框看了肖向阳一眼，注意到他很好奇桌上的宣传单，于是主动解释。
    “这是替我儿媳妇儿写的。”
    “哦，看样子这是要做服装生意啊，可她在外边抛头露脸，不会对程医生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肖向阳装作不经意地提及，程安邦却想也没想立刻就维护起陶秀丽。
    “不会，现在不打击做买卖了，秀丽一不偷二不抢，光明正大做生意凭本事挣钱，大山应该以这么能干的媳妇为荣才对。”
    “可是自古以来就有士农工商一说，商人满身铜臭，到底不如端着铁饭碗的工人阶级光荣，校长难道就没有想过让程医生找找人托托关系，给小陶同志找个单位？”
    肖向阳知道陶秀丽野心勃勃，绝不甘心守着份死工资去过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他想在程安邦心里埋下一颗种子，让程安邦去限制陶秀丽的自由。
    可惜程安邦心无杂念，对陶秀丽更是由衷地理解和充分地尊重。
    “行业无贵贱，进单位不见得就比做生意好，只要秀丽自己愿意，随便她想做什么做什么吧，找人托关系这种事情，肖老师以后不要再提了，我们家是不会做的。”
    肖向阳是怎么当上代课老师的，可不就是走后门了么！
    华国是个人情社会，程安邦左右不了旁人，但自家绝不随波逐流。
    碰了个软钉，肖向阳还是跟没事儿人一样，笑呵呵地岔开话题，只是弯曲成勾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人民公园东门”几个字上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