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五十分，庄严提着背囊，走出了排房。
    值班哨上的老特看到他，笑了笑。
    “去哪？”
    庄严也笑道：“出公差。”
    “很准时，不错。”老白毛等几个教官从楼上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打扮和行装。
    看到老白毛和教官们都在，值班哨马上不吭声了。
    其余六个教官都看动物园里的熊猫一样打量着庄严。
    这让庄严有些不自在。
    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所有人在冷风中等。
    十分钟又是那么的漫长。
    两道雪亮的车灯出现在大操场远处，顺着水泥路一直开，很快到了营房前的路上停下。
    “上车。”
    老白毛简单两个字，算是下了命令。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大家提着背囊，跳上车，在黑暗中坐下。
    车子连火都没熄，直接调头离开，驶出营门。
    凌晨四点的郊区公路，鲜有人迹。
    偶尔对车开过一辆火车，灯光从车厢的篷布缝隙里透进来，在所有人的脸上掠过，有一种肃穆而紧张的气氛。
    庄严有种回到当年参军第一天到部队时候的感觉，坐在挂着伪装网的卡车上，在黑暗中朝着未知的目的地前进。
    “23号。”
    有人在黑暗中喊庄严的编号。
    略带沙哑的声音，是3号教官独特的标志。
    “是不是很紧张？”
    “不紧张。”庄严赶紧否认。
    他觉得不能在老兵面前丢了自己的脸。
    好歹是“红箭”大队里的一流狙击手，咋能让人看扁了。
    “扯淡，谁第一次都会紧张。”3号教官不相信庄严的鬼话。
    庄严说：“确实不紧张，只是有些激动。”
    “别激动过头了。”3号教官说：“那样会让你判断出错，最好就是平静，就像工人早上醒来去上班，一切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去做的事情不过是你必须做的一件工作，也许只是将螺丝钉拧在机器的适当位置上，就这么简单。没什么了不起，也没什么特别的。别把自己真当英雄看，你是士兵，只是去做一个士兵该做的事，别想太多。”
    庄严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之前自己还真的想过很多东西，尤其刚才躺在床上的时候，什么建功立业，什么保家卫国，什么无名英雄之类。
    反正想得是一脑袋浆糊，激动地翻来覆去睡不着那种。
    经3号教官这么一说，庄严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面前的这些人，从不会提及自己做过什么，有过什么贡献，就像3号教官，自己说的，不过是一个工人去拧了一颗螺丝那么简单。
    没什么值得夸耀，也没什么值得炫耀，既然这样，没必要激动，去做应该做的事情就行。
    “杀过人没？”3号教官又问。
    庄严忽然笑了：“教官你这问题挺多余的，我上哪杀人去？”
    3号教官说：“很多wj都杀过，jc也杀过，不奇怪。”
    庄严一愣，这话还真没说错，没法反驳。
    “没有。”
    他只能摇头。
    3号教官说：“第一次，总会有那么点犹豫，可是你记住，千万别犹豫，该出手时就出手，那些是罪有应得的人。如果你手软，不是你死，就是我们的同胞遭罪，所以，你情愿你的同胞遭罪吗？
    “不。”庄严摇头。
    “那就对了。”3号教官平静地说：“你上次不是问我，说我们这些教官会不会笑？”
    庄严想起自己的确提及过这个问题。
    于是问：“你打算回答我了？”
    3号教官说：“嗯，我告诉你，我会笑。干掉一个坏人，可能会救下上百个好人，我会开心，所以会笑。”
    “看我还没看过你笑。”庄严说。
    3号教官道：“如果任务顺利，回来庆功的时候，我给你跳个舞都行，别说是笑。”
    庄严愣了一下，然后大声道：“君子一言。”
    3号教官说：“快马一鞭。”
    顿了顿又道：“小子，记住，要活着回来。”
    ……
    车驶入一个军用机场，钻进了一个角落里的大型仓库里。
    仓库里似乎早有人在等着，车子进来，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门哗啦地关上。
    “到了，下车。”
    老白毛说话永远那么简单干脆。
    庄严拿起背囊，正打算下车，却被后面的3号教官叫住了。
    “别拿背囊，里面的东西你用不上，放在这里，回来的时候直接上车回营区。”
    庄严只好将背囊扔在车里，跳了下车。
    当脚落地，踩实了，抬头一看的时候，庄严惊呆了。
    这个仓库里灯火通明，视线里，全是各种军用物资，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垒砌起来的各种绿色pvc装备箱，伪装用品、武器装备，甚至于弹药和挂在墙上的一些自己连型号都没见过的武器。
    “开眼界了吧？”
    3号教官跳下车，在庄严的肩膀上拍了拍。
    “都是特殊的定制品，你很多都用不上，还是用回自己的枪吧。”
    说罢，转身朝仓库深处走去。
    在仓库的尽头，摆着一张由几张四方形木桌组成的长条长桌，上面铺着一层绿色的军用帆布。
    长条木桌对出的墙上是一个投影幕，然后前面放着一台投影机。
    仓库靠右的墙边，一溜的桌子，上面放着多台电脑微机，还有一些看起来是电台和通讯设备一类的东西。
    每个电脑前面，都坐着一个操作员。
    一看，娘滴啊！几乎都是军官！
    仔细看了一次，其中只有电脑之类的设备前坐了一个士官，居然还是个四级的！
    那个四级军士回过头，看到居然有个上等兵在这里，顿时错愕了一下。
    庄严赶紧立正敬礼，叫了声：“老兵好。”
    按照条令，对方在工作的时候，不需要回礼。
    四级士官朝戴着耳机，估计听不见庄严说什么，但是从口型和动作上能才出来。
    他朝庄严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人转过身去，继续工作。
    “23号。”
    3号教官已经坐在长条桌子边的椅子里，朝着自己在招手。
    “过来，坐下，准备任务简报。”
    庄严赶紧过去，在3号教官身旁坐下。
    老白毛和一个上校还有一个女军官三人站在角落里，似乎在低声商量着什么。
    “喝水！喝水！”
    2号教官怀里抱着一堆矿泉水，走到桌边，一人扔了一瓶。
    “抓紧时间喝点，未来的几天，水可就是稀罕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