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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没土了!

作品:特种岁月  |  分类:历史军事  |  作者:严七官

    这里是一段大堤,可是不远处有个巨大的决口,正在哗哗地朝堤内灌水。
    而距离大堤百米之外,是一条子堤,可是水已经漫到了子堤最上方,越过了防御,流进了平地。
    “教导大队的,跟我来!”温志兴跑在最前面,带着自己四百多好兵很快跑到了子堤旁。
    “老赵!你们搞什么啊!居然没守住?!”
    温志兴看到迎面小跑过来的通讯营长赵一峰,忍不住开始埋怨:“还弄了那么大一口子!?”
    赵一峰本来就一肚子气,看到温志兴这么埋汰自己,立即嚷嚷起来:“这两天我们通讯营已经筑起了四米高的子堤,还加固了大堤,加高了两米,加厚了两米,没想到今天早上巡逻队发现七处渗漏,没一会儿就发生了管涌,我的人上去没多久,堤就决口了!这破堤,里面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温志兴一摆手道:“我派两个中队帮你加高子堤,一个中队上去决口处填沙袋,不过你那个决口估计有二十多米,填沙袋是不行的了,你们有没有大铁笼?”
    “什么大铁笼?”
    “是防总几个专家给出的方案,用大铁笼子,里面装满石头和沙袋,一个有五吨重,这样扔下去才有效!”
    赵一峰摇头道:“没有!我们这里没这玩意。”
    温志兴回头对周湖平道:“周湖平,你带让一二中队去加高子堤,然后让司机把车全部开到装填点上,让三中队堆满沙袋,老办法,用车填。”
    又回头对赵一峰说:“你赶紧联络师部,让他们增派273团过来,这里就算我们教导大队加上你们通讯营也搞不定!”
    赵一峰说:“侦察连也朝这边赶来,不够吗?”
    “够个屁!”温志兴一点没给赵一峰面子,“昨天光是我们那边一个二十米的决口就用上了两千多人,填了大半天,扔了十几台车进去,你这里我看比昨天那边还要严重!快!再不快,决口会继续增大!到时候你们就提着脑袋去见师长了!”
    “好!我马上去办!”
    “老赵等等!”
    赵一峰刚想走,又被温志兴叫住。
    “你跟273团的人说,让他们多带点铁笼子过来,这边需要那玩意。”
    所有部队很快展开。
    开车的上士司机听完温志兴的命令,跳上自己的新车,摸着方向盘,叹了几口气。
    这车,是刚调来的给他的,还没捂热,这就又要沉了。
    咬咬牙,他挂挡,踩油门,把车开到取土点。
    取土点本来是个距离子堤两百多米外的小山包,也是这一段唯一的小山包,可是两天下来,这个高二十多米土坡居然被削平了!
    现在,民乐段的大堤用土全靠地方或者部队的车从十几公里之外装来,卸在这里。
    一辆车,装满。
    两辆车,装满。
    三辆车,装满。
    到了第四辆车。
    没土了……
    “大队长!没土了!”周湖平不得不向温志兴报告最新的问题。
    “什么?没土了?”温志兴的头皮麻了。
    没土,就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决口了可以用车填,可以用石头填,不行还可以打桩,可以组织敢死队上人墙去挡!
    可是没土没石头,这决口怎么填!?
    “这附近的村子呢!?什么田埂什么公路,只要是地球,他娘的还能没土!?”
    周湖平说:“周围方圆十多公里都是良田鱼塘之类,早就被水泡了一米多深,那些田里的泥又不能用,而且也不好挖……”
    温志兴转过身问赵一峰:“负责你们这里运土的车呢?”
    “昨晚这里扛过了第四次洪峰,所以暂时不需要用土,留了几车在这里备用,可没想到……”赵一峰额头上都是冷汗,说:“我已经打电话让运输队朝这里运土了,很快到……”
    “来不及了。”温志兴看了看子堤方向,那里已经接近停工。
    “就算现在运输队把土运过来,也不够用了,子堤要加高,需要土,我们带来的这些车,也要填满土和石头,冲下决口才起作用……”
    “这可怎么办?”赵一峰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每个单位的主官可都是立过军令状的,如果这里保不住……
    赵一峰无法想象。
    被是首长处理也就算了,可一旦洪水无法控制,将会淹没周围方圆几百平方公里的百姓家园。
    这个罪,是天大的。
    “情况怎样了?”
    几个人正愁得想投江自尽的时候,侦察连长张志远出现了。
    “情况不妙。”温志兴把最严重的问题——没土,告诉了张大炮。
    张大炮一听,也是傻眼了。
    “没土怎么办!?”他脾气本来就大大咧咧,这会儿直接也不管军衔高低了,骂道:“老赵,你这个营长是干什么吃的!土你都没准备好!?”
    赵一峰心情早就烦乱不堪,被张大炮数落,立马发飙了。
    “我他娘的也不像这样!谁知道……”
    “解放军同志,你们不要吵。”旁边一个地方干部忽然插嘴,打断了几个人的话头。
    “我想还是有办法的。”
    温志兴看着赵一峰,问:“这位是谁?”
    “这是民乐镇的镇长沈俊云同志。”赵一峰说。
    温志兴问:“沈镇长,我想问问,你说有办法,什么办法?”
    沈俊云欲言又止,眉头紧皱,脸色犹豫。
    “都什么时候了,有办法你还不说?”温志兴的军人脾气上来了,管他什么镇长不镇长,怒道:“如果耽误了抢险的时间,沈镇长,你要对这方圆几百里地的百姓负责!你负责得起吗?”
    “好吧……”沈俊云的眉毛尖猛跳几下,咬牙道:“你们派车,跟着我来。”
    “派多少辆?”
    “能装东西的,都派吧……”
    十几秒后,周湖平跑到子堤旁,大喊道:“三中队的马上跟我走!”
    庄严扔下一袋土,跟着自己的战友追着周湖平的身后跑。
    到了车边,全部上了车。
    庄严这才问:“这是去哪?”
    “挖土。”老七说:“你没看到?取土点没土了。”
    车子晃晃荡荡在土路上用最快的速度飞驰,庄严和三中队的兵们差点黄胆水都被颠了出来。
    过了不到十五分钟,车子驶入了一处小镇。
    镇上空空荡荡,没有看到行人。
    很快,车队开始上坡,之后在一处仓库门前停下。
    沈镇长跳下车,走到门口举起手咣咣咣猛地开始砸门。
    庄严跟着队伍下了车,注意到了蓝色油漆的大铁门上写着“粮仓重地”和“严禁烟火”的字样。
    “粮仓?”他顿时有些发懵。
    这不是去取土吗?
    怎么来了粮仓?
    大门很快开了,里面是一个年轻人。
    沈镇长和年轻人交谈了几句,后者很快把大门拉开。
    沈俊云转身对温志兴说:“这是我们镇的粮仓,平时交公粮都在这里,所以有些粮食,而且这次洪水说要来,这里的地势高,大家伙救把家里的粮食都堆在这里……”
    他低下头,叹了口气道:“现在既然急用,那就用这里的粮食吧……”
    温志兴怔住了。
    他这才明白沈俊云为什么会犹豫。
    粮仓里的粮食,是整个镇下面乡村的农民的存粮。
    现在,沈俊云算是征用了。
    可是,这位镇长的心里又愧对那些把粮食存在这里的农民。
    “沈镇长,你放心,事后我会为你写一份证明材料递交到你们上级,说明这次是因为紧急情况征用粮仓存粮,你不会有事。”
    沈俊云苦笑道:“都这时候了,我还在乎这些吗?你们拿吧,能拿多少拿多少,里面的粮食都是一袋袋的,好装……”
    说罢,人走到一旁,悄悄抹泪。
    温志兴的心头酸酸的,可他是军人,这时候更加犹豫不得。
    前面正在拼命,而且没土了,运输队朝这边运的土塞牙缝都不够。
    也只能这样了。
    “装车!全部装满,然后人给我扒在车顶回去!”
    教导大队一共十辆军卡,其中三辆在河边装了土,现在还有七辆。
    一个个粮仓的门被打开,一辆辆卡车倒车回去……
    士兵们也顾不得那么多,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朝车上装粮食。
    有五十斤,有一百斤也有两百斤一袋的……
    这些粮食,每一袋扛在肩膀上都是那么的沉重,比土还要重,比石头还要碦人……
    那都是附近村民血一年汗一年,一粒粒从地里收获回来的糊口的粮食,都是冲击的粮食,是维生的粮食啊!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而这些粮食将会全部填进洪水中,喂入决口处……
    怎能不让人心酸?
    这些天,庄严心灵上受到的冲击简直比之前活了十八年要多了去了。
    突然,门口一阵吵闹。
    温志兴回头一看,是几个村民,手里拿着扁担,有的拿着锄头,冲进了粮仓重地。
    “谁敢动我们的粮食!我就跟他拼命!”
    “就是!这些粮食是我们的!”
    “谁都不能动!”
    一个妇女冲上前去,拦住了军车。
    温志兴说,大姐,大堤要垮了,前面情况紧急,我们要这些粮食是去救命的。
    可是,没人听他的。
    有人扯住温志兴的袖子,嗷嗷地哭,一边哭一边说:“我们不反对你们解放军,你们是好人,可这些粮食,你们不能拿走……”
    温志兴身为一个少校军官,面对这些哭天抢地的老百姓也手足无措。
    军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百姓。
    “你们吵什么!哭什么!”一旁沉默的沈镇长终于忍不住了,“拿这些粮食是去堵大堤!是救咱们十里八乡人的命!你们难道不知道前面决口了吗!?再不堵上,这方圆百里都要被淹,到时候还有什么粮食可以剩下!?你们说吧,是想保粮食,还是保命!是命要紧,还是这些粮食要紧!你们觉得这点点粮食要紧,那好,我这个当镇长的陪你们一起死在这里!反正大堤决口了,淹了,我也不活了!”
    说完,这个镇长像个村民一样,一屁股坐在那个挡在车头前的妇女身旁。
    “等大堤崩了,洪水来了,我这个镇长陪着你们一起死算了!”
    他也崩溃了。
    他没时间去给村民们讲太多的利害关系。
    大堤那边在分秒必争十万火急,可这边后院起火麻烦不断。
    大堤一旦崩溃,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这个镇长,不当也罢!
    唯有一死谢天下算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