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辛昙瘦弱的小肩膀背着那么大一个发电机，梁芊不悦的说道：“现在的男人怎么回事？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所以人家祁灿都有女朋友了，你没有。”
    郁嘉致能听懂祁灿说话，梁芊说的话他却顶多只能一知半解，不过他也没认真听，他指着角落里腐烂的同伴尸体和辛昙瞎嚷嚷，说这里太可怕他要跑路。
    辛昙不会放郁嘉致离开，她愿意相信梁芊，但有郁嘉致在也能保险一些。她故意和郁嘉致说出真相，并且吓唬他：“这里一整层的尸体都是梁芊干的，你离了我当心她给你打针，可疼了。”
    “我就知道人类都可怕！辛昙你一定要保护好我这个柔弱的帅哥啊！”
    辛昙：“……好的，我尽量。”
    梁芊将发电机连通之后，七楼角落的这一间摆满了精密仪器的房间立刻就亮堂了起来。她走到角落的屏幕前，十指灵动的敲击着键盘调试数据，她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让辛昙躺上去。
    郁嘉致这会儿还在和辛昙吐槽这里这么多的仪器梁芊是怎么弄上来的，辛昙倒是知道，因为梁芊跟她说过，她说：“七楼之前就是一个研究室，所以这儿有一部分仪器也不奇怪。”
    “妹妹，别聊了，赶紧的。”梁芊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辛昙走了过去，按照梁芊的指示做。
    梁芊看辛昙躺好了之后，她摁下开关，辛昙全身便被光束笼罩。她没有去看辛昙，而是盯着屏幕上复杂的数据看。
    正常，又不正常。
    梁芊有些分不清辛昙的身体究竟是在变好还是在变坏，因为电脑给出的数据一团糟，她几乎要觉得辛昙既不能说是真正的丧尸也不能是真正的人。
    但这种说法似乎又没有错。
    因为辛昙现在身上既有人的特征又有丧尸的特征。
    可梁芊还是觉得不对劲，因为在辛昙之后还有注射过s-s01号血清的实验对象，他们的身体数值和辛昙的有很大的差别。按理说不应该这样。
    一定是她忽略了什么。
    等到指示灯亮起，辛昙坐了起来，穿好祁灿今晚特地给她套上的洁白雪地靴，走到梁芊旁边，和她一起盯着屏幕。
    “怎么样啦？”辛昙看梁芊脸色不太对，有些不安的问道。
    梁芊抿了抿唇，说出来都丢人，她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偏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辛昙，说：“妹妹，我有一个想法，我想同时在你体内注射丧尸病毒和s-s01号血清，我想在仪器下看看两种试剂在你体内的中和反应。虽然你体内已经有丧尸病毒了，但是……”
    辛昙没等梁芊的话说完，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我就回去了。”
    “别啊。”梁芊连忙拉住她，声音急切：“就试一试，试一试！”
    辛昙甩开梁芊的手，血红的双眸渐渐浮现冰冷。她清楚的告诉梁芊：“我拒绝！”
    梁芊站在原地，抿唇不语。
    辛昙推开门，走了出去，郁嘉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依旧乖乖的跟着辛昙走，因为他很怕梁芊。
    辛昙刚走出去没几步，脚步倏的顿住，因为那种她熟悉的痛苦，又来了。
    这约莫就是梁芊说的严重的副作用，且间隔不定难以估量，所以她这是又遇上了，已经第三次了！
    辛昙咬着牙往前走了一步，便双腿一软摔倒在地，她努力睁大双眼，但神思已经模糊不清。她的身体本能的蜷缩起来，斗大的汗珠顺着她惨白的脸庞滑落，她难以抑制的，从嘴里发出痛苦的尖叫。
    她一叫，郁嘉致也叫起来了：“你怎么了啊辛昙！你是不是不中了？！”
    辛昙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回应郁嘉致了，郁嘉致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早已模糊不清。
    郁嘉致急得来回踱步，然后将辛昙扛起来冲回了梁芊所在的房间。梁芊正蹲在一个抽屉边，盯着里面的两管试剂发呆。
    她显然是入了神，连辛昙刚才的尖叫声都没听到。郁嘉致跑过去摇了摇梁芊，将她惊醒，说：“你快看看辛昙！”
    梁芊没听懂郁嘉致的话，但她看到了被郁嘉致放在沙发上痛苦蜷缩着身体的辛昙。她走过去，拿出记载资料的笔记本，翻到辛昙的那一页，对比上面的内容来观察辛昙如今的情况。
    辛昙现在，和她之前记载的情况，分毫不差，甚至就在梁芊准备将辛昙搬过去再检查一遍的时候，辛昙便昏死过去。
    梁芊眉头紧锁，又是这样。
    郁嘉致眼泪夺眶而出：“辛昙没了。”
    梁芊盯着笔记本上的那行字：昏迷原因不定，暂定因超出身体承受范围。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的是因为疼痛而昏迷，那么她为什么无法从辛昙的身上看到一丝生命体征？
    难道是说因为辛昙本就是丧尸，所以也就不会有生命体征，所以不能用看待人类的观点来看待她？
    梁芊快被逼疯了，她将辛昙抱起来，放到台子上让她躺下，想要再检查一边她的身体。但指示灯由绿色变成红色，代表无法检查。
    “怎么样了啊？”郁嘉致追问。
    梁芊暴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喃喃：“我当时没看错，我怎么可能出错？她在北山监狱的时候就应该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怎么醒过来的？”
    “……或许是她体内有某种我还没分析出来的物质，难道是某种抗体？因为那种抗体和血清起了反应所以令她陷入假死状态？”
    “对，抗体，我体内也有抗体！如果我想知道的话，拿我自己试一试就知道了啊！”
    梁芊的双眼立刻明亮了起来，她跌跌撞撞的跑到抽屉边，抽出两管试剂注入注射器，然后毫不犹豫的对准自己的手臂扎了下去！
    然后梁芊就倒了。
    郁嘉致看得目瞪口呆，她们两究竟是什么情况啊！他是不是又得扛两个人回去了？把辛昙的尸体扛回去凄惨不得饿死他？完了，要不他也倒了吧……
    郁嘉致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满室寂静。
    第39章 抉择   6
    中午的时候, 迎着冬日的暖阳，天空又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祁灿三人吃了午餐之后, 方野又蹲回露台护栏去看梁芊什么时候回来，祁灿则是在帐篷里帮陆啸换药。
    换好药之后，祁灿正欲离开, 一直一言不发的陆啸忽然开口：“我们聊聊。”
    祁灿收拾药物的手一顿, 然后走了出去, 他放好药物没多久就回来了。
    “你想说什么？”祁灿在陆啸对面坐下，问：“想说服我？”
    “是。”陆啸抬了抬拷着手铐的双手, 表示他现在也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祁灿也曾想过梁芊那边如果不靠谱的话他们该怎么办, 倒不是说他不相信辛昙, 而是能够多一条出路，多一个筹码，也未尝不可。他或许能够在陆啸的身上得到他想要的。
    “那我听着。”
    “虽说有些老生常谈了, 但我不得不说。你一直和丧尸待在沦陷区有多危险不需要我告诉你，但是你知不知道当确定了这片区域没有幸存者，安全区那边将会停止这里的供水供电。搜救行动持续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现在已经进入尾声。你在这里，待不长久。”
    祁灿脸色未变, 因为他一开始的决定就是和辛昙去郊区的老宅。
    陆啸看祁灿的神情就知道他没有说动祁灿，他也不放弃, 接着说道：“梁芊的确是能力十分出众的研究者，但她心术不正，你现在相信她，却无法确保一直相信她。而且，在这里条件简陋, 如果辛昙的身体真的有问题，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陆啸已经知道了梁芊的实验没有成功，又或者是成功了一半，这是今早听他们交谈他得出的结论，否则辛昙不会再执着的要求梁芊帮她检查身体。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
    “梁芊研究的试剂一般药性极为凶猛，一般都会有副作用，作用到辛昙身上，我猜你应该是见过的，否则你也不会选择让梁芊给她检查身体。”
    “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副作用是不可逆的，因为梁芊在研究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失败的后果！”
    “她有多不可信，你应该也明白了。”
    祁灿当然明白，陆啸说的这些他都有想过，所以他要听的不是这个。他问：“说说盛城那边的科学院吧。”
    “我明白你是不想辛昙被当成实验品，在回到安全区之后我会给盛城科学院传信告知辛昙的情况，德高望重的教授们不会强迫她，只会帮助她。他们比梁芊可信。”
    “同样的，盛城是首都，科学院拥有最先进的技术，最精密的仪器，以及最伟大的科研人员，远远比沦陷区的几台还需要依靠发电机的破机器要好得多。”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祁灿，你忽略了科学院的背后是国家。国家将为你们保驾护航，所以你无需顾虑……如果，我是说如果，辛昙真的能为这场灾难作出贡献，难道她不应该去盛城吗？”
    祁灿紧抿着唇，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但是……但是……
    “昙昙只是个小姑娘。”祁灿轻声说，漆黑明亮的双眼中渐渐有迷茫升起。
    他不知道去盛城给辛昙带来的究竟是机遇还是危险，他只知道辛昙是多害怕被当做实验品去做研究。
    陆啸沉吟片刻，知道不能把祁灿逼得太紧，他以退为进，说道：“这样，我们可以先去安全区，等我们收到科学院的回信之后再做定夺。祁灿，你难道觉得梁芊比我们a国更可信吗？”
    对比之下，高下立见。
    “当然不是！”祁灿立刻反驳，他的态度有所松动。他说：“你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我要等昙昙回来问清楚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帮你一同劝说她。”
    陆啸颔首：“我等待你们的答复。同样，祁灿，我也向你承诺，我会尽我所能的维护你和辛昙。”
    “谢谢。”祁灿向来明亮的双眸忽明忽暗，他哑声道。
    “所以你能不能把我的手铐解了？我会尊重你们的选择。”
    祁灿回过神来，盯着陆啸，目光审视。
    “你应该明白，我和梁芊不一样，你难道认为梁芊比我更可信吗？”
    对比之下，高下依旧立见。
    “那倒不是，不过昙昙看到你没了手铐可能会害怕。陆老师，不好意思，再委屈你几天。”
    ……
    梁芊并不知道她一天之内连续两次风评被害，她此刻还在昏迷中尚未醒来；地上一直躺着的郁嘉致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没见祁灿找来，等得无聊就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雪停了，金黄的夕阳余晖折射过皑皑白雪，绮丽的光透过毁损的窗户透进来，打在了辛昙苍白不已的脸上。
    安静沉睡的姑娘终于慢慢的睁开眼睛，刚睁开眼时她的眼睛里还有尚未褪去的迷茫，她呆呆的躺了一会儿，双眼的迷茫才慢慢退却，昏死前的记忆映入脑海。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辛昙吃力的坐起来，偏过头去一看就被吓到了。因为梁芊倒在茶几的抽屉旁，手里还握着一个空空的针筒；郁嘉致四仰八叉的睡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是怎么了？
    辛昙不明所以，她猜测，是梁芊贼心不死想对她动手，被郁嘉致阻止，然后他们两败俱伤，梁芊倒地不起，郁嘉致英勇就义。
    辛昙没想到郁嘉致竟然会这么讲义气，她感动极了，立刻站起来走到郁嘉致旁边想要掉几滴眼泪，郁嘉致就翻了个身。
    哦，还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辛昙就没管郁嘉致了，她走到了梁芊旁边，这才发现梁芊的左手袖管被挽到了手肘处，苍白的手臂上有两个非常显眼的针孔。
    辛昙将梁芊手里空空如也的针筒拿了起来，然后再将掉落在梁芊手边的另一个针筒也捡起来，一并放在茶几上。
    其实梁芊这种情况，辛昙可以猜到是发生了什么，她想到了在她第三次昏死之前，梁芊说过的一句话——我想同时在你体内注射丧尸病毒和s-s01号血清，我想在仪器下看看两种试剂在你体内的中和反应。
    因为她不愿意试，所以梁芊就自己试了，因为不只她的身体是特殊的，梁芊不被丧尸感染的体质也是特殊的；梁芊为自己注射了这两种试剂，她虽然不能在仪器下观察，但却能切身体会。
    辛昙目光下移，落在梁芊布满了密密麻麻针孔的手臂，从前不以为意，当梁芊真正拿自己做实验时，辛昙看着那两个显眼的针孔，才发觉梁芊是有多么的疯狂。
    ……可梁芊最后也还是没有趁着她昏死过去再在她体内注射试剂，辛昙明白，不是因为郁嘉致。
    辛昙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抬手，探了探梁芊的鼻息，探到了梁芊微弱的呼吸，说明梁芊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