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带着她在小巷子里熟络地左转右转，在一家朱木门窗的小店门口停下。
    他转头环顾四周，稍微花了些时间，才将面前的场景和记忆中的画面对上号。
    回过头来问秦菁：“你吃辣吗？”
    季念的步子很快，再加上秦菁心情低落沉重，导致她落后了不短的距离。
    听见季念的话便加速度冲他跑过去，还没有出声回答，季念已经抬步进去店里了。
    秦菁微微一愣，抬头看见小店的招牌《无辣不欢》，四个大字后面还有一行小标注，地道川菜。
    其实秦菁是不吃辣的，她家乡的饮食向来都是清淡微甜。
    但是季念已经在店里靠窗的位置坐了下去，秦菁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抿抿唇也跟进去。
    店里的人不多，空气中都带了麻和辣的气息。
    秦菁在季念对面的位置坐下，拿纸巾细心地再擦一遍桌子，开口问：“以前也没见得你喜欢吃川菜。”
    这店面虽然小，但是装修倒是别致。
    窗外面就是一条清澈干净的小河，波光粼粼有光折射到季念的脸上，他侧着头回答：“我对吃的没讲究。”
    言下之意，就是季菡喜欢了。
    秦菁识趣地没有再问。
    有带着碎花小围裙的服务员上前来点菜，将菜单递给季念的时候脸红得像水蜜桃似的，眼中的秋波就连坐在对面的秦菁都感受到了。
    秦菁气闷。
    难道自己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威胁性，还是现在的女人都这样大胆直接了？
    她直接拿过菜单，翻开的动作有些重。
    那看上去有些年龄的服务员却是没有一点眼力见，双眼恨不得直接贴到季念脸上去。
    秦菁自觉是个很能忍的人，而且在季念的问题上，她应该算是特别能忍。
    但是今天这股气却是怎么都下不去，在季菡那边输了吃亏了，她服她认命，但现在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婶都能这样欺负她，秦菁真是忍不了了。
    皱着眉将菜单往桌上一拍，推过去给季念：“你点吧。”
    话出口又有点恨自己没用。
    她这两个字没有任何攻击力，这时候就应该理直气壮地发火大吼更畅快。
    不过季念还算心细，领略到了秦菁的心态起伏，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
    也没有任何客气的，将菜单扔回给服务员：“招牌菜一样来一份。”
    服务员脆声应道：“好嘞！”
    将菜单拿回去，转身要走的时候才看了看秦菁，掐着嗓子笑道：“你这妹子脾气蛮大，以后可不好给她找嫂子哟。”
    妹子？
    找嫂子？
    感情这人直接把她当成季念的妹妹了？
    秦菁的脸发白又发烫，心中怅然空落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笑。
    服务员虽然花痴一些，倒也不算个啰嗦马麻烦的人，说完这句就扭着腰走了。
    秦菁低头看看自己，抬头去问季念：“我看起来很小？”
    季念表情淡淡，悠闲自若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一口回答：“将就。”
    将就？这算什么回答。秦菁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季念也没有跟人开玩笑或者打情骂俏的习惯，放下茶杯又转头去看窗外。
    点的菜很快就端上来。
    满满一大桌七八个菜，几乎每样都是鲜红的铺满了辣椒和油。
    秦菁硬着头皮夹了一块鱼肉，刚放进嘴里几乎连嚼都不敢嚼，立即就吞了下去。
    让她这个习惯清淡饮食的人吃这一桌川菜…
    秦菁虽然很不愿意拂季念的意，但是她真的没办法强装喜欢。
    季念看出来了，也没有劝她多吃。
    气氛微妙地结束这一餐饭，从饭店出来刚好是下午两点。
    秦菁装着一肚子茶水上车坐稳，这才想明白刚才季念那个将就的意思。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犹豫着将这两天沉淀徘徊在心底的想法说出来：“那个…我想出国留学。”
    吃饭这短短的时间，季念手机里新消息不断。
    他低头忙着回复处理，一时间倒没有听进去，无意识地点头：“哦。”
    原本积淀了许久的不舍悲怆犹豫情绪，在季念这样一个几乎没有语气的字面前，瞬间变冷变硬，凝结成一片薄薄的冰。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也哦一声。
    车里半晌没有人说话，只有季念的手机一声接一声短信提示音。
    好不容易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季念放下手机发动车。
    从巷子口倒出去，他恍然想起刚才秦菁似乎说了什么，于是转头漫不经心地问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在他沉默的这时间里，秦菁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几百遍。
    死去活来，在冰里冻着，在火上烤着。
    喉咙到指尖都疼。
    她低下头，也不回答他的问题，故作木然地道：“那你去忙吧，我打车回家，准备好资料就找人帮忙申请。”
    季念皱眉，不解地追问：“准备什么资料？”
    秦菁心情脆弱又慌乱，抬头瞪了季念一眼，开口语气不善：“留学的申请资料啊。”
    说完见季念还是一脸淡然的表情，秦菁心里的感受更复杂了。
    几乎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撒气：“听说现在代办的效率非常高，你不用担心，等下周，不对，说不定明天我就可以直接走了，再也不用在你身边烦你了！”
    季念的动作和表情都有片刻的呆滞。
    反应过来却是一脚重重地踩了刹车，面色僵硬。
    他的双眼深邃似海，深处有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地汹涌咆哮旋转。
    他开口，声音带了丝丝寒气：“你要走？”
    秦菁点头，咬着牙噙着泪，却是倔强坚韧地迎上他的眼神。
    季念的眼神有片刻的失神，双眼死死地盯住身旁的女人，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开心，更多的还是不习惯。
    他不知道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个向来无害沉默的小白兔，突然有了她自己的思想，还学会了跟他生气闹别扭？
    伸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季念语调淡淡开口：“为什么要出国念书，留在这里不好吗？”
    秦菁低头，左手掐着右手的手指，认真地点头：“不好，我想换个环境，换种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