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表演系历史悠久人才济济，这堂课上的是表演基础理论。
    作为表演专业的同学，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表示，最不喜欢这样的理论课。
    偏偏所有理论课的老师，都是花白头发带了厚厚老花镜的老教授。
    教授的声音像是催眠一样，课堂上一片死气沉沉，大家都东倒西歪地昏昏欲睡。
    林每一自然也不例外，手撑在头上朝着佳忆这边一点，一点。
    佳忆昨天白天倒是睡了不少，奈何这个老教授的声音真是太有催眠作用了，于是她的上下眼皮也开始很不争气地打架。
    老教授虽然眼花，但是也不糊涂，看大家兴趣都不高的样子，停下声音拍了拍桌子问：“我刚才说的，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地下一片整齐精神的声音。
    老教授点点头扶了扶眼镜：“那我考你们几个问题，你们谁站起来试试？”
    刚才那句明白了多么整齐嘹亮，现在老教授这话一出，整个教室却突然就安静下去，大家不约而同地低着脑袋，努力地降低存在感，生怕就被这样抓包出来。
    老教授笑眯眯地环顾教室一圈，最后眼镜落到林每一的身上去：“林每一，每一同学你站起来回答一下好吗？”
    林每一还睡眼迷蒙，还是佳忆先反应了回来，掐了一把她的手臂，林每一瞬间蹦起来。
    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到。”
    教室里已经隐隐有偷笑的声音。
    教授眨眨眼睛一脸慈祥的样子，林每一可是他这一届的学生中最乖巧听话的了：“林每一同学，你来说说，常说的表演三大体系是什么？”
    林每一哪里有听啊，她眼睛发直，习惯性地低头来看佳忆。
    这么短短的时间，她是真的把佳忆当成了季菡的替代，她的姐姐，她的依赖。
    像每一这样有些成绩还在上学的年轻演员，在课堂上回答不出老师问题的视频传到网上去的话，对她会是很坏的影响。
    佳忆也是着急得很，电光火石间大脑里像是有一扇闸门打开，佳忆偏头用手挡住嘴角，低低地对着林每一道：“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布莱希特戏剧观，和以梅兰芳为代表的中国戏曲表演程式。”
    林每一跟着佳忆的语音回答。
    教授满意地点点头，对着大家说：“你看，我们林每一同学工作那么忙，学习还是一点都没有落下，你们要像她学习。”
    下课，林每一激动兴奋地拉着佳忆往教室外面跑。
    将书本全部扔进车里，林每一满脸都是骄傲和兴奋：“佳忆姐姐，你什么时候学了表演理论？我都回答不出来的你都会，你真是太棒了！”
    佳忆抓了抓头发，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在那紧急的一瞬间，那些话像本能一样从大脑里流出来。
    然后那个问题结束了，那个记忆的闸门也就关上了。
    坐进驾驶座去开车，佳忆干笑了两声：“我不记得是从哪本书上看见的了。”
    林每一倒也不怀疑其他，两人一起开车回公司，今天下午她有个网络专访。
    佳忆看着面前壮观宏伟的kc总部高楼，莫名地觉得，跟昨天梦中见到的城市大厦很像。
    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因为是上班时间，电梯并没有其他的人用，佳忆下意识地就要去按33楼的按钮，被林每一阻止道：“10楼，我们的传媒公司在10楼。”
    佳忆的手这才往下找到10楼的按钮。
    真的是好奇怪，刚才那个行为跟在课堂上回答教授问题时候一样，像是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本能表现。
    每一在耳边低声地给她介绍公司的成员和基本情况，末了看见佳忆一脸怅然的表情，当即就以为佳忆是害怕公司高层复杂的管理规章。
    于是林每一哥俩好地，拍了拍佳忆的肩膀：“没事，你跟我一样是公司的编外人员，不用听公司人的话。”
    佳忆点点头，两人并肩朝着办公楼里面走。
    一年多之后的曾晓年比之前多了许多的冷硬，他的眼睛也有黑框换成了精明锐利的无框，他站在电梯口对着林每一点头笑。
    林每一开口道：“曾特助，你怎么下来了？”
    曾晓年的眼神微微探究地从佳忆身上掠过，轻声简单地回答：“下来取点资料。”
    林每一点点头，然后拉了拉身边的佳忆道：“这是我刚认识的最最好的朋友，佳忆姐姐。”
    大概是跟苏沛白在一起久了，曾晓年的眼神也变得冰冷收敛起来。
    他眸中有零星的光线一闪，冲佳忆疏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林每一跺了跺脚，靠近曾晓年开口问：“是不是跟…”
    她的话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曾晓年打断：“每一小姐，我觉得这样的话，最好不要在总裁面前提。”
    如果只看背影，或者只看气质的话，佳忆的确是跟季菡有些相像。
    但这并不是季菡啊，对于苏沛白来说，他怎么可能多看一眼别的替代品，那是对他那样坚贞独一无二感情的侮辱。
    林每一的眼神微微黯然，但也明白这样的道理。
    现在的苏沛白真的是变了太多太多，他对季菡的等待和执着，让身边所有的人都动容叹息。
    他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普通男女，夫妻之间的感情，季菡这个人已经成为了他的支柱，信条，和信仰。
    就算佳忆长了一张跟季菡一样的脸，苏沛白也觉得不会多看她一眼。
    这点没有人会怀疑。
    看见林每一脸上的表情，曾晓年自然是知道她已经清楚了，于是再对着佳忆点点头，径直进去电梯。
    “哼，两个人一样的，又臭又硬。”
    林每一对着关上的电梯门冷哼了一声。
    佳忆听得云里雾里，末了有些迟疑着开口问：“这是苏总裁的助理？”
    每一点头。
    抓了抓头发，佳忆觉得车祸真是让自己的脑子变得不好用了，于是也就不扭捏地直接问：“你刚才想要说的是我像你姐姐季菡，对吧？”
    “佳忆姐姐…”
    林每一心虚地开始撒娇，她怕她生气，毕竟座位某个人的替代品并不是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甩开了她的手臂，佳忆关心的点倒是没在这里，她皱着眉头道：“季菡是你的姐姐，而你之前说过的姐夫…难道，就是苏…总裁？”
    就这样直接叫苏沛白的名字似乎有点不礼貌，所以佳忆打了个结巴，开口非常不确定地问。
    林每一点头，一脸你为什么要这么大惊小怪的样子。
    佳忆：“…”
    她总算是明白了林每一这一路顺风顺水，异于常人的发展情况了，敢情有苏沛白这个巨富的姐夫啊。
    网络访谈安排是早上的十一点钟。
    演员这个行业看上去光鲜亮丽，但背后却是付出了不少的辛苦和汗水。
    林每一从十一点忙到两点过，她的脸都笑僵了，热情的观众和主持人们还是不放她走。
    于是佳忆就自己下楼，准备给自己买点吃的，每一出来也可以直接吃。
    今天她穿的是之前季念公寓里准备好的驼色羊绒大衣，浅口平底单鞋小脚裤，大方轻便在她身上出奇的和谐好看。
    最关键是她今天洗头发了，有细碎的刘海垂在额间，清新灵动又挡住了疤痕，恰好好处的点缀。
    从电梯出来大厅，迎面跌跌撞撞跑来一个穿着格子马甲的小男孩。
    他的脚步不稳，而且跑得非常快，眼看着他就要直直地撞上大厅的装饰花盆，佳忆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了他。
    小男孩顺着佳忆的手转过身来，佳忆先是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小孩子。
    白嫩俊俏的脸蛋，粉雕玉器，比画报上的小模特都好看。
    佳忆凝神朝着他的眼睛看过去，两人的眼睛对上那一刹那，佳忆的心口一窒，一种非常陌生而且强大的情绪排山倒海向她袭来。
    她拉着男孩的手有些发抖，像是惊喜又像是害怕，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半晌都失声。
    与此同时，小男孩也在打量着佳忆。
    他黑亮的大眼睛像是宝石，闪烁着的光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两人静静地对视两秒，男孩子张开双臂静静地抱住佳忆，开口清晰明朗地喊了一声：“妈妈！”
    吐字清晰，发音标准。
    佳忆的头突然又剧烈地疼了起来，像是有无数只蚂蚁不断地啃噬，有千军万马在撕扯踩踏。
    这样的疼痛让她没办法开口说话，但她的手却是出自本能地静静将男孩子搂住。
    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她不想要让他走。
    正在她痛苦到极致，快要撕裂的时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苏浩初，你在干什么！？”
    冷空气和低气压同时朝着佳忆这边覆盖过来，然后一个大力拽着她的衣领，往后一拉，她就被人扯着摔到了地上去。
    本来就难受的头更是要撕裂开，佳忆的手撑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
    恍惚中猛然对上一双千年寒潭一般的眼，还有鼻尖若有如无的冷香…
    大脑中被压制封闭的讯息快要迫不及待地爆发出来，佳忆头疼欲裂发出一声尖叫，随之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