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凌雪宗。
    郁冰抱着一个小小的坛子，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静室的门打开，走出了凌雪宗第三代大弟子时欢的身影。
    “大师姐。”郁冰恭恭敬敬说道，她低垂着头，垂下的眼睑遮挡住了眼底的歆羡。时欢作为这一代大弟子，备受师祖玉芙真人的信任，在门派的威望极高，说一不二。
    “是你啊，冰冰，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时欢认出这位是去年新入门的弟子，根骨还算不错。他们这批新入门的弟子得在门派里修行两年打好基础。这两年也是门里师叔们挑选弟子的时间。两年后，他们自然会分配到各个门下。
    郁冰说道：“我听说师叔祖这几天没胃口，想起我奶奶做的咸鱼最开胃下饭，所以就送过来，看看能不能让师叔祖胃口好一些。”
    时欢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没事，她现在已经好了，已经用过晚饭了。你这咸鱼还是留着自己吃吧，这可是你奶奶对你的爱。”
    她更希望这位师妹能将心思放在修行方面，别一直想着走捷径。更别提，这条外人眼中的捷径，根本就是死路啊。
    时欢心中很清楚，里面那位师祖疼爱的小师妹只是师祖特地找朋友过来扮演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而师祖本人这些天更是一改以往的低调，嚣张地歼灭魔族和修罗族。
    “冰冰，我们有幸拜入凌雪宗，更应该珍惜这个机会，好好修炼。”她苦口婆心说道。
    “我知道了。我真的没有其他想法，我只是觉得她初来乍到，可能会不习惯，我和她同龄，说不定能够安慰到她。”
    郁冰面上恭谨，心中却充满了不忿。在她看来，师姐时欢就是怕她讨了师叔祖的欢心，所以才连机会都不给她。亏得门派其他人还说大师姐风光霁月，爱护师妹，都是假象。
    时欢并不知道这位新入门的师妹对她的不满，叮嘱过后很快就离开了。
    等她走后，郁冰还是找机会和那位师叔祖见了面。让她惊讶的是，这位的长相出乎意料的年轻，尤带着几分的稚气，而且还有点面善，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她甩开这点疑惑，努力在这位名叫阿拾的师叔祖面前刷好感度，不时地送对方几件小礼物。
    让她兴奋不已的是，她的送礼政策还是挺成功的，当她送了那些亮晶晶的宝石时，这位师叔祖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这简直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偏偏这样的人却是师祖最疼爱的小师妹，那样不言苟笑的师祖在见到小师妹时会露出冰雪融化一样的笑容。
    她心中羡慕嫉妒恨的同时，还是得舔着脸讨好对方。只是郁冰虽然家境不赖，但再多的珠宝也经不起这样的上供，她又不敢拿便宜货糊弄对方，库存很快就没了。
    在她头疼的时候，她那嫁入豪门的堂姐郁婵向她伸出橄榄枝，郁冰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在堂姐的牵线下，郁冰很快就和程华见面了。
    在程华这样的散修面前，郁冰还是很有几分大门派弟子该有的骄傲的，只是矜持地点了下头示意。
    程华虽然对她这样的态度很不爽，但毕竟有求于人，还是十分主动地送上了大礼——不仅有她这些年来攒的法器，还有好几条的小黄鱼。
    在做这些的时候，她别提有多心痛了。
    郁冰望着摆在面前的这些东西，眼底浮现出无法遮挡的喜意。
    “你的事我已经听堂姐说过了。”她从身上拿一个玉牌，递给程华，“这是代表着我身份的玉牌，能够挡住金丹修士的一击，然后将持有玉牌的人传送到我们凌雪宗的后山。不过一般来说，也用不上这个。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拿出这玉牌，对方看在凌雪宗的面子上，也不会随意轻举妄动，得罪我们。”
    她说这话时，语气是高高在上的傲然。
    每个弟子在入门的时候门派都会发放一个量身定做的玉牌，这也是凌雪宗弟子行走历练的倚仗。
    程华虽然小有积蓄，但这样的好东西还真没有。
    郁冰补了一句，“只是先借你用用，这段时间里，我会帮你搞定那苏江动物园里的妖孽。”
    在她看来，那所谓的高人藏头露面的，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到时候她完全能够用除恶扬善作为理由，让师门跟她一起去解决对方，说不定还能扬一扬名声。
    程华听她在这边打包票，顿时多了几分的底气，对于送出那些礼物也没那么心痛了。如果能够就此搭上凌雪宗这条线，就算送两倍她也不心疼。
    郁冰从程华这里拿了礼物以后，又开始薅起了堂姐的羊毛。
    “对了，堂姐，你那边的珠宝能够送我一些吗？我和我们门派那位刚回来的师叔祖关系处的不错，想送点昂贵的珠宝给她当入门贺礼。”
    郁婵虽然不太情愿，但郁冰要是能因此地位稳固，也能造福家族，所以她还是忍着心痛出了一大波血。
    程华从郁冰这里拿到护身的玉牌后，终于能够安心返回自己的地盘了。她之前怕被苏江动物园的高人找上门来，所以只能选择住在外面的酒店。
    她的房子并非小区的那种商品房，而是在二十年前选了块阴气重的地，跟当地买下，然后在外面盖了栋三层楼的房。
    只是当她推开门时，却听到楼上传来了背单词的声音。
    “a、p、p、l、e,apple,苹果。”
    “o、r、a、n、e，orane，橙子。”
    她脚步不由一顿，听出这是背叛她的那只小鬼红玉的声音。程华的脸上浮现出冷酷的表情，红玉居然主动自投罗网，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错了哦，橙子少了一个g，回去后这个单词抄写二十遍。”这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年轻，充满了朝气。
    “呜呜呜，魔鬼，阿拾是魔鬼！”
    虽然程华尽可能地放轻脚步声，但对于感应灵敏的鬼魂来说，在她靠近这楼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感应到她的存在了。
    程华想象中的高人应该是那种上了年纪，两鬓发白的形象，因此当她见到手捏着单词本一脸严肃的苏拾时，当场愣住了。
    虽然说很多修士修行高深的话，能够做到返老还童，青春常驻。但就算他们外表看起来再年轻，体内的气血还是骗不了人。但面前的少女气血蓬勃，朝气昂扬，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少女，而不是那种装嫩的老怪物。
    她甚至在她身上感受不到灵气的涌动，完全就像是个普通人。
    她就是被这样一个人给坑得内伤了好几次？
    程华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怎么可能，她肯定只是明面上的幌子，真正的大佬说不定现在还躲在背后随时准备出手。
    她戒备地环顾周围一圈，不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
    苏拾不紧不慢地抽查完红玉这一页的单词后，将单词表放一边。她轻轻咳嗽一声，“你就是那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程华强行把那些早夭的孩子制作成佛牌，养成小鬼，这行为和人贩子差不多。
    程华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拧出一个冷笑的表情，“怎么，你还想替天行道吗？想杀我就来，何必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人间的法律还能管到鬼头上不成？”
    她手捏着玉牌，刻意将玉牌上凌雪宗的标记露出来，好让对方看清楚。
    然而她这做法对苏拾来说，就跟给瞎子抛媚眼一样。她醒来这段时间，能够学会新世界的一些常识已经很了不起了，她虽然知道凌雪宗的威名，但根本没有认真记住他们的门派标记。
    苏拾点点头，“是的，人间的法律的确没法制裁你，所以我选择让他们自己报仇。”
    下一秒，空气中浮现出一个个小鬼，他们阴恻恻地盯着程华，黑黝黝的眼睛里满是痛恨。他们前后左右环绕着程华，不留下让她逃脱的空隙，楼梯口那位置还伫立着两只小鬼。
    这些全都是被程华暂时炼制成佛牌，还没完全收服的小鬼。
    即使是程华，看着这一幕，冷汗顺着脊背滴落下来。
    她立刻丢出了好几张符，然而那些符还没靠近这些小鬼，就已经漂浮到红玉面前，被她笑嘻嘻地撕碎。撕完符咒以后，红玉还一脸邀功地看着苏拾。
    “阿拾，你看我表现这么好，能不能少抄十遍啊。”她最抄写英语单词了。
    “少十遍不可能，少五遍可以。”
    没了符咒的阻碍，那些小鬼冲向了程华，带着一股弑杀的气势。然而他们还没靠近程华，程华手中的玉牌亮了起来，那些小鬼仿佛被烫到了一样，发出了惨叫声。
    原本脸色苍白的程华大喜往外，觉得自己那礼物没白花。凌雪宗不愧是大宗门，给弟子的玉牌都有如此的威能，堪称是护身灵器了。
    虽然很想给对方一个好看，但因为少女背后的高人始终没出现的缘故，程华心存警惕，还是准备先跑再说。
    苏拾也很急，好不容易逮到人了，如果让对方逃脱了，还不知道会遭殃多少小孩子。
    “拦住她！”
    她大声喊道，自己也冲向了程华。
    红玉作为在场实力最强的小鬼，手疾眼快地将随身携带的教辅书丢了出去。托平时常常恶作剧的福，她的准头极准，正中程华的后脑勺。
    后脑勺受到袭击，程华吃痛地唉哟了一声，手一松，玉牌就这样飞了出去。
    已经冲到她附近的苏拾眼睛一亮，手疾眼快地抓住了玉牌。因为紧张的缘故，她力气下意识地大了几分。
    下一刻，玉牌在她手中闪烁了几下，在最后一下时发出刺眼的光，然后就这样在她手掌心化为齑粉。
    苏拾愣了一下，表情有些茫然，“咦，这个这么脆的吗？”她没怎么特别用力，怎么就碎了呢？
    “伪劣产品不可取啊！”她飞快甩锅，对红玉说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买伪劣产品的后果。”让她赔钱是不可能的！
    红玉一脸受教地点头，“没错。所以我下次小测要是考满分，你给我买的娃娃必须是正版的，不能是盗版。伪劣产品不可取。”
    她还现学现用了起来。
    苏拾那一握，也将程华所有的信心给粉粹了。她呆呆地看着那些散落的粉末，潜意识中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不可能。那可是凌雪宗的玉牌，甚至能够抵挡那些小鬼的攻击，怎么可能那么脆弱呢。她被打击得摇摇欲坠，脸色惨白一片。
    在她石化的时候，那些小鬼反应了过来，不放过这个机会，恶狠狠地冲向她。
    程华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第12章
    也亏得程华为了找阴气重的地方，盖的这房子距离村子有点远，附近坟墓居多，没有邻居，不然这动静早就惊动村里人了。
    那些曾经被她禁锢受尽折磨的小鬼们狠狠撕咬着她的灵魂，让她灵魂越来越虚弱，惨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救、救救我。”程华感受着生命力的流失，连忙向在场唯一的人类求救，即使她知道希望渺茫，也想要道德绑架她。
    “你也是人类不是吗？你要眼睁睁见死不救吗？”她表情痛苦，后悔自己太大意，因为拿到玉牌觉得有保障就选择回家。
    苏拾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这里有好几个孩子，都是你害死的吧。他们生前也是人。被你害死被你折磨的他们，有复仇的权利。”
    她不是他们，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他们的复仇呢？
    易地而处，她要是被弄死了，还被操纵成傀儡，有机会肯定要干回来！
    她歪了歪头，露出很可爱的表情，“如果你不甘心的话，那等死后再和他们继续pk好了，很公平不是吗？”
    不过她觉得，这程华就算死了化为厉鬼，也打不过这些小鬼吧。毕竟这些小鬼都是她精心挑选培养出来的，都是厉鬼的好苗子，一个顶俩。
    “我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程华用最后的力气大声吼叫，临死前的表情彻底定格在痛苦、不甘和怨恨上。
    然而死亡对她来说，并非终点。
    程华的魂魄才刚离开肉体，又被这群小鬼们蜂拥而上，继续撕咬。看这架势，是打算让她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苏拾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止他们，只在一个小鬼试图吞噬程华的一块魂魄时，无害的表情瞬间一变，转为凌厉。她走上前，掰开那小鬼的嘴巴，让他把这块残魂吐出来。
    吐出来以后，她伸手敲了敲他的头，一脸痛心疾首，“别乱吃垃圾食品啊，你想拉肚子吗？”
    “那是不可回收垃圾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