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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潘朵拉的微笑 | 分类:其他类型 | 作者:霜华月明
游裴涴心神不宁地回到了住所,脑子里都是教皇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和月云默不作声顶着一张高高肿起的脸离开的身影。
圣祭大典最后以教皇拂袖离去草草结束,一路上,议论纷纷的都是教皇对红衣主教的那一巴掌。
教皇捆掌红衣主教,作为最高统治者,做出这样的举动本就不妥,何况对象还是地位仅次于她的红衣主教。
就好像,在迁怒着什么。
游裴涴靠在榻上,一时间,自来到异世界后就没安定过的心更没底了。
咚咚咚——
一阵闷闷的敲打声让她下意识地朝墙壁望了眼。
平房是连在一起的,她的隔壁是其他教使教士的住所。
她没在意,以为是隔壁不小心弄出了声响。
咚咚咚,咚咚咚——
她不由拧眉,朝出声的墙壁走了过去,稍稍侧耳想听听对面什么情况。
薄薄的石壁隔音并不好,但她凝神一声,却没听见什么说话声。
急促的敲打声又传了过来,因为离得近了些,游裴涴被吓了一跳,手轻轻抚上墙壁,想了想,扣起手指,学着对方的节奏试探地敲了敲墙。
做完这个动作,她又觉得自己太无聊了,刚想回榻上躺下,一阵阵强大得让她有些心悸的气流从墙的那一边传了过来。
游裴涴被压得几乎有些站不起来了。
她没太多犹豫地跑了出去,此时,外面没有什么人走来走去,祷告了大半天,大概大家都在房中休息吧,她一边这么想着,走到隔壁的门前,敲了敲门。
门没上锁,敲了几下自己开了。
游裴涴踌躇了下,在门口试探地喊了一声,“你好?有人吗?”
就在她以为没人在,纠结着该不该闯入的时候,一道细若蚊吟的痛苦声急促地传了过来,她不由懵了一下,身子探进门后扫了眼,一个身上还穿着祭服的年轻教使像被某种力量控制住,身体悬空,后背包括四肢都紧紧地贴在墙壁上,仅剩一个可以稍微活动的头,拼命撞击着后面的墙壁。
她的眼里,洋溢着深深的恐惧,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依稀听见细微的呻吟。
“你怎么了?”游裴涴刚想跑过去,女教使对面猛得传来一阵阻力,让她接近不了。
她向阻力的方向望去,瞬间瞪大了眼。
房梁处,一个黑点逐渐变大,一个幻影从黑点里落了下来,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来到了被控制的女教使身前,慢慢舒展成了一个极致绝美的黑发男子。
亚弗戈蒙?还是……?
游裴涴惊觉自己的身体也动不了了,她向女教使望去,只见她瞳孔猛得收缩,恐惧之色更加浓重,一道亮光无声无息地从她颈脖中央划过。
女教使双眼的光慢慢涣散,血涓涓从颈脖处流了下来,亚弗戈蒙虚空一抓,控制着她的身体飞向自己,让流血的喉咙对准另一只手里的觞,直到血盛满觞,他像扔什么脏东西一般把干涸瘦小的尸体扔到了一边,随意地挥了挥手,尸体就化为了灰烬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过程中,他碰都没碰尸体一下。
他的手指引着觞里的血液,口中吐出一个个生涩难懂的词,只见血液如水一般流畅地在空中交错纵横,慢慢形成了一个阵法。
随着念出最后两个词,阵法发出一阵妖异的光,一个黑色虚影从中走了出来,直直地走进亚弗戈蒙的身体里,他全身冒出刺眼而令人不适的血光,直到虚影消融在他体内,阵法也渐渐消逝,他才发出了一阵舒适的叹声。
他慢慢转过身,像是才发现这个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亚弗戈蒙冰冷残酷的血眸微微眯起,与之同样艳丽的薄唇却勾起一抹优雅的笑容,他的神情自然地像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虫子,而不是一个人的生命。
虽然,对他来说,人和虫子的确没什么区别。
游裴涴几乎在他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后背就一阵寒冷。
一条人命转瞬间消逝,她不是圣母,却做不到无动于衷。
这种分明格外诱人,却并不出格的笑容,如今在她眼里,着实和披着天使外貌的恶魔没多大区别。
虽然,她有种直觉,直觉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又见面了。”动听如溪水涓流的嗓音轻轻勾起一丝尾音,亚弗戈蒙一拂手,她只觉得浑身一松,身体又听使唤了。
“亚弗戈蒙?”
“回去了几天,就记不住我的名字了?”亚弗戈蒙看着女孩眼中的戒备,笑了,“除了我,还会有谁?”
游裴涴还是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
“你……”为什么要杀人。
“你……怎么出来了?”看见他眯起漂亮的眼,这个动作让浓郁的血眸更加亮眼,她不由心中一悸,改口问道。
“怎么改口了?”亚弗戈蒙坐在幻化出来的宝座上,修长的手指支撑着下巴,轻轻一笑,优雅得像一个任何人都自卑低头的贵族,“你分明不怕我,怎么改口了?”
“怕你,和怕死是两回事。”
亚弗戈蒙却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一个冰锥形状的钥匙出现在他手里,又被他扔到了游裴涴的怀里。
女生低头握着手里发着阵阵凉意的钥匙,不解地望向那个危险的男子,听见他说,“我需要你去耳堂帮我拿一样东西。”
“装这样东西的盒子上有上古留下的符印,我碰不得。”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亚弗戈蒙淡淡地说着,笑容收了起来,注视着游裴涴的目光也渐渐深邃残忍起来,“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你要拿什么东西?”
女生的背脊停得笔直,她当然听得出画外音。
这是一个危险到极点的人,优雅的面具下,摸不清喜怒,她不胆小,但她惜命,而如今这种状况,她实在没胆量问他一句“那么我的好处呢?”。
听到这句问话,亚弗戈蒙的神情如同变戏法一般恢复了无害的伪善。
“一个画着旧日封印阵的银色盒子。”话音未落,游裴涴脑子一疼,一个银色盒子的模样印在了脑海深处。
“找到它之后,用我给你的钥匙拿到里面的东西就可以了。”
游裴涴揉了揉留有后劲的脑袋,发现亚弗戈蒙正摸着下巴专注地盯着自己,幽冷的血瞳愈加深不见底,她的寒毛几乎是一瞬间竖了起来,故作镇定地移开了眼,“中央教会有十个耳堂,而且只有三个对神职人员开放的。”
说完,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无奈地说道:“你说的耳堂,不是这三个吧?”
“或许不是吧。”亚弗戈蒙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亚弗戈蒙飞了过去,骇然地在仅离一米多的地方停住。
“虽说是个凡人,但你这半空中张牙舞爪的姿势,也够难看的。”分明是轻慢到无礼的话,亚弗戈蒙偏偏可以用一种优雅到极致的姿态说出来,博得某种灵魂深处的苟同,而此时看似无害的血眸也是美得诱人犯罪。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游裴涴可以感受到他隐于无害之下危险的气息。
她骇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亚弗戈蒙伸出了修长的手,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最终穿过她柔顺的长发,然后在她惊恐的目光中,揪着她的长发拉向自己。
她的双眼一阵酸胀的疼,到处是耀眼的白光,等恢复平静,她发现自己正捂着后脑勺,兀自站在一间十字横向的空旷殿堂里,深灰色的雕刻壁柱上,各种代表“七”的字符相互交融。
这该死的神……
游裴涴欲哭无泪地站在原地,自己还有好多话都没问清楚就没耐心地把她送到这个地方。
“我听得见。”她不禁右眼一疼,脑海里听见了亚弗戈蒙的声音,脸色顿时一变,他该不会进她脑子里了吧?
“我在你的眼睛里。”随着亚弗戈蒙话音刚落,她的右眼变成了与他一模一样的红色,只是此时她并未发觉眼睛的异变,只是感觉右眼胀痛不已,眼皮一直在跳。
“你想做什么?”想到自己眼睛里住着一个诡秘而喜怒未定的所谓指引者,而那个神不久之前刚像弹下一粒灰尘一样让一个教使灰飞烟灭,游裴涴连表面上都难以保持镇定了。
“不用担心,我凝聚本体需要献祭的血液这段时间已经够用了,现在只是需要通过你的眼睛看点东西,毕竟我曾许诺不踏入中央教会一步。”游裴涴话语里掩藏不住的无奈和抓狂让亚弗戈蒙的语气愉悦了一些,难得多解释了一句,虽然在女孩听起来,他的口吻只是比平淡更轻柔一点罢了。
身体里安放了个定时炸弹,还不用担心?
游裴涴嘀咕了一句,却是暗自松了口气,至少,这句话听上去还挺……暂时安全的。而且,只要他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就会离开了吧?
“我该往哪走?”她不由抿了抿唇,决定速战速决,朝四个方位转了一圈,问道。
“南边。”
“我分不清东南西北,说前后左右行吗?”
亚弗戈蒙似是顿了一下,才回应道:“……你后面那条路一直走。”
第七耳堂的十字横向并不长,游裴涴往里拐了个弯,沿着石子阶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走着走着,一种腐朽的异味越来越浓,让她不由放缓了脚步。
穿过一扇布满了蜘蛛网的石门,她的心一下子提得很高。
这是一条长长的通道石廊,矮矮的壁顶上镶嵌着类似灯芯的发光物,忽明忽暗好似随时会熄灭。两侧整齐地排列着两行架子,上面规律地排列着一个个灰色的方盒,只是一切都在蛛网之下显得陈旧,而随处可见的厚厚积尘告诉着她,已经许久没有人踏足过这里了。
她环着胳膊心里有点毛毛的,亚弗戈蒙的一阵轻哼在森然的气氛中格外响亮,她突然有点庆幸好歹自己不是一个人,要是真遇到点什么,这指引者……应该会帮她吧?应该会吧?
游裴涴迟疑地胡思乱想着,走到了通道的尽头,一间二十多平米的石室在微弱的光照下一览无余,灰尘密布的储物架上如外面一般无二地安放着一个个大小一致的灰色方盒。
这要怎么找?她的目光从一个个积满灰尘的方盒上掠过,实在有点下不去手。
“打开你左边第二排最上面的盒子。”亚弗戈蒙的声音适时响起,她顿时找到他所说的方盒,踮起脚尖把它拿了下来。
“咳咳……”储物架上飘下几缕灰尘,游裴涴呛了几声,用手遮了遮鼻子,一个没留神把最下面的一个方盒挥到了地上,只听啪的一声,方盒摔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发出了与地面接触后沉重的声响。
那是一本封面光洁,看着质感极好的书,最上端的封皮上缠着一条扣带,扣带上刻画着一颗颗造型各异的六芒星,六芒星之上,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名字此时清晰入眼。
死灵之书。
竟然是死灵之书。
*
【少女心里是明白的,月云是为她受的那一巴掌。
但她已经没有余力思考教皇的所作所为,因为她又见到了那个捉摸不定的指引者。
她意识到,自己能从回廊之门逃离真的靠运气。
对神而言,凡人的性命,和弹开一粒灰尘没什么区别吧。
如果她没有遇到那个和亚弗戈蒙相似的神,或许,这世上已经没有她了吧。
就为了这一个侥幸,她更加惜命。
哪怕,再次见过亚弗戈蒙,他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少女对亚弗戈蒙有种奇异的感觉,她并不怕他。
潜意识的这种感觉让她明知道这是个隐藏很深,残忍无情的神祗,却无法真正敬畏他。
就好像,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是紧密相联的。
就好像,她不知从何时慢慢开始变了。
她爱惜自己的命,却对他人失去了人性该有的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