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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六零年代好生活 | 分类:历史军事 | 作者:寒小期
“我来之前还以为大学一定是特别特别的好,结果到了一看,这宿舍楼比我年纪还大吧?你看这地、这墙壁,还有外头的洗衣房和厕所,你还没去过吧?太惨了。”
“听楼下舍管阿姨说,咱们每天都要去开水房打水,一天只有三个时段开放热水,错过就没有了!”
说着,刘晓露扭过头跟父母抱怨起来:“爸妈,我都说了把家里的热水瓶带过来,你们非说会摔坏的,这下可怎么办?热水瓶还是要票才能买的。”
“等收拾好了,咱们就去旧货商店,给你买两个大热水瓶。”刘妈妈好脾气的笑着,见喜宝看了过来,问她,“你爸妈没一道儿过来吗?我家晓露啊,非要拽着一家子都过来,为这个,我跟她爸都请了好几天的假。”
喜宝笑答着:“我奶陪我来的。”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回答,不过刘妈妈愣是从这句话里脑补出了一车的内容,再度看向喜宝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可喜宝明显不是那种极会揣测别人心情的人,更别提就在这个时候,赵红英回来了。
“宝啊,你们那个厕所太寒碜了,一排六七个蹲坑,只有前后挡着,旁边连点儿遮挡都没有,还臭得要命,就这还是搁了两个月没人用的,要是等人都齐了,不定有多臭呢。离你们这屋也忒远了,白天还好,半夜里吓死个鬼哟!”
喜宝被赵红英怨妇般的语气给逗乐了,上前接过了一块拧好的毛巾,笑着说:“奶你不是去洗衣房了吗?咋还去找厕所了?离得远也没啥,起码在这屋里闻不到味儿。”
“我这不是跟着人家走了一圈吗?不过你说的也对,那几个跟厕所门对门的,回头还不得熏死。”赵红英让喜宝去擦床,自个儿则麻利的开始收拾屋子中间的木头长桌。
不单是她,那个刘妈妈也已经开始收拾了,先收拾床再收拾桌子,等喜宝把床铺擦干净后,刘家那边已经全放好了。
“咱俩都是下铺呀,正对着的,不错。”刘晓露收拾完了过来同喜宝说话,这才发现她只带了一个包过来,诧异的问,“你的行李才这么点儿?草席呢?被子枕头呢?冬天盖啥?”
“我……”喜宝刚想说其他东西还在招待所里,至于缺的那些,回头再买也成。
可没等喜宝开口,赵红英就截过话头,抢在前头说:“在她姐那儿,回头我叫她姐和她妈一道儿给带过来。”
“你们是京市人?”刘晓露惊讶极了。
“不是,就是她姐在这儿上班,京市纺织厂。她姐夫在这里读那啥来着?宝啊!”
“大姐夫在念研究生,法律学系。”喜宝不大明白为啥赵红英要说她的东西在大姐那儿,不过天性而然,她非但没有反驳,还顺从的回答了赵红英的问题。
“你们家的孩子可真争气。”刘妈妈收了原先的同情,由衷的赞了一句。
“也没啥争气不争气的,真要是争气的话,她哥也不会考不上京市大学,蠢死了。”赵红英嫌弃了一句,之后又说,“你们收拾完了就去忙吧,想聊啥时候都成,先忙孩子的事儿吧。”
刘晓露原本还想多问几句,她对喜宝好奇极了,不过听了赵红英这话,深以为是:“妈,咱们先去买热水瓶吧!我还要买两个盆,不要塑料的,要搪瓷脸盆。还有啊……”
看得出来,刘晓露是个急性子,一面说着一面就已经拉着她妈走出去了,她爸赶紧把随身小包带上,随手拉走了东张西望个没完的小儿子。
等刘家人走了,喜宝狐疑的问:“为啥大哥说女生宿舍他进不来?刘晓露的爸爸和弟弟也都是男的。”
“还能为啥?他蠢呗!”赵红英是那种可以把一切事情都归咎于对方蠢的人,不过心底里也隐隐兴起一种别的想法,总觉得强子又在干啥事儿了。
这个想法只是冒了个头,就被她抛开了:“别管那蠢蛋了,快点儿把东西收拾好,咱们也要去买东西。不对,让强子去!”
喜宝倒是无所谓,只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仗着这次来京市人够多,赵红英还真带了不少东西来,可显然这里头并不包括草席之类随处可买的东西,她倒是带了不少肥皂、牙膏、牙刷过来,虽说最近几年很多商品都已经不需要票证了,可有几样却还是要票的。好在,随着春丽几个都上了班,家里票证的来源终于不仅限于宋菊花了。
东西少,收拾起来也方便,就是放衣服时,赵红英发现这里的抽屉和柜子都是带锁扣的,光有锁扣没有锁的那种。她当下就多了个心眼,又把包从柜子里拿出来,交给喜宝:“你留在这里看着包,奶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喜宝答应了一声,乖巧的坐在床沿上等着她奶。
赵红英出去期间倒是没有人再进屋,等了有个十来分钟,她就回来了,手里拿了把小锁:“我数了一下,你能分到一个柜子两个抽屉,还有个没抽屉的空格,应该是让你们搁脸盆啥的。”
把包从喜宝处拿了回来,赵红英直接给塞到了柜子里,顺手就给锁上了,边锁边说:“你瞅瞅人家,多精明呢,来之前就把锁给买好了。咱们回头去街面上看看,你们学校小店里卖的锁头,我看着不咋结实。”
锁好了柜子,俩人再度离开,刚打算关上宿舍门时,又来了学生。这回却是个不大爱说话的,因此双方只是互相点头笑了下,就擦身离开了。
对于赵红英来说,要买的东西可真不少啊,草席之类不需要票的,直接去买了铺好就成,可正像刘晓露说的那样,热水瓶之类的要是没票很难买到手,除非去旧货商店。
赵红英没去旧货商店,她直接领着喜宝去了百货大楼。
喜宝就纳闷了:“奶你有票吗?”
“我把丽丽这两年攒的票全给要过来了。”赵红英美滋滋的从兜里掏出一把票证,其中有不少是稀罕的工业券,“咱们先把能买到手的给买了,真要是买不到,回头找强子去,让他给你想办法弄来。”
“那我哥呢?我是说毛头哥。”
“管他干啥!他有强子呢。”赵红英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在她心目中,强子已经晋升为兜底一号,反正想弄到东西,找强子没错!
当然有其他的麻烦事儿,也一并丢给强子好了!
亏得强子啥也不知道,所以他还能愉快的找人手帮着打扫院子,采买家具等等。
京市的第一百货大楼里,赵红英和喜宝先直奔日用品柜台,买了热水瓶、搪瓷缸子、脸盆、毛巾、牙杯、饭缸子等等好些东西,之后才辗转来到床上用品的柜台,买了一张竹席,又买了一条薄被,瞅着那褥子不错,索性也买了一床,垫在竹席下面省得睡觉硌得慌。
等这些都买完了,春丽攒了两年的票证也用得差不多了。
“这票就是不经用,亏得现在不用票也能买衣服了,不然买件衣服还得攒上半年的票呢,保不准还不够!”因为有个卖布的闺女,赵红英这十几年就没缺过布,没想到京市百货大楼买被子啥的还是需要票,幸亏她早有准备,不然又得找强子了。
忙活了一圈,总算把大部分的东西搞定的,赵红英瞅着人家柜台里的大锁觉得不错,拿工业券买了好几把,小的让喜宝在学校宿舍里用,大的就挂在新买的院子里。
一时想不到缺了啥,俩人先把东西搬回了学校宿舍,收拾好又把柜子锁上后,赵红英再度拽着喜宝去了招待所。
“宿舍你回头能住四年呢,反正还没开学,你就当陪陪奶。”
喜宝当然不会反对,事实上,随着宿舍收拾妥当,她已经开始舍不得她奶。
尽管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离家了,可以前都是在一个小县城里,平常都可以每周回家一次,哪怕高考最忙碌的那段时间,她奶也会时不时的过来瞧她,给她送东西。然而这回却是真真正正的分隔两地,说不好啥时候才能再度见面。
大学报到的时间有两天,准确的说是一天半。
第一天上午,喜宝就把正事儿都办完了,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索性一直黏着赵红英,倒是把赵红英给逗乐了。
“宝啊,你都十八了,可不是八岁。你八岁的时候都不黏我了,我想想啊……”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赵红英一拍巴掌,“我记得你四岁以前特别黏糊,我走哪儿你跟到哪儿。后来啊,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你就被毛头那个小兔崽子拐走了,见天的不见人影儿,可把我给气得啊!”
说到这里,赵红英又来气了:“以后我难得才能瞅见你一回,毛头那小兔崽子每天都能瞧见你?”
“我和哥一南一北的,隔了半个京市呢,咋可能每天见面呢?”喜宝还是闷闷不乐的,以前还在家里时,她是不怎么黏着她奶,可那也是因为她知道奶就在身边。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最快也要等过年那会儿才能见到她奶。
“不来也好。不对,我回头得叮嘱叮嘱他,叫他没事儿别来找你,不然保不准他又要开始忽悠人了。”赵红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毛头那张嘴啊,死的都能被他给说活了,要真让他时不时的往学校里跑一趟,保不准就该让京市大学里的老师同学怀疑喜宝家里人都有毛病呢。
“奶……”见不到奶,也不让她见毛头哥哥?喜宝眼圈微红,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奶。
赵红英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当下立马改口:“咱们家不是刚买了房子吗?这样好了,你们往后可以约个时间,在那头碰面,再一起去看看丽丽呀,还有臭蛋啊。离家在外,你们兄弟姐妹几个还是得多联系联系。”
最后一句话,终于把喜宝的眼泪给勾出来了,她从没这么清晰的感受过,自己已经离家千里之外,接下来的路……她可以跟哥哥姐姐还有弟弟一起走。
这么一想,她又高兴了:“奶,大哥啥时候走啊?叫他多留些时候好不好?”
“我都走了,他留着干啥?”生怕又引得喜宝伤心,赵红英话一出口就立刻改口,“留着也好,你缺了啥管他要就成。”
因为喜宝不同于以往的黏糊态度,这天傍晚,赵红英甚至都没心思去验收新买的院子。就连第二天一整天,俩人还凑在一道儿,直到吃过晚饭后,才把喜宝送到了宿舍楼下。
“宝啊,你要照顾好你自己,有啥事儿去找你哥哥姐姐……”
“奶,我舍不得你。”
眼瞅着祖孙俩又开始依依惜别了,跟过来的强子特别无奈的打岔:“喜宝你就省省吧,我火车票都还没买呢,奶要走也得七八天以后了。你没瞧见妈和丽丽都没来送你吗?你先在学校待着,我领着他们去玩一圈,回头有空了再来找你。”
什么离别的气氛,什么悲伤的情绪,全都被强子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赵红英恶狠狠的瞪了强子一眼,转个头就变成了温柔的神情,好言好语的安慰了喜宝,直至目送她走上楼梯。
知道她奶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京市,喜宝的情绪立马好了起来,刚踩上楼梯的时候多少还残留了些难过,等走到二楼时,难过的情绪就已经全消失了。随后,她就听到了一声格外凄惨的叫声。
“嗷!奶啊,我这是胳膊,是肉啊,你轻点儿嗷嗷嗷!”
“噗嗤。”喜宝捂着嘴笑着跑上了楼,一口气上到三楼自己那间宿舍时,这才收了笑容,面色平静的推开了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昨天还空空荡荡的宿舍里,这会儿已经挤满了人。
不过,兴许是因为已经有人住下了,今天并没有出现昨天那种连爸爸都进来的情况。宿舍里除了七个女大学生外,只有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妇女。
喜宝进屋时,其他人或是躺在床上看书,或者几个人聚在一起闲聊,昨个儿混了个脸熟的刘晓露则坐在书桌旁,捧着个饭缸子扒拉饭菜,至于那个中年妇女却是一直在屋里转来转去,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妈你行了吧,东西都收拾好了,你赶紧走吧。”眼生的几人里头,有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姑娘不耐烦的摆手轰人,“刚才舍管大妈都说了,宿舍是不让外面人留宿的,快走吧。”
被轰的中年妇人可惜的看了眼宿舍,视线落到喜宝面上时,格外心疼的叹了一口气,这才边往外走边说道:“那我了啊……唉,火车票是明天早上的。”
从外地过来的火车,一般都是大清早到站的,所以出京市的火车,绝大部分也都是早上发车的。那人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想留宿,可人家亲闺女都赶人了,自然没有其他人说话的份。
喜宝本身对外反应就有些迟钝,压根就没注意到那人临走时又看了自己一眼,只径直走到自己那铺,把强子买给她的单肩挎包拿下来放在膝盖上,开始往外掏东西。
这档口,已经差不多吃完了的刘晓露开了口:“宋言蹊你从你姐家回来了?也对,今天要查考勤的,咱们学校不让随便离校住外头,只有周六晚上可以去找亲戚。”
“嗯,宿舍阿姨跟我提过的。”喜宝没纠正她昨个儿是住在招待所,而不是她姐那儿,因为回去后赵红英就跟她说了半宿的话,叫她别傻乎乎的别人问啥就说啥,哪怕非说不可,也可以含糊带过,横竖只是同学和舍友,没必要把老底都掀出来。
赵红英的话,喜宝肯定是听在耳里的,所以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句,没打算深谈。
可刘晓露却仿佛是来了谈兴,索性端着饭缸子拖着椅子坐到了这头:“你姐和你姐夫在京市,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或者亲戚在这里吗?”
“我奶他们还没走,都在呢。”
“都住在你姐家里吗?真好,我爸妈和弟弟昨天住的是外头的招待所,一天就要一块五,打劫呢!要不然他们也会多留几天,起码还能在京市逛一逛。”
喜宝心下有些狐疑,她记得学校里的招待所只要八毛钱一晚,为啥放着学校招待所不住,非要住到外面去呢?不过,她本性不多事,又谨记着她奶的话,就没多嘴。
好在,刘晓露很快就主动给她解了惑:“其实学校招待所还便宜呢,可那边得找人帮忙才能订到。对了,你姐夫是研究生,要是你家里人没地方住,住招待所也便宜。”说着,她不由的懊悔起来,“早知道昨天听你说起,我就该叫你帮帮忙的。算了算了,现在说啥都完了,他们今天一早就去火车站了。”
说到这里,刘晓露也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把筷子往饭缸子里一丢:“我去洗碗了。”
喜宝默默的目送她离开宿舍,然后收回目光,从挎包的小兜兜里翻出钥匙,打开柜子门,把挎包塞进去,又把早先放在里头的热水瓶拿了出来。
“你要去打水吗?等等我!”去而复返的刘晓露随手把饭缸子和筷子往桌上一丢,也从柜子里拿了两个热水瓶,还是鲜艳的大红色,“还有人要去不?一起啊!”
回答她的,是其余六人齐刷刷的摇头。
热水瓶是稀罕东西,就算一般人家或多或少的弄到了一两个,可也不会千里迢迢的带到京市来。而京市这边,买热水瓶不单需要钱,还要票证,所以结果可想而知。
见没人一起去,刘晓露就拎起热水瓶往门外走:“走啊,宋言蹊,我知道开水房在哪里。”
刚打算问开水房在哪儿的喜宝,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跟在刘晓露身后,一起走下了楼梯。
三楼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低了。这去的时候,拎的是空热水瓶,轻飘飘的没啥份量,两人走得并不慢。可回来时,却是满满的两大瓶热水,还真把人累得够呛。
喜宝还好,她是在乡下放养着长大的,加上又有六年的住宿舍经验在,哪怕是以前在县一中,她也经常去食堂打开水。不同的是,县一中的食堂一般都有人值班,哪怕不是饭点,跟里头的师傅打个招呼,就能灌一壶热水。再不行,也可以去门卫张大爷那边要水,张大爷有个煤饼炉,常年在上头放个铁皮的开水壶,哪怕是过路人跟他讨碗水,他也会笑呵呵的给倒上,更别提是学校里的老师学生了。
可刘晓露却是真的累坏了:“早上是我妈帮我打的水,中午我偷懒没去,哎哟,我才知道打开水居然那么累,又要排队又那么沉,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呢?”
喜宝只笑了笑,没搭话。
其实,现在还算好,毕竟恐怕有相当一部分的新生没带热水瓶,都是去食堂打饭时,顺手接了杯热水来的。这要是等过段时间,打水时绝对能排起长龙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甚至不用过段时间,今天来报到的新生还人生地不熟的,等第二天下午就开始呼朋唤友的去旧货商店了。
在没有票的前提下,旧货商店是个很好的选择。要知道,旧货商店并不一定都是卖二手货的,很大一部分货源是各大工厂的瑕疵品,价格往往还便宜那么一两成。
旧货商店离京市大学不算太远,一来一回最多也就一个小时,有些急性子的人,第二天中午就跑了一趟。所以等喜宝从食堂打了饭回宿舍吃时,就听到另外几个女孩商量着去旧货市场的事儿,其中也包括刘晓露,她自告奋勇带路,当然也存了再去逛逛的心思。
喜宝想着赵红英的话,要对舍友们不远不近,远倒是容易,这个近咋办?
这时,刘晓露问她:“宋言蹊你去吗?咱们一起去逛逛吧,不买东西也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