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虎口微微用力，就这么看着面前挥舞双手挣扎的女人。
    面色紧绷。
    旁边跟上来的司机还是第一次看到韩庭之发脾气的暴怒状态，当下就有些怯生生的说开了口，“韩总，人现在还不能死。”
    话音刚落，韩庭之骤然就松了手。
    “咳——”
    华苒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跌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控制不住地咳嗽，差点都要把胆汁都整个咳出来，面色苍白中带着明显的红。
    “华苒。”
    男人的声音冷漠地响起，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带着明显的肃穆和冷然，“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如果有下次，不会再看在你姐姐的面子放过你。”
    事不过三。
    华苒下意识抬眸看着侧身对着自己的韩庭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阴鸷的肃杀气息。
    宛如来自深渊地狱。
    她后知后觉地看着男人离开，才恍惚地调整过了自己的呼吸，好半晌之后才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骤然靠在了落地窗上。
    喘着粗气。
    韩庭之从酒店出来，临上车的时候身形微微趔趄了一下，控制不住地咳嗽了一声，下意识抬手却发现掌心是醒目的鲜血。
    “韩总……”
    旁边的司机直接傻了眼，担忧地不行，“我们现在还是赶快回医院吧，刚好之前给您看过的医生也在那里。”
    “嗯。”
    韩庭之微微皱眉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了酒店的洗手间里，站在镜子前面将掌心仔仔细细放在水池里冲洗。
    他来来回回搓洗了好多遍，才重新回到了车上。
    “去医院吧。”
    “是。”
    ……
    江暮夏在医院住了三天，没有一个人过来。
    莫名凄凉。
    本来就在值班的小护士看到这情况，说什么话的都有，尤其是江暮夏门口那两个罗汉保镖，简直就跟财阀夫人一般的存在。
    “不是吧？那么漂亮的美人过年竟然一个来看的都没有？”
    “可能是没有告诉家里。”
    “不过说来也是，我瞧着那模样像是江家的大小姐，江老爷子之前不是意外发生车祸死掉了，而且她好像也跟前夫离婚了，现在是孑然一身，妥妥当当的除了钱什么也没有。”
    看着有钱，可心里贫瘠地跟个鬼一样。
    就像是……
    某种病态人格。
    越是内心什么都没有，越是想要张扬地告诉别人自己的行事作风全都是妥当地肆意妄为，而且总是会过度表现自己。
    自卑。
    看着高高在上的江大小姐，一出生就站在了云端，可竟然内心里有着极度自卑却又嫉妒高傲的矛盾情绪存在。
    她无意炫耀，却很刻意地在掩盖。
    掩盖……
    自己那本身就不完美的家庭，掩盖自己克母亲的事实，掩盖自己内心的贫瘠，掩盖自己过往那些无人知晓的一切，生怕别人看笑话。
    于是在那踽踽独行的很多年里，她都在找可以让自己靠岸依附的归属。
    一次又一次。
    乐此不彼。
    而每一次张扬的背后，她总是在寻找那个内心不曾贫瘠的人，所以拼了命地想要去找自己穷极一生也无法拥有的东西。
    后来的辗转中，她遇到了韩庭之。
    算是无意的阴差阳错。
    或许是因为那张脸，又或许是他只要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却总是能耀眼到让所有人都朝着他看过去，她就知道，他是她穷极一生都想要的目标和答案。
    她想要他身上的耀眼，想要他生活里微不足道的琐事和梦想。
    想要一道光。
    哪怕她这么多年读了很多很多的书，哪怕她精通四国语言，哪怕她游走过世界的每一个地方，哪怕她张扬肆意到让所有人都足以仰望。
    可，也不过是为了找到那束光。
    那束，拯救自己的光。
    韩庭之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刚刚好就听到了那些明明认真，却又带着不谙世事的调侃，后来辗转才想起来。
    应该……
    在江暮夏年少时期，就经历过这种质疑。
    和疑问。
    为什么明明是张扬肆意的大小姐，行事作风却偏偏如此放纵，为什么家教森严的江成柏，会教育出这样的女儿。
    为什么找了那么多前任，却自始至终没有归属。
    为什么……
    兜兜转转了很多年之后，她还是孑然一身，看过了千山万水，还是被自己困顿在那些过往里，怎么也逃不出来。
    就像是困兽之斗。
    她用了很多年的时间和光阴，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都不过是想要从牢笼里挣脱束缚，可每次都会被血淋淋的现实拉回去。
    然后有一个人告诉她，像她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爱。
    于是啊。
    她总是拼了命地在感情中付出，然后放下所有可能不可能的算计和承诺去索取，就为了弥补自己那么些感情的空缺。
    弥补自己，本就存在缺陷的人格。
    和那些遗憾的过去。
    韩庭之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苍白着脸色坐在床头的女人，可能是精神恍惚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重病在床的患者。
    江暮夏也看到了他。
    可是没说话。
    等到他走床边的时候，她的唇瓣才扯出了一抹笑容出来，虽然很难看，“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临时处理点事。”
    他恍惚想起顺路在黎城做检查的时候，医生面色凝重说的话，“您现在要找合适的肺部配型，如果再拖下去，两个月之内细胞就会扩散到其他地方，到时候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
    “那要是找不到呢？”
    “会死。”
    呵。
    他原本放在身侧的指节微微动了一下，视线就落在了女人的身上，“你都不问问我是因为什么，就把自己搞到医院？”
    江暮夏的面色苍白，可还是对上了他的视线。
    “我……”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在问出这几句话的时候竟然有些紧张，“你如果有喜欢的人，还会继续跟我这样下去吗？”
    男人看着她，目光灼灼，“你觉得呢？”
    “不会。”
    韩庭之轻笑，“你就知道不会？”
    他的眉眼俊朗，矜贵温和的身形笼罩住了她面前的小部分光亮，江暮夏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呼吸都瞬间紧了几分，“是，你不会。”
    她了解韩庭之。
    就仿佛韩庭之也了解他自己。
    “是，我不会。”
    他唇瓣挑起了淡淡的呼吸，平稳的嗓音带了明显的温和，“我如果喜欢上了别人，不会跟你在继续下去。”
    这是原则。
    江暮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他喜欢上了别人，就会跟她老死不向往来，可如果他没有喜欢上别人，却也不会跟她继续在一起。
    横竖都是个无法完整的伪命题。
    “韩庭之。”
    她微微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嗓音都有些不稳，“算是我求你，既然你没有喜欢上别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给你和我一次机会。”
    “机会。”
    韩庭之微微抬眸，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突然就没了言语，好半晌才轻轻笑了一声，“就这么想跟我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