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那双冰冷的桃花眼，她的声音不觉低了些，“是这样说没错，我我也就感慨一下，没带孩子的女人确实比较好再找……”
    一句两句不离孩子这个话题，真当她听不出里面的讽刺意味吗？
    就是泥人也有几分土性，沈婧语面上一冷，“宋雨婷，你什么意思？”
    宋雨婷不敢看她身侧男人，却仗着从前的习惯并不畏她，撇了撇嘴道，“字面上的意思咯。”
    “你！”
    沈婧语双手紧了紧，情绪反而冷静了下来，缓缓扬起一抹冷然笑意。
    “宋雨婷，我自认自己没有半分对不住你的地方吧？”
    印象中，这还是宋雨婷第一次看到沈婧语这样正颜厉色的一面。原本带着嘲弄的笑意一僵，怔了一下，一时竟有些接不上话。
    而沈婧语定定看着她，仿佛要透过眼睛直看进她的内心深处。
    “在你们家四年，对于你，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能照顾的也都照顾了，你家买房，你坐月子连你婆婆生病住院能帮衬的也都帮衬了，哪次你回娘家不是好饭好菜地招待，又各种玩具衣服地买给你孩子……”
    听她提起那些过往，宋雨婷嘴角动了动，避开了她的视线，“那……那是你自己要……”
    “呵，一片真心全喂了狗是吧？”
    沈婧语眸色更冷，“是因为我从前太软弱可欺了，才惹得你们家一个一个地踩在我头上？还是说……有些人自己生活过得太狼狈不堪，见不得人好需要在这儿找点存在感？”
    “谁过得狼狈不堪了？”
    宋雨婷的声音倏地大了起来，“笑话，我有老公有孩子有家庭，我会见不得你好？”
    “是啊，有这些就够你骄傲了。”
    沈婧语扯了下嘴角，“生儿育女，人生也就剩这点卑微的价值了。”
    “那也好过有些人连个蛋都下不出来最后被扫地出门吧。”
    宋雨婷被她一激，气得几乎口不择言。
    “要不是你自己不能生，怎么会被姓林的小三钻了空子，我哥又何至于跟你离婚？”
    “你！”
    沈婧语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情绪不稳几乎要冲过去和她理论。
    然而脚步刚动了一下，就让人一把拉了回来。
    “能不能生有什么要紧？”
    一道寡淡的声音传来。
    顾飞展揽着她的肩膀，看向宋雨婷的表情沁着冷冬般的寒意，“有些人，就算离异带个孩子，照样有人要。”
    宋雨婷瞪大了眼，“可她没有……”
    后面的话在对面男人凌冽的目光中消了音。
    顾飞展嘴角微哂，看向身侧女人时眸光却软了软，“没孩子就更好了，结婚后整天二人世界他不香？”
    结婚？他竟然还想要娶她？
    宋雨婷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指着沈婧语的手微微颤抖。
    “那如果……如果她一直不能生呢？”
    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顾飞展无所谓地冷嗤了一声，“能生了不起了？”
    宋雨婷被他问得一愣，下一刻却听他轻飘飘补了句，“这年头喜当爹的好像也不少吧？”
    “你！”
    顾飞展却没什么耐心再应付她，说完后再懒得看她一眼，转头对老同学道，“不是要做成全市最高端的舞蹈室吗？又不是垃圾回收站，什么人都收，就不怕以后砸了自己招牌？”
    无辜被波及的jeam闻言苦笑了一声，他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会拒绝送上门的钱。不过和这位给女朋友办私教卡眼都不眨的小少爷比起来，损失一两个小客户又有什么要紧，何况那市侩刻薄的女人也着实令人反感。
    正想当和事老劝说几句，对面的宋雨婷却被刺激到了，“你说谁垃圾呢？”一副几乎要冲过来的架势。
    “你说呢？”
    顾飞展探臂将沈婧语挡在了自己身后，冷眼睨向对面的女人。
    他的语气带着点儿漫不经心，声音并不大，却透着股天生的优越感，那种显赫家境所赋予的骨子里的自信，是普通人再怎么装腔作势也拿乔不来的气场。
    宋雨婷望着对面那张清冷的脸，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在他眼里大概连只蚂蚁都不如。
    那种阶层差距带来的压迫感令她自惭形秽，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就只是那种淡漠鄙夷的眼神，已经轻而易举地压垮了她的虚张声势。
    沈婧语被男人牢牢护在了身后，宋雨婷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明显看出那人对她的呵护，几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客气有礼地请她离开。
    望着那道颀长身影揽着沈婧语离开，宋雨婷心里一阵复杂情绪涌上来，眼红、嫉妒……甚至还有些说不出口的羡慕。
    离开哥哥，她反而过得比从前更好了……
    另一边。
    沈婧语被顾飞展揽着进了后面的办公区域，穿过走廊走进里面最大的一间办公室。
    “沈小姐从前学过街舞吗？”
    仿佛早已忘记刚才的插曲，jeam面带微笑地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压下心头情绪，沈婧语有些腼腆地笑了下，“大学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newjazz。”
    “哦？是吗？”jeam有些意外，随即笑道，“有学过的话爵士舞的那些wave和基础动作应该都还记得吧？”
    “嗯……应该吧？”沈婧语不是很自信地望了眼身侧的顾飞展，“这么多年没跳，可能都生疏了。”
    顾飞展神色早已恢复如常，冲她弯了弯唇，“忘了可以重头再来。”
    对面的jeam面带鼓励，“私教老师一对一上课，可以帮你重新巩固一下基础。”
    说到这点，沈婧语咬了下下唇，面带尴尬地望向他，“那个，我……想问下我能不能把私教卡退掉？我觉得我可能只要上大课就行了。”
    闻言，两个男人相视一眼，顾飞展仿佛已经猜测到她后面会说的话了，不动声色递了个眼神给jeam。
    “大课的话一节课基本都有二三十人，老师也没办法根据每个人的学习程度教学。”
    jeam双手环胸靠向沙发，“和大课比起来，私教肯定能学得更快更好。”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咱们上大课的基本都是在校学生，像你们这种已经参加工作或者有了家庭的女性，稍微有条件一点的，都会选择私教，时间也可以根据你的作息来安排，相对自由方便一些。”
    “可是……”
    身旁突然探来一只手握住了她，沈婧语转过头，看见顾飞展神色淡淡，“卡都办完了，钱也退不回去。”
    jeam笑了起来，眼中尽是戏谑，“就是，有男朋友给你办卡，还差那几个钱吗？飞展家里可是……”
    “咳咳。”顾飞展低咳了两声。
    jeam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却也识趣地没再往下说。
    “真不能退吗？”
    沈婧语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神色，她还挣扎在退卡的事情中，开玩笑，几万块钱呢，顶她大半年工资，快心疼死她了。
    jeam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啊，真的没办法，工作室有工作室的流程。”
    说着朝门口扬了扬下巴，“对了，你一会儿要不要去上□□验课？刚好教基础爵士的cc老师快下课了，我让她带你去三楼小教室。”
    勉强压下心中失望，沈婧语摇头，“今天穿高跟鞋，就不了。”
    “也行，回头我让店里的顾问加下你微信，几个老师的风格都让她和你说说，到时候你可以自己选择。”
    事已至此，沈婧语还能说什么，“哦，谢谢。”
    “应该的。”
    ……
    从舞元素出来，沈婧语显得有些沉默。
    上车后，顾飞展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好像……有些不高兴。”
    一下子花了那么多钱，能高兴吗？
    沈婧语握着手机叹了口气，迟疑了会儿才问，“顾飞展，我可以选择分期还款吗？”
    顾飞展：“……”
    骨节分明的手抬起了一旁手刹，顾飞展挑了下眉，“先记账吧，将来一笔一笔算。”
    “一笔一笔算？”沈婧语瞬间瞪大了眼，还有哪几笔？
    “不然，你以为之前修车的钱不用还了？”顾飞展扫了眼后车镜，“当我时间久了都不记得了？”
    原来是那些账啊，沈婧语撇嘴，“之前转给你，是你自己不要的。”
    “暂时不要，又不是一直不要，以后用到钱了再找你讨。”顾飞展按捺住了探手捏她腮帮子的念头。
    听他这一说，沈婧语反而安心下来，她放下手机，“行，等我卖了车，到时候能还的先还。”
    “卖车？”顾飞展看了眼车内镜。
    “嗯。”
    沈婧语转头看向车窗外，她这几天时间考虑过了，现在城里出行方便她一个人生活其实车子用处不大，不仅不大，一年下来那些停车费油钱保养费保险费也要花掉两三万，而这些本来都可以省下来的，打车才花几个钱。
    不过顾飞展对此倒是没意见，并且十分乐见其成。
    反正没车可以坐他的车。
    探手打开了车内音箱，悠扬的萨克斯曲在车厢内缓缓响起。
    沈婧语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霓虹，想起之前在舞蹈室里发生的那些，不由低低说了声“刚才谢谢你了。”
    顾飞展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我解围。”沈婧语闭了闭眼，眼角眉梢似乎带了点儿疲惫。
    她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宋雨婷，更没想到她会说出那样的话……
    车窗上印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沈婧语扯了扯嘴角，看见玻璃窗上的女人自嘲一笑。
    顾飞展看着身侧女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到嘴的那句“我说的是真心话”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只怕现在说了她也不信。
    好不容易能一点一点地靠近她，就先这样吧，再也不想被她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