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抬起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白白胖胖的男人越是笑得温和，她心里就越是害怕，衣服底下的手抖得厉害，嘴唇哆嗦了半天。
    直到赌场老板收了笑容，一脸不悦地看着她，她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地开口求道：“他叔，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我家里有个养女，她在北京上班，北京那可是大城市，钱多也好挣，百十来万对她来说，就是多干几天活就成了。”
    胖老板还是板着脸，挑了一下眉头说：“季嫂子，你还不知道？我听说，你家的养女从北京回来了，我家思儿都在你家看到她了。”
    中年女人闻言一脸古怪，没有喜色，反倒咬着牙，愁眉苦脸地。
    胖老板见状一脸地玩味地笑了笑，蹲下身体低声说：“是不是担心自己的谎话被人拆穿，从你养女那里拿不到钱？”
    中年女人仿佛被说中心事一样地，手指一抖，惊讶地看着胖老板。
    胖老板一脸得意地说：“在这小小地县城里，我就是王！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人嘛，就是得心狠手辣才能在这个世道上站稳脚跟。你男人就是病了，不过不是自己生的病，而是在路上遇到抢劫的，被人打伤的。季嫂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中年女人开始还不明白胖老板的用意，有点迷糊，等听到最后，她震惊地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胖老板。
    胖老板笑了笑，转过头去大声地问站在门口还在用吸管喝红酒的手下说：“大勇呀，在咱场子里如果还不上钱会有什么下场？”
    大勇傻傻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嗡声嗡气地说：“轻的就打断手脚，重的就绑住手脚装到袋子里，灌上水泥，扔到河里去喂鱼！”
    中年女人身体颤得象秋风里的落叶一样，过了几分钟，在胖老板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终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季长安在县城里的一个小工厂里打工，无良的老板为多赚取些钱，经常加班，下班总是很晚。
    这天，季长安七点多钟才从厂子里走出来，和几个熟人打过招呼之后，他骑着自行车没走出多远就发现车胎竟然没有气了。
    他疑惑着下了车子，蹲在地上查看车胎。
    路灯黑暗，小县城里的人们都坐在家里吃着饭看着电视，路上的行人稀少。
    几个鬼祟的身影从一边的小路上走过来，慢慢地围在蹲在地上的季长安身边，一个人猛然上前用力地捂着他的嘴，几个人合伙把他拖到黑暗的小巷子里。
    一只野猫站在巷子外面探头探脑，里面的中年男人用力地挣扎着，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十来分钟之后，几个男人看了眼四周无人，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留下闭着眼睛出气多进气少的中年男人和地上的零星的血迹，融入黑暗里。
    夜里七点多钟，季长安和舅妈王淑还没有回来。
    季薇在长乐的房间里小睡了片刻，然后起来用家里的食物做了简单的吃食。
    季薇让长乐去叫自己的姐姐，谁知季长美只说自己不饿，让他们只管自己吃好就行了。
    晚饭之后，季薇呆在屋外跟陆一铭打电话，长乐主动要求洗碗。
    “既然知道了你舅妈在说谎话，那么你明天就回来好了。”陆一铭在那边温声说。
    “嗯，我也想。可是，我件事，还得让我舅舅知道，我可不想回到北京天天让她打电话骚扰。”
    季薇想了想，还是想要在这里呆上几天，了解这个家里的所有情况之后，再决定回北京的时间，所以拒绝了陆一铭让她明天就坐飞机回北京的提议。
    陆一铭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黑沉沉的天色，轻轻地说：“薇薇，北京要下雨了。我想你了，睡觉的时候怀里不抱着你，我会睡不着的。”
    听着他的情话，季薇耳朵悄悄地红了，她轻笑了一声说：“陆一铭，你又点亮了情话的新技能。我发现，你越来越能讨我欢心了。”
    “是吗？能讨你的欢心，我很荣幸！”
    ……
    就在此时，卧室的门悄悄地开了一条缝，季长美鬼祟地看了一眼客厅，只见到自己的亲弟弟正在厨房里忙活，又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了。
    客厅里的座机电话响了起来，季长乐拿着碗正用布擦干净上面的水，他拿着一个碗边走边拿起电话机。
    “喂，请问你是季长安的家人吗？”电话里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季长乐怔了一下，奇怪道：“对，我是。”
    “这里是海城人民医院，季长安身受重伤，现在正在手术室急救……”温柔的女声接着说道。
    季长乐已经蒙了，手上一抖，手里的碗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慌张地踩过一地碎渣子，找开门，带着哭腔正对着手机笑得一脸甜蜜的季薇说：“姐，我爸受伤了，进手术室了。”
    季薇吃惊地站在了那里，手机没有挂断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季长美脸色苍白地站在卧室门口，手里也握着手机。
    季长乐在邻居家里借了一个摩托车，载着两个女人很快到了人民医院。
    八点多钟的医院，清冷得有点吓人。只有几个房间里的灯亮着，入眼处皆是一片黑暗。
    三个人的脚步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寂寞而渗人。
    季长乐眼眶已经红了，他双拳紧握，看来出来是在竭力忍着眼中的泪意。
    季薇双眉紧皱，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季长美，却见她虽然脸色紧绷，眼中却毫无泪意。
    三个人奔到急救室门口，却见有一个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正是季薇的舅妈，王淑。她坐在门前的椅子上，默默地流着泪，哭得跟个泪人似地。
    季长乐走到她面前，喊了一声：“妈！”
    王淑抬起头来，和长乐抱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哭了起来，而季长美远远地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嘲弄的意味。
    借着走廊上不太明亮的灯光，季薇这才完全看清楚她的脸。
    她面容消瘦，带着少量的褐斑，印堂分外窄小，两边的颧骨高高突起，一脸地尖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