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老铁便是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凭厉伯民处置的样子。
    然后预期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车内一片寂静的吓人。
    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的，一下一下很重，是很沉重的，视死如归的重跳，又带着几分解脱般的释怀。
    是的，解脱了。
    自从他偷看了夫人洗澡后，这二十几年，他都过得心神不安，总觉得有一双眼睛阴森森的盯着他，让他恐惧而又心虚。
    现在，他当着厉伯民的面说出来了，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以后再也不用背着那沉重的包袱过日子了，也再不用被葛凤仪威胁了。
    “什么时候？”耳边传来厉伯民虽咬牙切齿却很是镇定的声音。
    老铁睁眸，那顶在他脑门的枪，厉伯民已经收回了。
    而他则是背着椅背，双眸呆滞无光的望着前方，一副恍惚而又失落的样子。
    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动杀气，甚至于他的脸上都没有怒意。
    很平静，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让老铁有着摸不着头绪，一时之间完全猜不透厉伯民此刻的想法。
    他不是应该很生气，甚至直接一枪毙了他的吗？
    为什么却这么平静，平静的竟是连一点怒意也没有？
    为什么？
    老铁很茫然，双眸就这么呆呆的，没有焦距的看着厉伯民。
    “我在问你，是什么时候！”厉伯民的声音再次响起，依然平静，只是语气中微微的有些分起伏。
    老铁深吸一口气，“老爷，你还记得少爷十岁生日那年吗？还记得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厉伯民的眼眸跳动了几下，怎么可能忘记？
    那一年，杨筝跟他提出了离婚。
    她离婚的要求很简单，除了厉庭川和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之外，什么也不要。
    什么也不要！
    不要他这个人，不要他们之前一起经营的家，不要他与她十几年的感情。
    就连离婚协议书，她都拟好了，也签字了，就等着他把字签了。
    那一刻，在看到杨筝递给他的离婚协议书时，厉伯民是很生气的。
    气的直接把离婚协议书给撕了，然后丢下一句话，“这婚我不会离的，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厉伯民的老婆！”
    然后摔门离开。
    杨筝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跟他闹，照样每天上班，接送厉庭川，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也没有在厉庭川面前说一句他的不好，在儿子面前，他们依然还是相敬如宾的夫妻。
    只是，半个月后，杨筝再一次把离婚协议书放到了他的面前。
    这次，不仅仅只是一份离婚协议书，还有……他与葛凤仪以及厉埕致一家三口的照片。
    那一刻，厉伯民是紧张的，害怕的，慌乱的。
    想要解释什么，却是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杨筝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淡淡的说道，“离婚吧，对彼此都好。”
    他还想再拘留，可是她却是没再给他说什么的时候，转身便是离开了。
    那一刻，看着她的背影，厉伯民的心竟是那么的慌，那么的无助。
    她依然将背挺得直直的，不管任何时候，杨筝都是骄傲的，自负的，优雅的，矜贵的，不会给任何人看到一点她的无助。
    而他，除了同意离婚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杨筝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第二天便是与他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然后连家半步也不再踏进。
    从那一天起，就连厉庭川也不曾再踏进这个家半步。
    厉伯民一下子便成了一个阴孤家寡人。
    如果那段时间不是葛凤仪与厉埕致陪着他，他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那段时间，是厉伯民不愿意去回忆的，是想要将记忆封存在脑子里的。
    但，这一刻却被老铁给提了起来，将那一段他故意封闭的记忆勾了出来。
    “那段时间，老爷你出差。你说过，少爷生日那天会回来。那天，夫人很难得的提前半天就下班。”老铁缓声道来。
    提前半天下班？
    厉伯民愕然。
    这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从他与杨筝认识，到两人一起经营公司，她从来不曾提前一分钟下班过。
    从来只有加班的份。
    永远，她都是第一个到的，却是最后一个走的。
    “夫人想给少爷过一个让他开心的生日，在少爷心里，老爷是他的偶像，是他学习的榜样。夫人就算对你已经失望，却也不愿意让少爷失望。”
    “夫人回家准备了很多，但是没有等到老爷你回来，却是等到了葛凤仪。”
    葛凤仪？！
    厉伯民震惊。
    “葛凤仪告诉夫人，你早一天就回来了。但是却没有回家，而是带着埕致少爷出去玩了。她说：杨筝，伯民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你非要占着这个厉太太的位置有什么意义呢？你看，今天对你来说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却已经不记得了。杨稳，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放手了。省得到时候伯民跟你提出离婚，你会更难看。”
    “砰！”
    厉伯民的拳头重重的击向车窗玻璃。
    葛凤仪，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着我去找杨筝，还威胁她。
    “这已经不是葛凤仪第一次找夫人了，这样的威胁，她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次了。只是老爷你不知道而已。”老铁一脸嘲讽的说道。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厉伯民赤红着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老铁，“你是我的管家，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不告诉我！铁慎，你安的什么心？”
    老铁凉凉的带着苦涩的一笑，“老爷，是个人，都是有私心的。你是，葛凤仪是，我……同样也是。”
    “你……”厉伯民狠狠的盯着他。
    老铁点头，很坦然的承认，“是，我喜欢夫人！”
    “铁慎！”厉伯民怒视着他，那一把枪再一次对着老铁的脑袋，“你再说一遍！”
    “老爷，就算你现在一枪暴了我，我也还是这句话。我喜欢夫人！”
    “砰！”
    枪声响起，但因为装了消音哭，所以声音很轻。
    “铁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我的女人图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