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珍珍到的时候挺巧，黎秀慧收拾好，正要出门。
    “阿姨，你这是要出去吗，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了。”舒珍珍撩了撩头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明摆着的吗。”黎秀慧没好气道，“进来吧。”
    舒珍珍早就习惯了她说话的语气，面上依旧带着笑，跟着走了进去。
    她也不用人招呼，自己坐了下来。
    “阿姨，这个点来打扰，实在是很抱歉。”舒珍珍微微颤抖着睫毛，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我今天来，是要说上回那个研究所的事，我其实——”
    “说起这事，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黎秀慧脸上突然就挂上了一层霜，“你说你，我费心费力帮你把关系全找好了，你只要稍微争气一点，就不会给我丢这么大人。以前不是吹嘘在学校有多优秀，多厉害吗，怎么那边来消息说，你的成绩太烂，人家不肯要。”
    啪——
    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舒珍珍一懵，反应过来，只恨不得地上有道缝可以钻进去。
    黎秀慧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见舒珍珍一副委屈坏了的样子，心中的火苗，却半点都没浇灭。
    “这回为了你，我的脸都丢到姥姥家了，以后都不敢跟朋友联系。”
    说起朋友，黎秀慧也是一肚子火。
    这几年，黎家在鄂省很是说得上话。原先与她疏离的那些朋友，又渐渐联系起来。
    这其中，就包括陈艳丽。
    要照以前，陈艳丽并算不得什么。
    可她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婆家白家远不如黎家有权势。偏偏娘家父母前些年被吓怕了，非常低调。非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意动用特权的。
    这也就导致她好多事情插不上手。
    不过，她也是个聪明的。父母不愿意伸手的事，就求助朋友。
    只要打着黎家的旗号，大多数人都是买账的。
    陈艳丽就是其中之一。
    她当时与对方联系，说请其帮忙时，人家一口就应承下来了。她原也以为是十拿九稳的。
    没想到，前些天，人家打电话过来，说事情只办成了一半。周小满确实如愿没能进研究所，可舒珍珍也没能进。
    想到在亲家那边吹出的牛逼，她的心情自然不太好，说话语气就重了些。
    哪知道陈艳丽也火了。
    不仅阴阳怪气讽刺她找媳妇的眼光不好，而且，话里话外嘲笑她嫁的白家不行，连这点事都要朋友出面解决。只把她气得够呛。
    当天晚上，她就找了个由头，将白氏父子发作了一通。
    她也是受刺激了，口不择言说了白家的不是，彻底惹怒了两父子。晚上就大吵了一架。
    那两人拿工作当借口，连续几天都不回家，吃住都在厂里。
    连续晾了她几天了。
    她有心求和，却一直找不到梯子。
    便是到了今天，也还在外头住着。
    正因为自身难保，她才没有时间去找舒珍珍。
    今天始作俑者寻上门来了，她自然不用客气，将这些日子的憋屈一股脑全发作出来了。
    黎秀慧的憋屈，舒珍珍哪里知道。她只觉得今天的黎秀慧火气格外大，也格外不近人情。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努力调整了情绪，这才道：“您发火，是因为关心我，我知道好歹。可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到这地步。您说，这件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您那个朋友——”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黎秀慧咬牙切齿，“我还丢不起这个人。”
    以为研究所是她黎家开的吗。
    她现在常常在想，当初若是坚持不肯让儿子与眼前这个女人订婚，是不是就没有后面这些糟心事。
    可这世上，最没有的就是后悔药。
    舒珍珍是死过一回的人，只看黎秀慧这脸色，就将她心中所想，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不由心中暗恨。
    要不是黎秀慧突然冒出来对她百般示好，一副白安城非她不娶的样子，她又怎么会觉得白安城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巴着不放。
    一步错，步步错。
    走到今天这步，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哪怕已经能预计未来的婚姻生活并不会幸福，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
    短短几十秒时间，舒珍珍千折百回，最后只化作一声委屈的抽泣。
    “可是阿姨，错也不在我。我想去研究所，也是想给安城做后盾，给你们白家长脸面。可是安城他还不领情，”舒珍珍擦着不存在的眼泪，“您或许还不知道，周小满要去百花炼钢厂上班了。炼钢厂就在机械厂隔壁，我就担心——”
    黎秀慧顿时神情一凛。
    虽然儿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不理她了，可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没有哪一个母亲会不为孩子着想。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犯错误。
    两个厂子挨的这么近，见面的机会肯定有。要是儿子被美色所迷，拎不清——
    “周小满要去百花炼钢厂哪个岗位，你清楚吗？”
    舒珍珍嘴角就几不可见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是这样的，我问过了……”
    从黎家出来，舒珍珍就冷哼一声。
    既然知道去研究所无望，她就不会再扒着自己工作的事不放了。
    没了张屠夫，难道还要吃带毛猪。
    再说了，他们舒家又不是死的，她厚着脸皮去求外公就行。
    只是，挨了一通骂，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
    她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好过。
    周小满不是不屑去研究所，要留在星城吗，她就要搅黄了她的工作。
    百花炼钢厂她已经去打听过，确实打算招周小满。她原本想找关系让刘学红顶了周小满的位置。
    奈何要动用的关系太多，她妈说为了刘学红一个马屁精不值得，不太想出面。她没有办法。虽然她觉得但凡能恶心周小满的事，都是值得的。
    可若是黎秀慧肯出面呢。
    自己只要隔岸观火就好了。
    多划算的买卖呀。
    舒珍珍突然像是大夏天里喝了一大碗冰镇酸梅汤，舒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