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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大明寒士 | 分类:历史军事 | 作者:欧水苏
他拿起两页纸走出门去,还不住的唉声叹气,沈康指指他的背影道:“二兄,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沈昌一撇嘴,嗔笑道:“好没同情心。”
沈康耸肩道:“我内心深处,深表同情过了,真的。”
沈昌:“呸”。
沈康干笑了两声,正色道:“廉颇老矣,尚能一战。曹操六九岁高龄,尚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不是我没同情心,只是王家爷爷自己认输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同情他,徒增烦恼?”
“这...”沈昌点点头:“倒也是。”
过不多时,刘源、刘孙氏和王允重新进门来。王允坐回原位,刘孙氏坐到琴案之后,刘源则亲手为她燃香,坐在了师位后面。
熏香袅袅升起,照得一室清幽。
刘孙氏端正坐姿,正当心正对着第四、五徽之间,她刚才要抬手,却转眸看向刘源,问道:“该从何处开始教呢?”
刘源看了看三人,道:“从头。”
刘孙氏抿抿唇,点头。
她素手拂过琴体,道:“琴之流派广泛,我曾师从黄氏九峰山人,便算得上是师出浙派。若要习琴,首先要了解琴质与斫琴。”
“所谓琴质,便是琴之所构。”她抬手抚上琴左侧高出的部分道:“取五岳三山之意取名岳山,岳山与琴面高拱之位,前隆一指,后隆一纸,必以硬木斫之,方能保琴弦紧绷。下方凸起一排名为琴轸,一般为硬木所制,亦有富贵人家爱以象牙或玉石制琴轸。”又翻过琴面,指着下面两个小足道:“此为雁足,用以抬高琴面,使音穿更远更清。”
“所谓琴,共有七弦十三徽,徽即为辉,常以贝斫,若夜间奏琴,可循光定位。”
她双肩放松,手肘下沉,手腕端平,缓缓抬起右手,自然放在一徽与岳山之间,道:“小指为禁指,奏琴并不用其。右手最常用的指法为勾、挑。”
说着,她中指指尖勾弄一弦,一声极短的古苍之音传来,弹完以后中指自然的搭在二弦之上。紧接着,她动作加快,迅速的压指拨琴由己向前压去。
她抬眸看向三人,问道:“学会勾了吗?”
三人同时点点头,刘孙氏恍然意料之中,道:“沈康,你来试一试。”
沈康并未多想,抬手长施以礼,起身来到了刘孙氏身侧。刘孙氏侧开身子,让他端坐于七弦琴前。
沈康沉了一口气,学着刘孙氏的模样,让自己中心正对第四五徽之间,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刘孙氏从何处抽出一把教鞭,素手一挥,只听“啪”的一声,沈康后背火辣辣的一疼,他下意识的转眸看向她,满脸惊讶。
刘孙氏泯然一笑,温柔的道:“我坐于第四、五徽之间,是为左手轻易勾取琴尾,便与弹奏。而你才九岁,手臂长短有限,该向左移身才对。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懂装懂,我打你,你认是不认?”
你也没说啊!
沈康暗自腹诽了一声,却是点点头,恭敬的拱手道:“师娘教的对。”
“嗯。”刘孙氏微微垂眸,满意的应了一声,接着道:“开始吧。”
沈康向左侧挪了挪身子,将当心对着五、六徽之间,学着刘孙氏的模样端正而坐,刘孙氏抬手便是一教鞭,“啪”的一声,抽打在了沈康的背上。
一旁的沈昌已然目瞪口呆,往素温柔婉约的师娘,下手可真狠啊!
沈康疼的浑身一颤,讷讷的问:“还请师娘教导。”
刘孙氏满意的点点头,缓缓的道:“奏琴有十诫,头不可不正,坐不可不端。容不可不肃,足不可不齐。耳不可乱听,目不可邪视。手不可不洁,指不可不坚。调不可不知,曲不可不终。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沈康这时候目光看向刘源,低低的笑了两声,心知自己方才情急自称老子,被这夫妻俩记恨了。
他收回目光,从容而笑,回道:“还请师娘教诲。”
刘孙氏连打了沈康两次,可沈康面容却没有丝毫怨怼,她心里暗自赞了一声好孩子,然后肃容道:“双手不洁,去洗净了再回来。”
“是。”沈康恭恭敬敬的起身,拱手长施以礼,朗然走出门去。
看着他那副模样,刘孙氏不禁脸色微红,他才是九岁的孩子却如此疏朗,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心里不禁暗自悔了。
一旁的刘源暗自挠头,这小子火爆的时候任谁也挡不住,可温吞的时候又活活气死人,惯会用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对人。若说与之相像之人,他还真是识得一位。
骆逋,字浩然,号青梅山人。
便是当年的正六品礼部主事,致仕以后在西平县,鹿鸣书院做先生的那位。士林评其为:至刚至大莫能言,宇宙天人总一般。须是意诚心正日,本来体段始堪观。
刘源心中暗想,过不多时自己便要离开下南村,他隐居于此并不常与人交往,便是为了离开那一日不会牵连过多。
王允,他自己已然决定了后面的路,倒是不必多想。沈昌嘛,虽然开蒙太晚,但终归是勤奋的,外表憨直,心里也通透,值得培育。
最让他舍不下的,那便是沈康了,这孩子聪明果敢又勤奋,有急智也有耐性。说实话,若非他自己前路未卜,还真想带着沈康回应天府去进学。何况这孩子心中总有主意,若万一教化不好走了歪路,那就是可惜了。他真想亲眼看看,假以时日,这孩子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舍不得归舍不得,决断是决断,他必须得放下这些心思,专心去应对应天府的事情,如此便更要替沈二与沈三安顿好前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