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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唐骑 | 分类:历史军事 | 作者:阿菩
第六十二章 郭洛之鞭
萨图克东西两大战略,投入了不同的力量,得到的结果却都出乎他的意料。
在东方他几乎倾尽全力,将自己在回纥族内的老本都砸了进去,结果换来的却是兵败如山倒。而在西方,他所动用的只是一支偏师加上参谋力量,但取得的战果却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萨图克在东进上受到了张迈强大的阻击,他的所有进攻,包括军事、政治与外交都被张迈给堵上了,虽然花了大力量却寸步难进,但萨曼国家富庶而军队战斗力相对较弱,内政上又存在着很严重的贫富悬殊问题,一经激发便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伊斯塔所率领的实战部队并不是每一战都上场,只是在关键时期在苏赖的安排下冲击战场的关键位置,其它则靠着起义军以人海战术取胜,如此不但取得了大胜,而且战后从俘虏和随从的农民起义者中挑选强健善战者,用从萨曼的俘虏中收缴的武器与盔甲来武装新兵,用从河中各城市取得的财富来养军,竟是越战越强!
大军势如破竹,整个萨曼王朝的贫民闻风而动,在山中永生者的旗帜下集聚起来,砸豪宅,杀富人,瓜分他们的财富!攻到了布哈拉城下时,不但马赫迪的代理人艾哈迈德麾下有了数十万的农民、牧民、市民起义军,而且伊斯塔所掌握的山中骑兵数量也达到了两万五千人!
奈斯尔二世眼看局势危殆,急忙向邻国求援,但他一开始没有向宁远方面求救,而是向同为天方教世界的诸国求援,尤其是向巴格达的哈里发发出了告乞,希望哈里发能够号召天方教世界一起帮助萨曼平息这场混『乱』。
可惜这个世界永远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眼看萨曼摇摇欲坠,西面同为天方教的一些割据势力竟然趁『乱』打劫!与“山中永生者”有着一定信仰联系的设拉子统治者——布韦希三兄弟趁机起兵,宣称奈斯尔二世的统治违反了真神的教谕,一举将战火烧到了呼罗珊地区,并占据了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城市!
奈斯尔二世几次派出军队出城,虽然面对着起义军时布哈拉守军总能杀伤不少人,可是起义军却总是苦战不退,等到布哈拉守军疲倦起来,伊斯塔马上纵兵出击,起义军杀之不尽,剿之不绝,几次下来布哈拉的守军都是吃了大亏!
这日奈斯尔二世登上城头,眼看城下包围着布哈拉的起义军多如蚂蚁一般,怕是比布哈拉城内的所有军民加起来数量还要更多,心中发慌,大是苦涩,对宰相巴勒阿米道:“本埃米尔纵有过错,可也有功于真神,有功于河中,为什么他们却要如此恨我?就连本来该和我们友爱的天方诸国也这样趁火打劫!”
巴勒阿米道:“陛下,如今哈里发只是个空架子,天方诸国眼红我们独占丝路,谁都想分我们这一杯羹!当下之计,不如趁着解苏那边尚未被堵住,向宁远方面求援吧!”
奈斯尔二世犹豫着,说:“张迈扩张得很厉害啊!他们经过一个国家就灭了一个国家,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怕请了老虎来赶走狼,跟着老虎要占据咱们的宅院了!”
巴勒阿米道:“但现在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就算是饮毒汁解渴,也只能如此了。更何况张迈的根基在东方,我听说他们已经进兵到遥远的长安附近了,那么他或许是为了攻回他的老家大唐,那样就未必会留在这里统治河中了。”
奈斯尔二世叹道:“好吧,你赶紧派出使者吧。若天策军真能帮我们解决这场危机,我……我愿意将与宁远相邻的西鞬地区、与怛罗斯相邻的白水城地区都割给他们!”想了想,又道:“告诉使者,如果宁远方面还不满意,我……把屏葛也给他们!”
屏葛即今塔什干附近(今乌兹别克斯坦东北部),萨曼王朝的精华为『药』杀河与乌浒河中间的河中地区,三地一割,萨曼王朝在『药』杀河流域领土就几乎割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这三个地区除了西鞬之外,其它都已经落在了起义军的手中,而且西鞬也处于起义军的威胁之下,唐军若是要收取这些地方,那就得先去攻击山中永生者!
布哈拉与宁远之间本来已经发展出了一条畅顺的商道,可以直接通达彼此,但这时两地之间却已经被起义军截断,奈斯尔二世的使者只好从西南突破,走那『色』波、怛没城,经由解苏(今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附近)进入宁远地区,这条路可就远得很了!
所以当使者千辛万苦抵达宁远时,郭洛拿到了奈斯尔二世的求救文书后欣然答应,说道:“彼此既是友邦,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使者大喜,便促请郭洛赶紧发兵!
郭洛反问道:“请问使者打算让我从哪里发兵?”
使者愕然起来:“这个……”
他从解苏那边走来,一路翻过不知多少高原山地,自己一路走来已经极为不易,若是军队行走,费时自然要更长!大军走这条路只怕没个半年到不了布哈拉!到了那时布哈拉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郭洛道:“我倒有个主意,我想联合西鞬的军队,一起攻击叛军的后方,如此一来叛军若是东援,布哈拉的压力就减轻了,叛军若是不东援,我们就将他们在东面的守军打败,一路赶到布哈拉城下去!尊使以为如何?”
使者喜道:“那最好!那最好!”
郭洛道:“但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得请西鞬的守军也听我的调度。我先与尊使说明,割地的事情,可以等战争结束之后再说,这次我军就算经过西鞬,也只是作为友军进入,不会就接掌西鞬的,我们只是联合作战,不会吞并西鞬的哈伊尔将军的兵权。”
使者更是大喜,道:“唐人果然是义族!郭将军果然是义人!我这就去西鞬,将埃米尔的旨意以及郭将军的意思告知哈伊尔将军!”
郭洛道:“好。”便派人护送他前往。
使者走了以后,刘岸、唐仁孝都来恭喜,刘岸道:“可喜可贺!郭将军不费吹灰之力,便为国家开疆拓土了!浴血奋战从敌国手中取得国土固然不易,从友邦处割得土地,那是更难了。”
唐仁孝则道:“天方教的叛军与萨图克异床同梦,取得了西鞬、屏葛、白水城,我们就可以从西路进攻怛罗斯!如今北庭已经大捷,萨图克必已逃入八剌沙衮,虽然道路阻隔,听说元帅已经派出一位新晋大将郭威西进,我们尚不知道北庭方面对八剌沙衮的战况如何,但想必元帅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们若能从西面袭击怛罗斯,则关门打狗之势可成!”
这时郭威已经攻入伊丽河流域,从伊丽河到宁远地区最北面的亦黑山城,直线距离并不算很远,然而中间山川大湖阻隔,消息没法传过来,若要将情报传回北庭再跨过天山再绕西传到宁远,这却有万里之遥,情报传到早就过时了,所以郭威与郭洛之间相望而不相及。
郭洛沉『吟』着,道:“不,我们不走白水城方向进攻怛罗斯。”
唐仁孝愕然道:“这是为何?”
郭洛道:“咱们宁远军坐镇西陲多少年了!一直不动,等的不就是今天?在八剌沙衮的萨图克已是垂死之犬,又被元帅打败,杀之不足为大功!”
刘岸道:“那郭将军的意思是……”
郭洛道:“趁此局势,一举恢复大唐在西域全盛时之所有疆土!甚至继续推进,超迈汉唐!非如此,何以显我宁远军威!”
刘岸听得有些怔了,唐仁孝亦愕然,郭洛缓缓坐在一张白虎皮为垫的大椅上,叫来了亲兵:“传令温延海、贺子英!让他二人准备行动!”
亲兵迅疾去了,郭洛又写了一封亲笔信,叫来另外一人道:“我之前听郭汴的回禀,说天竺暂时已经稳下,天竺诸国也都愿意与我们交易了。好,你马上出发,赶往天竺,让他依我信中所言行事!”
跟着又对唐仁孝道:“仁孝!”
“在!”唐仁孝听了郭洛的安排,心中已十分诧异,甚至有些拿捏不准郭洛要做什么。
却听郭洛道:“你即往库巴,提点兵马,护送刘司马进入西鞬。会合哈罗伊,部署进攻屏葛之事。”
唐仁孝有些愕然,道:“只靠库巴的人马,只怕……只怕未必能够突破回纥人与天方教山中圣者在屏葛的部署。”
郭洛道:“并不需要你去突破,西鞬的事情,主要是外交交涉,而不是军事行动,你用兵只要能够配合上刘司马的交涉,就行了。我们的用兵,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刘岸问道,他已经隐隐约约看出了郭洛的部署来,然而他却必须要知道得更加详细,以便于配合。
郭洛沉『吟』着,缓缓道:“如果有可能,我想让匈奴西逐之事,再来一遍!”
刘岸和唐仁孝面面相觑,一时接不上话,外面驰入一个来自亦黑的使者,呈上了北面最新的情报,郭洛一看之下眼睛就亮了起来,讶异道:“雅尔竟有如此异动!元帅莫非已经进入岭西了?”
唐仁孝道:“应该尚未吧,但那个叫郭威的新晋大将却应该已经突入岭西了。”
郭洛沉思半晌,道:“这样的布局,便是杨易也办不来的——他不是这『性』格……如果是元帅有可能,但如果是那位郭威……那此人可真是大将之才了!元帅哪里寻的这个人来!”
屏葛,苏赖退回到了这里,在他听说了东方的大败之后!
“大汗啊!”这个老臣双眼泪水长垂,他也晓得东进可能会失败,却也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惨败到这个程度!正如他没有想到西进会如眼前这般顺利。
“连霍兰都……唉!”
这时他的儿子塔克拉从怛罗斯赶来,将前线的最新情报向苏赖报知,苏赖一见到他便道:“大汗……无恙吧?”声音中竟然带着颤抖。
“大汗无恙。”塔克拉道:“唐寇尚未进攻八剌沙衮,我们……”
“什么!”苏赖有些诧异:“唐寇尚未进攻八剌沙衮?那怎么可能!按照道理,唐寇在开春之后的一个月内,应该就能开抵八剌沙衮城下才对啊!我军在开春以后极为虚弱,不但士卒虚弱,只怕大汗也会方寸大『乱』,张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是,”塔克拉说道:“对方派来了一个叫郭威的大将为前锋,他打到伊丽河中游之后,不知道是不熟悉地理还是怎么,没有马上开往八剌沙衮,却沿着伊丽河到下游清剿夷播海,所以我军留下了时间。”
苏赖更是诧异:“唐寇从碎叶河上游起家,夷播海附近他们是闹过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八剌沙衮的地理?”
“这个不晓得,”塔克拉道:“不过这次领兵为前锋的,是一个叫郭威的,并非来自岭西,好像来自中原,所以……”
“那就更不对了,”苏赖道:“张迈用人甚明,如果这人不行,他怎么会派他来做前锋?那现在怎么样了?现在八剌沙衮是什么形势?”
塔克拉道:“现在东面的形势比之前父亲预期的好,胡沙加尔将军已经抽调了部分兵力赶往北面布防,术伊巴尔将军也已经亲自赶往八剌沙衮辅佐大汗,所以……”
“等等!”苏赖几乎是惊呼地道:“胡沙加尔抽调兵力北上?术伊巴尔离开了怛罗斯?这是谁的主意!糊涂,糊涂!”
“怎么了?”塔克拉道:“父亲,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苏赖顿足道:“他们二人怎么可以妄动!郭洛虽然几年没怎么行动了,但这个人可不是一只纸糊的老虎,他是一头装睡的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