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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潜邸 | 分类:历史军事 | 作者:周乙
贺纶并未动怒,平静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还是跟我拉开一点距离为妙。”
“无所谓。”章蓉蓉侧首看着他,“我不想嫁人,谁都不嫁,得闲了便养两只面首。”
混账!贺纶沉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报复我?你是在害自己。”
“你也在自欺欺人!”章蓉蓉愤然看向他,“你敢拍着胸脯说从未喜欢过我?摸着良心发毒誓真不想要?”误饮依兰酒那次,不过两三杯的量,他就抱着她拥吻,那样的热情里真的就没有一丝真情?只叹那时她年纪小,并不懂男人的反应,被他吓住了,这才耽搁时间,不然说不定好事已成。
如果成了,今天谁是郡王妃还不一定呢,汤媛算什么?
殊不知,此乃贺纶心头一根隐秘的刺,也是最无法原谅自己的事,章蓉蓉提它,无疑揭开他伤疤,除了疼,并不能激不起旧年暧昧的情愫。且贺纶也很清楚,即便当时蓉蓉没有吓住,后来也不可能成。
真的成不了。
后宅的女人要么恭顺,匍匐阿媛脚下,要么不存在,他绝不会引狼入室。
因为他答应过阿媛,在最好的年华只有她,以及不要蓉蓉。
贺纶不想再提此事,“你是大姑娘了,别让我给你难堪,走吧。”
章蓉蓉嘴角翕合,似有千言万语凝结喉头,登时泪如雨下。
“她连一个‘死’了的我都容不下,你还指望她能容下谁?或者五哥哥想要效仿情圣神宗,专宠杜后?呵呵。”她笑的咳嗽连连。
神宗中年以后迫于压力宠幸了两名宫女,事后为了安抚杜后,将两名宫女遣去皇陵,夫妻二人方才和好,不过杜后的恶名也就此远扬。神宗驾崩不久,杜后也离辞世不远,讽刺的是她辞世当日方才得知神宗有个儿子,如今连孙子都有了,乃与她婚后第七年临幸江南美人而生,不过一直瞒着她罢了。杜后睁着眼睛与世长辞,死后也为宗人府不喜,至今牌位都蒙着灰尘,乃后人对她最大的讽刺。
时人信轮回,章蓉蓉提杜后无疑是在诅咒汤媛将来不得好死。
她含笑等着贺纶发怒,却见他盯着园中苍翠出神。
章蓉蓉冷眼瞧了片刻,甩袖怒目而去,玛瑙向着郡王爷的方向福了福身,连忙追赶小姐的步伐。
才出了月洞门,迎面就撞上一个人,震的章蓉蓉连连后退,喘了半天,她烟眉倒竖,狠狠瞪向挡路之人,不由愣住。
女宿原想躲开,又不忍见她栽个狗吃.屎才好心拉了把,孰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十八岁的少年人已经有了明显的男性轮廓,不再似从前那样难分男女,可惜依然女气。章蓉蓉没好气冷哼一声,心念电转,又歪头看向他,盛怒的脸色渐渐转为了柔和。
“原来你一直都在辽东,为何不去找我?”她理所当然的质问。
女宿不答,按着佩剑抬脚就要走。
章蓉蓉大怒,一把将他扯了回去,“你聋了?”
女宿垂眸看着她,在她震惊的神情下一寸一寸靠近,“你谁呀,再不松手,我可要亲你了……”
章蓉蓉呀的一声连连后退,玛瑙亦是如临大敌挺身将她拦在身后。
女宿撇撇嘴,扬长而去。像章蓉蓉这样的女子,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喜欢,不过这些年他专心钻研剑术,早已看开,不再似从前那般痴迷,而男人一旦不痴迷,基本也就不存在什么爱情,如今他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哪有功夫再做她的小跑腿,不过见她落魄,心里多少还是怜惜的。
毕竟谁又能不怜惜这样的美人呢?
“女宿。”章蓉蓉不阴不阳的喊了一声,“连你也变心了,对不对?”
女宿慢慢顿住脚步,不解的看向她,“什么变心?”
“你不喜欢我了。”
“难道我喜欢你,你就会跟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她狡猾的笑了笑,像只居心叵测的小狐狸。
这下女宿仿佛有了兴趣,笑吟吟的打量她,“你想让我做什么?没有好处我可不干。”
章蓉蓉示意玛瑙不必紧张,转而同样笑吟吟款步上前,攥着他衣襟,将他拉低,悄声道,“不做什么,我在辽东一个人很寂寞,好不容遇到你,就觉得以后终于有个人偏心我了,心里暖和。”
“原来你想从我这里找安慰啊。”女宿了然,“我倒是有很多的‘精’力来安慰你,不过郡王一定不会同意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到这里,冷不防脸颊一点柔软温热,章蓉蓉亲了他一口,舔了舔唇,在他震惊的目光下伸手轻轻擦了擦他侧脸的胭脂,“好玩吧,你乖的话以后我还会亲你的。”
说完笑着翩然而去。
女宿要疯了,这个妖孽。倘若章蓉蓉非要送上门,别说他还真不好拒绝,然而他是不会上当的。按下艳遇带来的欣喜,女宿神色从容的迈入闲逸堂。
另一边章蓉蓉走的远了才用帕子擦擦嘴,呸了一口。
这么多年不见,她哪里还指望女宿有真心,这么说也不对,搞得他从前就有真心似的,这厮十六岁就会玩女人,垃圾一个,怎能与专情又洁身自好的五哥哥相比。
不管是因为洁癖还是挑剔,贺纶再堕落也不会什么女人都要。
女宿和章蓉蓉,谁也没注意到方才还有一个人,就在月洞门附近,清清楚楚看见了这一幕,那便是汤媛的表哥戴笙。
去年因为怀孕的缘故,汤媛没能赶上热闹的元宵灯会,今年怎么也要出来看看,据说街上除了传统的花灯,还布置了不少冰灯,此乃辽东的独特一景,别处没有。
冰雕和冰灯,前世她在电视上看过不少,但从未身临其境。
这是她与贺纶在一起的第四个年头,说起来旁人可能不信,贺纶还从未陪她逛过街,四年前端午节倒是去过长乐街,可惜那时两人的感情还不够深,不提也罢。
这日用过晚膳,贺纶将阿蜜抱在怀里,“待会阿蜜睡着我陪你出去逛逛。”
有他在,她逛的也安心。
“好呀,到时候你可不准嫌我麻烦。”女人家喜欢的男人不见得有耐心,她提前讲明。
贺纶唇角微扬,“陪娘娘逛街,自是本王的荣幸,岂有不耐烦之礼。”
成亲两年,他基本也摸清了对付女人的套路,当孩子哄便是。汤媛的脸颊果然亮了亮。
六个月的阿蜜盯着贺纶的鼻子瞧了会儿,忽然开口,“娘娘,娘娘……”
屋子里的两个大人皆一滞。
小孩子说话真真是一件突然而又充满惊喜的事。
阿蜜会喊娘了!
汤媛不由睁大眼,转首看向贺纶,欣喜道,“她,她刚才喊了娘。”
“那爹呢,阿蜜会叫爹吗?”贺纶将阿蜜举起来又放下。
阿蜜咿呀了声,嫩嫩道,“爹爹……”
后面是一串类似“爹爹”的发音,然后自己笑了起来,咧开长了四颗牙牙的小嘴,小脚也用力踩着爹爹的腿。
汤媛明明是开心的,谁知鼻子发酸,泪珠子竟是刹都刹不住。
她连忙将欢快的阿蜜抱进怀中,疼的一颗心都要融化。
这是她的宝宝。
“你看你,怎么越来越像小孩子,不高兴哭,高兴了也哭。”贺纶被她的样子逗笑,抱她于怀中,圈着母女俩,“这么喜欢小孩子,那过两年咱们再给阿蜜添个弟弟,如何?”
好。汤媛忙不迭点头,满心都是各种小宝贝的模样,早已忘记生孩子时的痛苦。
贺纶捏过她的脸,含住两片绯色的唇。
阿蜜瞪圆了眼,砸砸小嘴。
春寒料峭,尤其夜晚,这样的天气换成从前汤媛并不敢外出,好在有贺纶送她的宝贝,一件背心和一件夹袄,皆是火蚕丝织就,沾了温度便发暖,这原是贺纶的,想必罕见,或者无处可寻,要不然也不会让人改小,做成两件女式的给她。
穿上这个再套上棉袄与厚厚的狐裘披风,她看上去竟还是婀娜的,全无臃肿之态。汤媛对自己想现状也很满意,上马车前,搭着贺纶的手,小声问,“阿蕴,你瞧我今日的口脂与往日可有什么不同?”
这可难住了贺纶,呃,原来她凃脂粉了,可是口脂的颜色不都是红的嘛,这让他如何说啊?
他镇定的笑笑,“显得阿媛更美了。”
汤媛心头一喜,自不必提。
新年过后最大的一个节日,烟花漫天,焰火齐鸣,马车甫一踏上当地最大的街市,各种嘈杂的乐器纷纷响起。
车厢只有汤媛与贺纶,如同别家再平凡不过的小夫妻,没有内侍、婢女以及萱儿那样的侍妾,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陪她逛街。
所谓的看花灯不过是图个热闹,汤媛跟正常的女人一样,更热衷胭脂水粉楼,首饰楼,成衣铺。她从未逛过怀平的街,此前都是各家掌柜带着货物来王府紧着她挑,那种挑难免冷清寂寞了些,岂能与这种熙熙攘攘相比。
怀平的人大冷天都爱用风帽多出来布料盖住半边脸,保暖又防风,再加上火光流转,景致变幻莫测,倒也无人注意到这么一对神仙似的的小夫妻,汤媛缩在贺纶高大的身影下,一路畅通无阻。
贺纶比想象的更有风度,哪怕她傻蹲在瓷器小摊前,也不见有半分不耐。
地摊上的东西无甚稀奇,可架不住这人间烟火气啊,自从离开紫禁城,汤媛就是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接受了贺纶,又遭了几回罪,一路走来,只顾着捡命,竟忘了烟火的味道。
比起外面的熙攘,珠宝楼要冷清的多,却也温暖的多,冷清的是人气,温暖的是空气,汤媛拉着贺纶的手走进来,立刻有机灵的伙计迎上去问安。
这里客人稀少不代表不挣钱,只因档次太高。
除了汤媛夫妇,店里还坐了一位客人,长得倒也不丑,就是有点猥.琐,此人正是廖叶,眼球早已在汤媛走进来那刻凸出。
神仙姐姐!
他找了数月的神仙姐姐,原以为再也无缘得见,居然又在这特别的日子相逢了,难道这就是缘分,想到这里,他将怀里的女人丢开,直愣愣的站起身。
然而不等他疾步追去,就被两个平民打扮的高手拦在门外,对方阴声道,“这里,我家主子包了,滚。”
廖叶瞠目结舌。
……
元宵节买买买的节奏,乐的汤媛如同吃了兴奋.剂,她不缺钱,可缺逛街的机会啊,如今逮住一次,自是不肯罢休。
把她哄开心了,贺纶也有好处,晚上的姿势可以变变花样,这回他教她用手玩一种新花样。
明宗十六年二月初十,“山东富商”再次遣人深入辽东,搜集兀良哈汗血马。
贺维也来到了郡王府,与贺纶商议擒拿贺缄鹰犬的细节。
他点名要危宿,大康唯一的一名铁布衫炼成者,也是贺纶的二等暗卫。
倘若连这个人都逃不过,那这批火.药可真是天下无敌,锦州那边希望他趁机弄一批回去。然而这种东西每一个都有定量,不是他想拿便拿,不过若是出动了危宿,届时可就有了要求贺缄加码的理由。
贺纶拧眉深思,似在犹豫。
贺维道,“老三身边有个快刀客,削铁如泥,没有危宿我的人很难下手。”顿了顿,他又道,“只有让父皇对老三失望,你我才有活路不是吗?”
他一面观察贺纶的表情,一面压低了声音道,“他对你身边儿的人眼馋那么久,你觉得他会第一个收拾谁?”
男人想睡另外一个男人的女人,就会变得极具攻击性,这也是大自然中雄性的竞争规则,打的对方再也爬不起来守护自己的雌性,或者干脆打死。
贺维暗暗攥拳。
贺纶的面色果然也变了,冷眼看向他。
贺维敛去异色,笑道,“输赢倒是其次,可戴了绿帽子,那就真真生不如死。”
他每一个字眼都咬的发沉,令人感同身受。
外院那边厢,张录鬼鬼祟祟,抱着一只陶罐来到汤媛跟前,嘿嘿笑道,“娘娘,都办妥了。”
汤媛唇角微杨,却不动声色道,“你是个能干的,去账房支五两银子买酒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