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次事件。”王书记大为感慨，“我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要多鼓励咱们厂的年轻人，要向季雪同志学习。学习她爱厂如家，敢想敢干的拼搏精神。”
    雷鸣般的掌声又响起。
    底下，有认识季雪的，纷纷对她投来赞赏的目光。
    不认识季雪的，纷纷交头接耳的在打听，“谁是季雪？咋一直没听过这号人？”
    “就是生产车间的那个，那边，扎着高马尾的那个……”
    “胖子？”
    “咳……”
    季雪对于旁人的议论，无论是赞赏的还是鄙夷的，全然无动于衷，从头到尾，她稳坐如山，面上始终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因为，她看到了，那个厂办秘书，将一沓报纸包的钞票，放在了书记的桌子上。
    季雪眼睛毒辣，隔着报纸，就能确定，那是两万块，不多不少。
    而且，她已经嗅到了的钱的味道。
    有钱拿，任何议论或者非议，于她来说，不足一提。
    只是，王书记这样给钱的方式，让季雪有些不满，甚至疑惑。
    原是她跟王书记私下的协议，那笔钱也是货款之外，她另外得的。
    可若是这笔钱，拿到人前……
    季雪很怀疑，王书记究竟想以怎样的方式给她这笔钱？
    也没容她多想，台上的王书记很直接道，“为表彰季雪同志为厂里做出的巨大贡献，为鼓励今后更多的年轻人，为厂子出谋划策，让厂子走向更好的未来。此次，厂里决定，特奖励季雪同志两万块，以兹鼓励……”
    季雪闻言，微微凝眉。
    果然！！
    王书记话音一落，不止底下厂工。甚至，台上几个领导，也沸腾了。
    “书记，您是不是弄错了？奖励季雪同志两万块？”
    “两万块啊，咱们仓库里那些积压的毛巾，一共才卖了八万块。”
    “就是，那八万块，要发给咱们厂里好几百人的工资，可她季雪一人就占了四分之一，这也太狠了吧？”
    “是啊，书记，这季雪同志这次为厂里立了功，要奖励是没错。可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也该提前跟我们商量商量。毕竟，这厂子不是书记您一个人的。”
    下面更是嚷嚷声一片，就连同组里的几个同事，甚至小红都拿异样的眼神看季雪。
    季雪暗自翻了个白眼，为这王书记的蠢。
    王书记也有些愣住了，他倒是想过现场会有抵触之声，但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其实，他也是为季雪着想。
    如果按照他们之前协议的，季雪跟厂里之间更像是交易，是为了个体的利益，而不是纯粹的为厂里，这样难免会遭人非议的。
    他说厂里奖励给她，既能给她这笔钱，又能鼓励其他人。另外，也能保全季雪的声誉。
    然而，事实效果，却与想象反了。
    面对领导乃至厂工们的反对声，季雪觉得王书记搞不定了，便不慌不忙的起身，对坐在旁边的王大燕道，“劳烦，请让一下。”
    “你干嘛？”王大燕没好气的问了一句。不过，还是乖乖让了位置。
    季雪从座位上出来，迈着从容优雅的步伐，撑着圆滚滚的身子，走到了台上。
    “小季？”王书记有些错愕。
    “王书记，我想讲两句。”季雪对他客气的招呼了一声。随后，没等他点头，直接拿过他手里的话筒，转身，对着台下厂工们。
    “大家请先肃静，容我说几句。”
    “说什么？厂里要奖励你两万块，你要乐坏了吧？”底下，有个男同志阴阳怪气的叫道。
    随即，有人附和，“就是，不过帮厂里卖了点毛巾，就敢拿两万块，怎么有人这么贪心？”
    台上，沈厂长也瞧不惯季雪，冷着脸道，“小季同志，你先下去吧，关于王书记说的要给你两万块奖励的事，我想，我们厂领导班子，怕是还要再商议一番。”
    这说的委婉，其实，直接的意思就是：想拿钱？没门……
    季雪也不恼，也不躁，只是，神情淡定的回了一句，“沈厂长，以及台下的诸位同事们。我想，你们大家可能都弄误会了一件事。就是，王书记刚才所说的两万块奖金，其实，并非是厂里的。而是超市方给我个人的提成。”
    “什么？”
    “什么意思？”
    一礼堂的人，顿时一脸懵逼。
    “不信，你们可以问王书记。”季雪扭头问王书记，“书记，那天，我们是不是签了协议？仓库里的毛巾，我以八毛的价格卖出去。一共十万条毛巾。到时候，我会交给您八万块的货款。那协议，您还收着呢吧？”
    “收着呢。”王书记说着，就让秘书去他办公室里取，随后拿了旁边沈厂长的话筒，跟众人解释，“小季同志没说错。那天，我们厂里的几个干部，为这积压的毛巾，愁坏了，后来，是小季同志毛遂自荐找的我。”
    季雪接着又道，“当时，我跟王书记签的协议上，有个附加条款。毛巾卖出，高于八万块，高出的部分归我个人。低于八万块，缺多少，我个人赔。”
    “啊？”台下人听傻了眼。
    这姑娘胆子可真大。
    毛巾滞销，她竟然敢签这样的协议？
    这万一卖不出去，这得朝里赔多少钱啊？
    “所幸。毛巾卖出去了。”季雪爽朗一笑，神情颇为轻松，道，“跟为民超市签的单子，每条价格八毛。所以，十万条毛巾，八万块的货款，我一分没少的跟厂里结了。好歹，我不用往里赔钱了。”
    她做了个松了口气的神态，随后才道，“至于多出的两万块。那是因为，我给为民超市的策划庆典，帮他们拉来了人气，促进了消费。
    让超市营业额达到了历史性新高，三天收益比之前一年的还要高出十倍左右。所以，超市方以我厂每条毛巾两毛钱的收益为提成，奖励给我的。”
    众人惊呼：这么厉害？！
    “所以说，与其说是厂里给我奖励，倒不如说是为民超市给我的奖励。”
    既然都说成是奖励了，季雪也就只能糊弄成说是奖励了。
    不然，她要是敢将厂里给她价格八毛，她卖一块的事实说出来，这些目光短浅的家伙们，一定能将她吞了。
    只是，她说成是为民超市给的奖励。
    那么，他们就没话说了吧。
    毕竟，为民超市那边，财大气粗，人家乐意给，你们能拦着吗？人家又没用他们的钱。
    这下，顶多是羡慕嫉妒恨，但谁还能说出半个不字来？
    第33章 那么，大家一起发扬风格
    季雪的一番话，说的全场鸦雀无声。
    台上领导，几个人纷纷小声询问王书记，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王书记唬着个脸，道，“当然，这事，我原也没想着会这么顺利。还想着发动大伙一起帮着卖掉，哪知，小季同志两天时间就全卖光了，过后，咱们还加班加点了一晚上，才又凑过几千条给了超市那边。”
    众人没了话。
    这时，小李秘书拿了协议过来。
    王书记便拿着协议，展给大家看，“这上面有我厂的公章还有小季同志的签名。”
    沈厂长依旧不敢相信，将协议拿过来，细细的看，的确如季雪刚才所说，一点不假。
    “可是。”沈厂长凝眉，她总觉得就这么让季雪拿走两万块，太不甘了，可是，一时又想不出别的话来。
    毕竟，是为民超市放给她个人的。
    见没有人说话了，季雪抬了抬眉，看向王书记，“书记，钱可以给我了吗？”
    “给。”王书记忙将报纸包的四捆钱，交给季雪。
    季雪双手接开，打开报纸看了看，每捆大约五千，很新的票子。
    “多谢。”她双手捧着，就往台下走。
    “不是，你等等。”沈厂长突然叫住她。
    季雪怔愣回头，“沈厂长，还有什么事？”
    “小季同志啊。”沈厂长扶了扶金边眼镜，语重心长道，“你不是爱厂如家吗？那你现在将这两万块拿走，不合适吧？你也知道，咱们厂子如今正是困难的时候。”
    季雪眼眸微冷，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所以呢？”
    “所以？”沈厂长不悦的凝眉，这个胖丫头，这么不懂事？话都说到这份上，还装糊涂？
    “所以。”沈厂长道，“这两万块留在厂里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季雪微讶，“前几天的八万块不是发了一个月的工资吗？而且，厂里又接了几个大单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咱们厂就能将之前欠的工资补发到位了。所以，我这两万块是有什么大用场？”
    “小季同志，咱们厂目前资金紧张，，留着总有用处的。”沈厂长已经黑了脸。
    边上，其他几个领导也是，“小季同志，你是咱们厂的功臣，你要发扬风格……”
    虽是领导，可他们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几百块，能一次拿两万的，他们想都没敢想过。
    眼下看着季雪这么一个粗笨的小丫头拿走了，总觉得肉疼。
    季雪似乎听懂了，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道，“厂里是想借钱啊？行啊。这样，厂里给我打张借条，我这两万块就先借厂里用了。”
    “借？”沈厂长等人以为听错了，一脸的错愕。
    他们的意思那样明显了。
    什么叫发扬风格？那就是直接给厂里了。
    借，还要借条？
    怎么着？以后还要拿着借条要账？
    季雪忍不住好笑，“不然呢？”
    她辛苦挣来的钱，白给？
    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