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四十来分钟后，苏小莉等人回来了。不过，嘴里都骂骂咧咧的。
    今天第一天开工，就传出厂子要倒闭的消息，一大早，厂办这边挤满了人，闹哄哄的。
    可领导们都不在，只有一位年轻的男科员，在那扯着嗓门安抚着大伙，连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听他的。
    大家叫嚷着，非得厂长和书记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
    厂里是不是出大状况了？大家工资还能不能发出来？这今后的日子要咋过啊？
    人心惶惶，现在一片混乱。
    苏小莉等人挤都挤不进去，只在门口跟着瞎混。
    后来，还惊动了保卫科，大家都被轰了回来。
    说是，上班时间闹事，扣钱。
    就这一句扣钱，将所有人打压了回来。
    只是，众人人是回来了，心都乱了，没人能安的下心来做事，除了季雪。
    中午，吃饭时间，苏小莉几个端着饭盒，跑到其他组去了。
    季雪和小红两个坐一起吃饭，吃完饭，她将饭盒洗净。然后，拿着几条毛巾，就往外走。
    小红诧异，“组长，你去哪儿？”
    “厂办。”季雪回了两个字，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车间。
    吃饭时间，季雪好歹将生产部主任给堵在了办公室。
    “小雪？你这是有事？你不会也像其他人一样胡闹吧？”钱主任有些紧张的朝她身后望了望。
    季雪失笑，“钱主任，就我，没有其他人。”
    “那还好。不过，小雪啊，你知道，要工资这种事找我也没用啊。其实，不瞒你说，我比你们还惨，我都快小半年没拿过工资了。”钱主任说着，痛苦的捶了捶花白的脑袋。
    他在这毛巾厂干了小半辈子，没两年就要退休了，谁知道，眼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知他将来是能光荣退休还是直接失业，哎。
    季雪将毛巾放办公桌上，直接道，“钱主任，我不是来要工资的，我是来帮领导们解决工资难题的。”
    第13章 她是组长
    苏小莉几个吃完饭回车间，只有小红一人，便好奇的问，“组长呢？”
    “去厂办了。”小红随口回了一句。
    “去厂办？她一个人？”苏小莉夸张的讥讽，“咱们组长不会那么傻吧？咱们那么些人都没要到工资，她以为她一个人去，就能要到？”
    “她没说去要工资啊。”小红道。
    王大燕揶揄的嗤笑，“也是哦，她那个性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让她去要工资确实挺难，那她去厂办做什么？”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苏小莉突然神秘一笑，朝王大燕几个招招手，故意压低声音问，“你们知道吗？组长她离婚了。”
    “离婚？”
    众人吓了一跳。
    小红凝眉，“小莉，你别胡说，组长年前才结婚，还给咱们发了喜糖，这才多久啊，怎么可能离婚？”
    “哼，不信你们等她回来问啊。”苏小莉双手环抱，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
    “真的啊？”几人聚在一块，立刻八卦起来。
    “其实，我早就觉得他们不般配。那夏和平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怎么会看上她呢？”
    “就是，果不其然，到底还是离了。”
    “这才还不到俩月吧？就离了，啧啧，真不够丢人的。”
    这组里，小红和季雪关系最好，听见大家背后议论，挺不忿，气道，“苏小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偷偷喜欢着夏和平。你见组长跟他结婚了，心里不服气，就故意在这乱编排。我可告诉你，你这可是缺德。”
    “我呸。”苏小莉哽着脖子对小红啐了一口，冷笑道，“我乱编排？我缺德？你不信，等她回来，你问问就知道了。哼，我要是说的一句假话，叫我天打五雷劈。”
    她有个表姨跟夏家住一个院，那天，季雪跟夏家一通大闹，她表姨到她家都说了的。
    还说季雪也做的够绝，当时就将嫁妆，甚至夏欢欢身上的衣裳，全要了回去呢。
    这不就是彻底掰了嘛。
    苏小莉连这样的毒誓都发了，小红也有些懵了，只是还嘴硬道，“等组长回来再说。”
    众人撇撇嘴，倒也没再继续说了。
    此时，季雪正由钱主任陪同，一起来到了书记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季雪才发现，怪不得上午苏小莉他们这些闹的人找不到人呢。原来，厂里的大部分领导都躲保卫科这边来了呢。
    一间挺大的办公室里，坐满了人，还有人抽烟，屋里烟雾缭绕的，熏人。
    而这些人脸上，个个露出忧色。
    “老钱，你怎么来了？”王书记看到钱主任，声音嘶哑的问了一声。
    钱主任指了指身后跟来的季雪，回道，“书记，小季说有法子给工人发工资。”
    “小季？”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季雪。
    这些多是领导层，不大认得她这个生产科的小组长。
    “各位领导好，我是生产部一组组长季雪。”季雪大大方方自我介绍。
    沈厂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她挑眉看着季雪，眼中微微露出不悦，“小季，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吗？”
    第14章 有胆识有干劲的年轻人
    厂里的领导，都跑这小办公室来，无非就是害怕职工们闹呗。
    季雪看向沈厂长，从容大方的直言，“我想，各位领导大约是为我厂近一年多来效益不景气，职工发不出工资，未来不知如何发展，这些事犯愁呢吧？”
    沈厂长板着脸，“知道你还来胡闹？你是生产科小组长，这个时候应该待在自己的岗位上，认真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我是厂里职工，爱厂如家。”季雪不顾沈厂长官威，反而越发真诚的道，“眼下，厂里有了难处，我不能坐视不理。哪怕只是一份微薄的力量，我也愿意献出来。”
    沈厂长，“……”这么个又肥又丑的蠢丫头，嘴皮子倒挺会说。
    王书记闻言，大为感动，一上午，听见的都是闹事的，现在能听个爱厂如家，愿意为厂做贡献的，真是太感人了。
    “好，好，小季啊，你坐下来说。”
    “谢谢书记，我不坐，我只想说一件事。”季雪直直的站着，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刚才听钱主任说，咱们仓库里大约还有近十万条毛巾。”
    “没错。”王书记深深一叹。
    以前，光顾着抓生产，要高产高量。
    可现在，仓库里积压了那么多的活，简直愁死他们了。
    季雪微微启唇，那张黑胖的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书记，您给我十天时间。我能将这些货处理。”
    “怎么处理？”王书记大为震惊，以为听错了。
    众人也是一脸惊疑的盯着季雪，这姑娘莫不是疯了？
    十万条毛巾啊，不是十条，怎么处理？就是拿到街上天天叫卖，十天也卖不完啊。
    季雪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微笑道，“书记，怎么处理？这事，我得跟你详谈，需要得到您的大力支持。”
    王书记听她这话，便起身道，“行，你跟我去办公室。只要你能将这十万条毛巾卖出去，解了咱厂的燃眉之急。别说是我，咱们厂里的每个人都会给你支持。”
    季雪无声一笑。
    她要的支持可不简单哦。
    她要利……
    就她们厂里这些毛巾，市场正常价在两元一条，批发的话，八毛一块，甚至一块五也有过。
    但是，目前这种供大于求，货物积压的情况下，别说八毛一块了，能卖三毛五毛，但凡能出手，都比压在仓库发霉烂了的强。
    所以，季雪直接跟王书记保证，“十万条毛巾，我按八毛的价给你卖出去。”
    “八毛？”王书记大喜，这八毛钱现在在毛巾市场上价格不低啊。
    不过，随即，他又怀疑起来，“小季，这是十万条毛巾啊，你十天内能卖哪儿去？谁又能一下子拿出几万块钱来？”
    “这个您别担心。十天后，我给您拿回八万块钱就是。不过，这八万利润之外的钱，就算是我的奖励，您看可以吗？”季雪问。
    王书记诧异，“八万之外，还能有利润？难不成你还能卖到更多？”
    “说不定。”季雪撇嘴，狡黠一笑，“这是我跟厂里的协议。十万条毛巾，八万块。多了的，算我的。少了，也算我的，我往里贴。
    您说呢？要是可以，咱就签个协议。若是不行，权当我没说。我这就回车间干活去。”
    “等等。”王书记连忙叫住她，笑道，“小季，你可考虑好了。八万啊，这可不是小数，你要是拿不回来这么多，真要往里搭，得搭多少啊？你现在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王书记，我要是卖不出去，厂里也不亏着什么。可我要是卖出去了，至少能稍稍缓解一下厂里的资金紧张。您不愿相信我一次？”季雪挑眉。
    王书记看着眼前这个黑胖的姑娘，明明挺丑，可那自信飞扬的神态，又叫人莫名的想去相信她。
    “行。”王书记略略思索，便拍板，“小季，我很欣赏你这个年轻人，能有如此胆识和气魄。这样，你只管卖，十天，能卖出去多少是多少，卖的多了，我给你奖励。卖的少了，我也不能叫你贴钱。”
    “谢书记体谅，我一定努力完成任务！”季雪一激动，竟还对王书记行了个军礼。
    王书记乐的哈哈大笑起来，积压心底多月的阴霾，终于因这一笑扫除了大半。
    是啊，一个年轻的丫头尚且如此有胆识有干劲，在困境中寻求出路。
    他们这一批老革命，老干部，怎么能轻易的被市场打倒？怎么能让辛苦工作的职工没饭吃呢？
    待季雪离开后，王书记当即又召开会议，不止销售科，其他科室，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得出去卖毛巾去。
    毛巾卖出去了，才有钱，有钱了，厂子才能继续发展，否则，说什么都是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