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杨斌到底是怎么回事？”
    葛丽琼很多事藏在心里，一直没去求证过。
    因为顾娇兰在控诉沈柠的态度上，一直是言之凿凿的。
    既然沈柠就在眼前，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问一问。
    沈柠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但还是如实说：“我和杨斌在同一个大队长大的，从小认识，以前一起读书一起梦想过未来，后来我连高中都没得读，而他一路顺风顺水读了高中，又被公社举荐去读了大学，我们俩就一直没再联系过。”
    “或许年少有过悸动，但那只是青春期的懵懂，谈不上什么爱，后来是无形中的差距让我在现实面前低了头。”沈柠苦涩地扯了一下嘴角，看着葛丽琼，又轻轻道：“别的，再也没有。”
    葛丽琼看着沈柠坦荡的目光，心口不由酸疼了一下，“抱歉，是我唐突了。”
    沈柠微微一笑，“没事儿。不过葛老师，就算杨斌以前没来读大学，我和他也不可能的，我家境不好，杨斌的娘看不上我。”
    葛丽琼愕了愕，目光不由怜惜起来，“你很争气，你家里人应该很为你骄傲。”
    沈柠又是苦涩一笑，“我爹走得早，他看不到了。”
    葛丽琼惊觉说错话，“抱歉，我……”
    “没事儿。”
    葛丽琼想了想，说：“还有件事儿，就是关于张美凤张，她以前给你女儿看过病，至于你们之间的纠葛，我到现在都挺糊涂的。”
    沈柠又是一笑，“不仅您糊涂，我也糊涂啊，本来都过去很久的事情了，当初只是在门诊室起了口角，我和我爱人并没有追究下去，谁知道到了今天，居然还有人拿出来说事儿，我不知道张美凤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她对我当初提出的反对意见有不满，大可以来找我。”
    这番话说得坦坦荡荡，非常刚直。
    葛丽琼看着沈柠，“你的性格一直都这么强势吗？”
    这女孩说话虽然温温柔柔，不急不躁，但是言谈之间，却透出一股刚强的魅力，让人很难去小瞧她。
    沈柠愣了愣，随即不好意思道：“抱歉葛老师，我应该注意收敛一下，只是您刚才问的两件事，尤其是和杨斌的问题，我已经反复跟你的家人解释过很多遍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这两件事本身的嫌恶之情。
    就是挺恶心的吧！
    为了顾娇兰的疑心，顾家人真的就是一个个跑来问她和杨斌的事儿。
    得亏罗铮信任她，要不然夫妻感情真要破裂啊！
    沈柠在心里不由感慨，顾娇兰的命真好。
    清风徐来，树影斑驳，葛丽琼面带笑容地看着沈柠，“你跟我想象的真的很不太一样。”
    在她的想象里，沈柠的形象是被周围人的言语影响下，再通过她的喜恶加工过的。
    矛盾且复杂。
    甚至非良善之人。
    可如今瞧着，却怎样都是顺眼的。
    属于她欣赏的类型。
    独立并且很有魅力。
    沈柠笑了笑，“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看法，总是会有个先入为主。”
    “你倒是很善解人意。”
    “只是学会了换位思考而已。”
    沈柠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微风卷过绿得发亮的叶子，清新得让人沉醉，她们像朋友一样闲聊着。
    沈柠：“以前我过得不如意的时候，总是怨天尤人，后来经历的事儿多了，慢慢就想开了，我只是想跟这个世界和解，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人最重要的时间，应该是当下，不是吗？”
    沈柠的一番话让葛丽琼又重新对她审视了起来。
    沈柠依旧是面带淡淡的微笑，像柔软的和风一般，近在眼前，却又捉摸不透。
    葛丽琼眉目温婉，“看到你，就想起我年轻时候的模样，我年轻时候大概也是像你这样，身上有股韧劲，嫉恶如仇，对一切不合理总是针锋相对，现在年岁大了，棱角都被时间磨平了，儿女的事情总让我有操不完的心，不知不觉，我已经成了最世俗的人。”
    沈柠说道：“葛老师，我也是俗人呀，在这世间过着最庸常的人生，只是我得说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我丈夫都跟我说了，等家里孩子长大了，都直接打发出去，不让他们在家里住。”
    葛丽琼低低笑起来，“你的心态可真好。”
    沈柠：“都是练出来的，我以前是大队的妇女主任，成天得给社员做开导上思想课，可能就这么强势了吧，哈哈哈……”
    “你这孩子年岁不大，官倒是做得不小。”
    沈柠：“都是被我们大队的支书赶鸭子上架。”
    葛丽琼温柔地看着沈柠，“我家娇娇确实得向你好好学习学习。”
    她们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沈柠本人，她或许都无法相信，自己教出来的女儿有多么的糟糕。
    果然是有对比才有伤害。
    沈柠收起了玩笑，认真地对葛丽琼说道：“葛老师，我对你们家本身没有成见，除了顾娇兰。我不会见她，但她最好也别来找我，我这人有个毛病……”
    葛丽琼心口一跳，“什么？”
    沈柠皮笑肉不笑道：“我记仇！”
    葛丽琼充满歉意地说道：“她以前做错的事儿我代她向你道歉。”
    “顾伯伯和嘉叶对我好，我会永远记着，但是顾娇兰做的那些事儿，我不可能会忘记，她打我女儿那一巴掌，我也会一直给她记在账上。”
    沈柠说罢欠身起来，“以后我会尽量不让孩子去您家打扰，也请顾娇兰不要再为了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来找我麻烦，要不然……我打人可是不会手软的。”
    末了，沈柠在葛丽琼微带颤意的目光下笑得格外意味深长，“我们乡下人的力道，你们城里人不见得能承受得住。”
    葛丽琼被沈柠说得一阵心惊肉跳，也赶紧起身说：“对不起，我女儿也被她爸赶出了家门，这件事就此结束，好吗？”
    “葛老师，我刚才说的前提是，顾娇兰不要再来找我麻烦，在此之前，我和我丈夫都会看在嘉叶和顾伯伯的面子上，不会去找她麻烦，请您相信，我们一家只是想在省城里平静安稳地过日子，不会主动惹事。”
    沈柠声音温和，态度礼貌，却给葛丽琼一种很刚强又危险的感觉。
    这是一个敢说敢做，并且无所畏惧的女人。
    葛丽琼再三保证：“以后我会好好教导我女儿，真的，我不会让她继续犯错下去。”
    “再好不过了。”沈柠继续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