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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清河叶氏

作品:不良引  |  分类:恐怖灵异  |  作者:君不贱

    顾洛雪一脸惊愕,稍微迟疑就被秦无衣甩开好远,好不容易才追上去,气喘吁吁问道:“你和白哉都知道屋中有其他人?”
    “我们进去时,桌上有两个茶杯,我试过茶温是刚沏上,杯中茶水未动可见喝茶的人并未离开。”
    “可能是宁汐的客人。”
    “她不可能有客人,即便有也没必要隐瞒白哉。”秦无衣斩钉切铁说道。
    “为何?”
    “白哉救下宁汐后,将她安顿在京城,灭杀宁家的人若是知道还有漏网之鱼,势必会不惜一切斩草除根,所以白哉再三叮嘱过宁汐,她的身份以及关于宁家的所有事,她都必须对任何人守口如瓶。”秦无衣神色冷峻道,“这些年她改名换姓,早已不是宁汐,只不过是坊间一名寂寂无名的绣娘而已。”
    顾洛雪恍然大悟:“可刚才宁汐说出了自己的真正身份还有宁家灭门的事,就是说屋里躲藏的那人也听到了!”
    “宁汐不会这样大意,除非……”
    “除非屋里的那人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秦无衣面色凝重点点头:“此事除了白哉与我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白哉于宁汐有救命之恩,她不可能对白哉有任何隐瞒,宁汐此举可见屋中那人在她心中分量不低于白哉。”
    顾洛雪拼尽全力才能跟上秦无衣的脚步,上气不接下气问道:“每个人难免有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既然宁汐刻意隐瞒,我们何必要去刨根究底。”
    “你还是没明白此事的关键所在。”
    “关键是什么?”
    “不是宁汐在隐瞒,而是屋中的人不愿在我们面前露脸。”
    “我,我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同。”
    “这说明屋中的人认识我或者白哉。”秦无衣声音沉静,“可我和白哉实在想不出此人会是谁。”
    顾洛雪:“认识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你和白哉干嘛会这样紧张?”
    “认识白哉没有关系,认识我就非比寻常,何况还是知道宁汐身份的人,按理说不该有这样的人存在才对。”秦无衣意味深长回答。
    顾洛雪犹豫良久,还是开口问道:“你,你是不是没打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没有。”
    顾洛雪似乎对这个回答并没有太多失望,好像对于秦无衣的神秘早已习以为常,抬头看了一眼天际中盘旋的鹞鹰,眨了眨眼睛:“鹞鹰呢?”
    “鹞鹰?”
    “那只鹞鹰认识你,应该是你豢养的吧。”
    “你说对了一半。”
    “哪一半?”
    “鹞鹰的确认识我,但它的主人并不是我。”秦无衣这一次没有回避,直言不讳说道,“而且它的主人你认识。”
    “我认识?”顾洛雪好奇追问,“是谁?”
    秦无衣闭口不谈,顾洛嘟嘴埋怨:“你不能总是这样,每次说到一半就不说。”
    “你刚才还说,每个人总有些不能或者不想说的事。”
    “那也该让人自己去决定,你和白哉隐瞒牧谣姐,不对,确切来说是欺骗,万一,万一牧谣姐知道真相,你们,哦,现在应该是我们才对,我们该怎么去面对她?”
    秦无衣转头看了顾洛雪一眼:“其实她能记起过去发生的事,是我和白哉倒掉了她最后一碗药。”
    “难怪她只能记起其中一部分。”
    “我知你是重情重义之人,你与牧谣萍水相逢便能知恩图报为她冒死取天尘花。”秦无衣郑重其事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牧谣姐对我有恩,而且我与她一见如故,朋友性命堪虞洛雪又岂能袖手旁观。”
    “你想救她性命?”
    “是的。”
    “那我现在告诉你,不让她知道过去的一切,也是在救她。”
    “为什么?”顾洛雪不解。
    “一朵天尘花能让牧谣起死回生,但若让她知道真相,只会让牧谣万劫不复,那比让她死还要痛苦,你还当她是你朋友知己,就和我与白哉一起欺骗下去。”
    顾洛雪虽不知道秦无衣和羽生白哉千方百计隐瞒聂牧谣的过去是什么,但他们何尝不是和自己一样,甘愿为她赴汤蹈火,忧心忡忡问道:“万一呢?万一她自己回想起来怎么办?”
    “不会的,我和白哉早已商量好,等妖案结束,我会让白哉带着她回东瀛。”
    顾洛雪心中一惊:“你,你也去?”
    秦无衣摇头,神色惆怅说道:“我选好去处了,五年前就选好了,只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成行。”
    “妖案以后,我,我是不是再见不到你了?”顾洛雪低声问。
    秦无衣笑了笑:“是的,你应该不会再见到我,我是不祥之人,只会带来灾厄和不幸,你还是离我越远越好。”
    顾洛雪一听放缓脚步,秦无衣看出她失落,刚要开口劝慰,顾洛雪抢先说道:“你猜的没错,我家门的确是雷州顾氏。”
    秦无衣愣住,半天才淡笑出声:“你隐瞒身世这么久,怎么突然想着要说出来?”
    “洛雪对朋友从不隐瞒,现在不说,怕妖案结束后,想说也没有机会了。”顾洛雪一脸磊落说道,“我自幼随家母姓氏。”
    “难怪,我猜到你和雷州顾氏有渊源,可你自幼在边城军营长大,可见你阿爹应是统军之人,加之冠天都在你面前都恭敬有加,而他父亲冠文杰官拜节度使,推想你阿爹权势还在冠文杰之上。”秦无衣心平气和说道,“可顾氏都是鸿学大儒,并没有从军之人,之前我一直没想明白这一点。”
    顾洛雪犹豫半天,支支吾吾:“我,我是因为逃婚来京城的。”
    秦无衣苦笑一声:“我倒是猜过不少你来京的原因,但却没想到会是逃婚,不过现在想想,逃婚这事倒是挺符合你个性。”
    “很好笑吗?”
    “不好笑。”秦无衣极力掩饰脸上的笑意,“看来你和冠天都还真是天造地设,都能干出逃婚的事,就是不知道,你阿爹现在知道你偷偷在京城当捕快会是怎么心情。”
    “我逃婚又不是为了天都。”顾洛雪瞪了秦无衣一眼,“我只是想寻一名情投意合之人携手红尘,绝对不会将婚姻大事寄托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对方长什么样,品性如何也不得而知。”
    “你家境显赫,你阿爹为你寻的郎君自然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我只知道那人的名字。”
    秦无衣好奇:“叫什么?”
    “季元宏。”
    秦无衣一听这名字,先是一怔紧接着笑出声:“那我应该恭喜你才对,你还是别随我查妖案了,赶紧回家认错被错过了此人。”
    顾洛雪瞪大眼睛:“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很快这个名字便会人尽皆知。”
    “为什么?”
    秦无衣问:“你爹和裴炎是不是交情颇深?”
    “你,你怎么会知道?”顾洛雪大吃一惊,“裴相与阿爹的确是莫逆之交。”
    “你还没听说?”
    “听说什么?”
    “新帝下旨,诏季元宏入京出任左右卫上将军一职,季元宏原本只是录事参军,此番能平步青云可以说裴炎居功至伟,你阿爹还真是有眼光,为你挑了这么一位前途无量的俊才。”
    “上将军又怎么样,不是我钟意之人,就是贵为天子我也一样不会动心。”
    秦无衣还在苦笑:“你到底打算寻一位怎样的郎君才满意?”
    “也不是很难啊。”顾洛雪抬头看向秦无衣。
    秦无衣避开顾洛雪目光:“你都如此坦诚了,我如再推诿相瞒,实在对不住你口中朋友二字,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你一件关于我的事。”
    “我可没逼你,你要不想说也没关系。”顾洛雪喜出望外,极力掩饰自己的好奇,生怕秦无衣反悔,追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秦无衣拿出麟嘉刀:“无衣一生遇敌无数,这把刀伴随我多年,出鞘的麟嘉刀无人能敌,迄今为止我只败过一次,而且败的心服口服,在五年前我亲手用铁汁封铸了这把刀。”
    “为什么要封刀?”
    “这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秦无衣目光落在麟嘉刀上,眼神泛起无助的哀伤,“那还是八年前的事,我遇袭负伤跌下山崖,随我一同前往的人四处查找我下落无果,等我醒来发现被人救治,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位温婉美丽的女子,她为我清洗伤口,并上药包扎,接连好几天都是她在我身边悉心照料,如果不是有她出手相救,我早该在八年前命赴黄泉。”
    顾洛雪专心致志听着秦无衣的讲述,好像他过往的每一处点滴都能引起顾洛雪的无限兴趣。
    “那次的伤势很严重,我在床上整整躺了十来天才能动弹,那段日子一直都是她在精心照顾我,她还告诉我她姓叶。”秦无衣说道这里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动人,那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有,有多好看?”顾洛雪更关注那女子的容貌。
    “等我能下床时,首先找到麟嘉刀,你知道当时我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吗?”秦无衣问。
    顾洛雪声音有些酸楚:“她容貌出众,对你又有救命之恩,这是天赐良缘啊,你不是该……”
    “我在想杀了她!”
    “……”顾洛雪瞪大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杀,杀了她?她救了你的命,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啊?”
    “见过我长相的人都得死,至少以前是这样,这也是我一直不肯告诉你我身份的原因,不管她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不能让一个活人知道我的长相和身份。”
    “你,你该不会真杀了她吧?!”顾洛雪大吃一惊。
    “她端来汤药,一边责怪我起床一边给我喂药,她看见我手里的麟嘉刀,而我看见她的咽喉,她可能是我见过最好杀的人,完全没有防备,要害近在咫尺,我只需抬手便能让她血溅当场,但,但结果却让我始料未及。”
    顾洛雪急不可耐追问:“什么结果?”
    “她掰开我的手拿走了麟嘉刀,还埋怨我都伤成这样,怎么还想着打打杀杀。”秦无衣的笑意透着一丝难得一见的欢愉,“她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从我手中夺走麟嘉刀的人,也成为唯一一次麟嘉刀出鞘却未沾血,她一勺勺将汤药喂到我嘴边,我都不曾想到,她清澈的目光能一点点消散我的杀意。”
    顾洛雪长松一口气:“你幸好没这样做,否则我真会瞧不起你的。”
    “凡是都有代价。”
    “她救了你的命,你能有什么代价?”
    “还记得被羽生白哉斩杀的九尾妖狐吗?”
    “记得,怎么了?”
    “我也能做到,我也能像羽生白哉那样无欲无求,心无旁骛,至少以前的我能做到,但那次我放下了麟嘉刀,从此以后却多了一份羁绊,正是这份羁绊让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你以前是什么样?”
    “我以前只会拿刀,麟嘉刀在手我神魔不惧,现在,现在相反,我怕拿刀,就是那一次,她从我手中拿走麟嘉刀后,我发现再无法回到之前的自己。”
    顾洛雪:“她都对你做了什么?”
    “喂药,清洗伤口再重新包扎,哦,对了,她会做一手好菜。”
    “就,就这些?”顾洛雪有些不敢相信,能让秦无衣改变的人仅仅做了一些再寻常不过的事。
    “是的,就这些,我知道你难以理解,不过当时她让我明白一件事,我原来还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去生活,虽然平淡无奇但却安逸真实。”秦无衣笑着点点头,“那段日子,我一样每天都握着麟嘉刀,不过刀刃上沾染的不是血迹而是柴屑,我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用这把刀来劈柴,然后烧旺炉火等着她做好一桌可口饭菜。”
    顾洛雪感叹一声:“你有这样的感觉,说明你找到可以共度余生的人了。”
    “是啊,共度余生……”秦无衣嘴角的笑意硬生生凝固,“我和她在一起只有短短一月,可就是这一月的光阴让我谋生退意,突然想远离我曾经的一切,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说,她说愿意等。”
    “她等到了吗?”
    “等到了,她等了我三年,就在五年前,我下定决心和她归隐山林,临行前我和白哉还有牧谣相继辞行,他们都没有挽留,或许在他们看来,我这个决定是正确的。”秦无衣声音越来越低沉,“我甚至都憧憬好和她的将来,我会一处景色秀丽的山林盖一间木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简单单与她共度余生。”
    “后来呢……”顾洛雪话一出口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没有后来,如果有,你不该还留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过去牵扯了太多的人和事,不是我想抽身就能抽身,事实上在遇到她之前,我从未想过要和过去一刀两断,而且我也清楚,想要全身而退没那么容易,所以我必须做完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上元节时,你让我陪你过粉巷,其实在五年前,我就该走出分巷的,当时我陪着的人是她,走到一半时我接到密函,我只要完成密函上的事便能和她双宿双栖,所以……”
    “所以你把她一个人留在了粉巷。”顾洛雪叹息一声,终于明白那日秦无衣为什么会答应自己,“你是在弥补当年对她的亏欠。”
    “我别无选择,那是唯一能和她远走高飞的办法。”秦无衣埋头沉吟,“我想她会明白的,我也想好事后会向她解释。”
    “难怪灯谜的谜底是你的名字。”顾洛雪从身上拿出那枚石头,“这是她留在灯谜里的东西,你应该早就知道这是什么。”
    “三生石。”秦无衣脱口而出。
    “这是她留给你的东西,情定三生,至死不渝。”顾洛雪将三生石递到秦无衣面前,“她对你一番心意,你不该辜负。”
    “不重要了。”秦无衣看了一眼顾洛雪掌心中的三生石,“有些事和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可能再挽回。”
    “她,她没等你?”
    “等了,可她最终没能等到。”
    “为什么?”
    “她叫叶阡尘,你不会认识她,不过你调查过她。”
    “我调查……”
    顾洛雪忽然想起在曲江找到的那盏河灯。
    一庭寒江忆潇湘。弱水阡,落黄尘。
    “叶,叶阡尘!上元节那晚,你在曲江放的河灯上留下的就是她的名字,她,她死了?!”顾洛雪惊愕不已,更疑惑秦无衣为何说自己调查过她,“我,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这名女子。”
    秦无衣沉默片刻,从嘴中艰难说出四个字:“清河叶氏。”
    “清河……”顾洛雪神色瞬间大变,“清河叶氏在五年前的上元节当晚满门被杀,凶徒是“烛阴”,她,她姓叶,难道她也是清河叶氏的人?”
    “是的,她是叶氏长女,起初我认识她时并不知道。”
    “你早就知道有“烛阴”这个人,我虽认识你时间不长,但你睚眦必报,何况此人还杀了叶阡尘,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寻找“烛阴”为叶阡尘报仇?”
    秦无衣表情黯然:“有些事不是我想做就能做的。”
    “不,不对,以你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明明知道罪魁祸首是“烛阴”,你不可能不寻此人报仇,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你没说的?”
    “我即便能杀烛阴又能怎样?叶阡尘不可能起死回生,我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何况我根本杀不了烛阴。”
    “烛阴比你还要厉害?”
    “我与烛阴势均力敌难分高下,若有一战,定是两败俱伤。”
    顾洛雪怔住,缓缓张开嘴:“你,你知道烛阴是谁!”
    “知道,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此人。”这一次秦无衣没有搪塞回避,直言不讳说道,“烛阴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相反是一名很普通的人,就算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烛阴恶贯满盈,所作所为罄竹难书,惨死在烛阴手上的无辜不计其数,你明明知道烛阴是谁,为什么不将此人绳之以法?”顾洛雪大声质问。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该问问自己,一个四处灭杀门阀士族的凶徒,做作一切目的是什么,显而易见不是为了钱财,那就说明烛阴还有其他的目的。”秦无衣波澜不惊回答道,“白哉与你一样嫉恶如仇,他能救下宁汐,可你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白哉不直接铲除烛阴呢?”
    “白,白哉,他也知道烛阴是谁?!”顾洛雪更加吃惊。
    “知道,他是除了我之外,最熟悉烛阴的人。”
    顾洛雪勃然大怒:“你们两人身怀绝技,明知恶徒下落却置若寡闻,满口忠义却不除暴安良,此举与烛阴有何区别?”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打算做些事来弥补,其实这五年来我一直在想该如何去弥补,现在我找到了办法。”
    “你要去找烛阴?”
    “不,我要查明妖案。”
    “妖案?妖案和烛阴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没猜错,妖案与烛阴应该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这场肆虐京城的妖乱或许早在五年前就开始了。”秦无衣说到这里,郑重其事问,“你真想知道谁是烛阴?”
    顾洛雪目光坚毅点头。
    “等查明妖案真相后,我会告诉你谁是烛阴。”
    “真的?!”
    “真的。”秦无衣平静点头。
    顾洛雪目光再次落到麟嘉刀上:“你封铸刀是为了叶阡尘。”
    “曾经我持刀不惧世间神魔,可最终我却连自己最爱的人也保护不了,我还留在麟嘉刀有何用。”秦无衣重新将刀揣入怀中,“我发过誓,有生之年不会再让此刀出鞘,还记得地藏吗,他一心求死只为与黄泉路上妻儿团聚,这些年我何尝不和地藏一样,我本该死在五年前的浩劫才对,苟活到现在只因心愿未了。”
    “你,你完成心愿后会,会怎么样……”顾洛雪怯生生问。
    秦无衣直视顾洛雪,幽幽道:“我会杀掉烛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