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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作品:蓄意谋娶  |  分类:历史军事  |  作者:谢书枍

    然后就看见了宁王,魏瑾瑜。
    转身已经来不及了,魏瑾瑜察觉到她,目光从棋盘上回头,一双凤眸神色不明,笑着看着她。
    “这位夫人,我们可曾见过?”
    魏瑾瑜一身清贵之气,看着林愉的时候总是悠远空寂,探寻着什么。早在看见林愉的那一刻,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宁王殿下。”
    林愉疏离的行礼,低头的瞬间暗中观察着四周,这里没有人,她一路走来都没有人。皇宫内院,宫女内侍无数,一切不过是有意为之罢了。
    他是宁王,真想见一个人不难,林愉知道她走不了,只能自救。
    于是她清冷的,像和一个陌生人一样说:“不曾。”
    “夫人,还是仔细想想的好?”
    林愉掐着自己,假意看看天色,“臣妇不曾见过殿下,如今时辰晚了,夫君仍在不远处的塔楼等待,臣妇告辞。”
    林愉着重讲了“臣妇”和“夫君”,她想宁王一贯贤能,总不能为了一个可能的人败坏了名声。
    而且,还有傅承昀。
    这个时候,林愉无比庆幸自己嫁的是傅承昀。
    林愉没什么异样,就和普通臣妇告辞一般转身,朝着亮着灯笼的塔楼而去,就像傅承昀真的在哪里等她一般。
    魏瑾瑜坐着,手里捻着一枚棋子,执着于一个结果。
    “魏山桃林,那个唱歌的人——”
    那年魏山桃树下,他曾登高遇上一女子,粉面含花。她带着一支珠翠玉兰簪,唱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女子魏瑾瑜寻了好多年。最后遇上林悦,他以为是林悦…
    林愉走着,背影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但记忆也潮水一样涌上来,她好些年前去过魏山,是为远下江南的林惜祈福。因林惜喜爱桃花,她一时思念就学着林惜唱歌,但她没想到会有人惊恐离去。
    “那女子是你,对吗?”
    冷风顺着缝隙钻进林愉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冷的她发颤。这么些年,林愉也是听过宁王为心上人留着正妃的位置。那女子是她,可…是她又如何?
    她从未想过那人是宁王,更无意招惹。她嫁人且不说,就算没嫁心里也没有宁王一丝的位置。林愉的心很小,喜欢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别人,她要给心悦之人的是十成十的心。
    不是宁王不够好,而是她不爱。
    一个出嫁的女子,如何应对一个不知目的的贵人,林愉不敢轻易开口,更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她就和往常一样走着。
    “宁王请自重。”
    “本王无意纠缠,只是想知道答案。”
    “然后呢?”林愉停下,“是如何?王爷能当不认识,然后不打扰。不是又如何?你问的没什么,被问的却是一个有夫有宗族的女子。”
    “王爷,这里是皇宫。”林愉站着,这皇宫大院,看似只有两个人,实际上到底藏着多少双眼睛,“你的答案,会毁了我。”
    魏瑾瑜不说话,他看着和他据理力争的女子,心里隐隐有一种冲动。一种不管林愉是不是,他都愿意当她是。
    于是他笑着,朝林愉摆摆手,“本王知道,也不会为难你。你不答因为你怕,但是你别怕,本王寻了好些年,不是叫你怕的。你不说,本王也知道。”
    “你别怕本王。”
    黑夜里面林愉瞳孔微缩,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忍着没有流露异样,转身而去。
    “告辞。”
    等她走出魏瑾瑜的视线,仍觉得自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然后她直接跑起来,不顾一切的跑起来。她从没这么快的跑过,就像当初萧家门口追傅承昀的时候,好似这样跑着她也在追着傅承昀一般。
    风擦过她的脸颊滑过,刀子一样的割着,直到塔楼近在眼前,她喘息着伸手摸上酸涩的双眼,手上润湿一片,原来哭了吗?
    哪怕再坚强,她不可避免的还是害怕。林愉的人生里面从来没有遇上过多少尊贵的人,宁王这次语出惊人是真的吓到她的。
    林愉愣了许久,梧桐树打散的光影照在她泪湿的脸上,冷风刮着衣裙,她一抬头就看到那个坐在楼梯上的人。
    他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却比深冬的碎雪还要冷人,从上到下的打量着。
    傅承昀!
    林愉看见他,突然自内心深处涌上心虚,她习惯性的朝他走过去,那些害怕尽数散去。见傅承昀没有动,她就像受到鼓励一般奋力跑过去,一下子跪扑到他怀里,贪婪的吮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哪怕他身上是极淡的血腥味,林愉也觉得心安。
    “相爷,你怎么在这儿啊!”
    傅承昀任由她抱着,眼神幽暗的看着她身后,手在边上的青石阶上敲着,他说:“啧,不是你说我在塔楼等着吗?”
    “你看,我不是在塔楼等你吗?”
    第三十一章 轻不了   傅承昀喜欢她,不……
    “你看, 我不是在塔楼等着吗?”
    听到这话,林愉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一路隐忍的恐惧, 被抛下的委屈, 所有所有的情绪被一句话堵在喉咙。她从他怀里出来, 看着黑夜里他那双亮的不像话的眼睛, 泪水毫无预兆的就流了下来。
    傅承昀就坐着, 他看着林愉哭。
    “你瞧瞧你, 哭什么?”
    塔楼的清寒给傅承昀渡了一层清辉, 却让林愉忍不住轻颤, 好似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扑跪在地上。
    “你,都看见了?”她问他。
    “是啊!”傅承昀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 力道自然有些大,就和他不甚愉悦的心情一样。
    他幽暗的眼神看着她, 就好像看见许多年前,桃夭下歌唱的佳人, 可任凭他能力卓越,那些是他永远去不了的记忆, 魏瑾瑜能去。
    “看见了, 不行吗?”
    他第一次这样憋屈。
    明明林愉抛下他跑了,他就该头也不回的骑马离开,可那脚就是不听话。他在路上来来回回三趟, 最后还是在那亭上头躺下,他就想看看林愉什么时候忏悔,什么时候想起回家。
    他不愿让别人瞧见,那么长时间, 也真的没人瞧见,他却瞧见了一场大戏。
    那是多么精彩的大戏,多么深情的久别重逢,尊贵的王爷和漂亮的姑娘,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果主角不是他的夫人,他都想丢下去几吊钱,然后原地告诉他们“在一起吧!我祝福你们。”
    呵,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枕边这胆小怯懦的女子,竟还有那样风花雪月的时候。
    一想起那些,傅承昀真想回到过去,把那些看见的听见的全都一剑殁了去。
    凭什么?他的夫人,他都不曾见过…
    要不是知道林愉本性,要不是林愉真的心悦他,凭今晚这些事,他不会手软。
    傅承昀想着嘴角勾起几丝笑意,月色之下多瘆人,他那双手不自觉的扣上林愉的后颈。
    他摩挲着,心里添了一句,这脖子真软,也真细。脆弱的只消一点点力气,他就再也看不见林愉生动的眼泪。
    你说好好的一个人,她怎么就有这么多眼泪。哭也就罢了,连个难过的哭声也没有。
    她不是坚强的料,强撑着坚强的样,这让他做人夫君的,很是郁闷呀!
    林愉哭了很久,她看着傅承昀哭,一张脸上挂满了金豆,睫羽一扇就是浑圆珍珠落在手上。也因为有风,吹干了大半水珠,林愉姿色娇艳的脸上不显狼狈,只是…可怜。
    傅承昀由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最后不耐,一直看着她。林愉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大咧咧坐在他边上,边哭边委屈,“你看见你不来救我,你知道我多害怕吗?”
    害怕再也逃脱不了,害怕见不到他,害怕有些话埋在心里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她真的害怕…
    许许多多的害怕,都不抵傅承昀一个“看见”让她无措。他怎么就眼睁睁的看着,无动于衷吗?
    “你就看着我害怕,你就看着…你不出来。傅承昀,你简直太讨厌了!”
    傅承昀抻着腿,手无意伸到她那边的阶梯扶手上,宽大的袖子在后面罩着她,被风吹的鼓了满袖清风。
    风很冷,但他没收手。
    他好笑道:“出去,你叫我了吗?”
    “林愉,我竟不知你这么能招蜂引蝶,啧啧。”他抓着她的手,冰凉的手在他的揉搓之下很快暖和,林愉却用力甩开他。
    “我没有——”
    林愉被他激怒,猛然一脚踹在他身上,“我没有,你知道的。”
    她什么都没有做,她唯一的错就是…她不知道。
    傅承昀随意搭着的腿就被踹的往另外一边晃了一下,林愉没有停,结结实实又踢了几下。
    这还是林愉第一次朝他发火,傅承昀还怪新奇的,就看着林愉没多大力气一脚一脚踢着。这种感觉就像他第一次杀人,他明明怕的不行,但看着别人哆嗦的从脚边爬过,他就不怕了。
    随之而来的,是那种新奇的满足感让他热血沸腾。
    对,就是从来没有过的激动,这种索味的日子出现久违的趣味,傅承昀忽然就纵容着林愉。踢吧踢吧!好些年没人敢这么踢他了。
    说起来,怪想念的!
    傅承昀眯着眼睛,慵懒的在月光下伸了个懒腰。
    “傅承昀我没有,你不要这样冤枉我,我受不起。”有些罪名,是她这一辈子不敢触碰的。这一生林愉没有拥有多少东西,总是格外珍惜,她曾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干干净净。
    “你要是早些出来,我这辈子都不会认识什么劳什子宁王,你为什么不出来?”林愉喊着,又是一脚踢过去,这次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是你害我想起那些,我本不愿,你为什么不出来救我?我…”
    “我是你妻子啊!”
    傅承昀却没有躲,他受着。若再来一次他还是想知道这些,林愉没有他的过去,他想看看林愉的态度,他想知道林愉值不值得他纵。
    林愉让他满意,那么林愉这些恼,是他该受的。
    不知踢了几下,林愉终于累了。她瘫坐在他边上,撑着他的手喘息着。因为长时间动作,喘息有些急促,胸口大幅度起伏,眼泪半干在脸上。
    “我讨厌你。”她说,起码今夜傅承昀的做法让她讨厌。
    他不该这样,他不该是这样的人…
    可他该是怎样的人?
    确切些,应该是林愉的心里,她希望看见怎样的傅承昀。
    她希望看见的是初见时漂亮的不像话,耀眼的不像话,干净的不像话的傅承昀。你可以位卑身贱,你可以深陷囹圄,但你要笑着、昂首挺胸,这是傅承昀的脸上她学会的。
    只是相隔多年,傅承昀究竟是怎样的傅承昀?林愉忽然有些迷茫。
    她手上胡乱擦着,袖子轻轻滑过他,安静的好似静湖的水,无波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