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干湖冬捕是以马拉网, 但现在的部落，别说是马，连个除了人以外的活物都没有。
    现在的部落族人对于猛兽的第一反应都是拿来吃, 压根就没有养殖的观念。
    河流上凝结了冰面, 鱼类没有呼吸的地方，只要开出一个小小的冰面，就会有鱼儿闻风而动，直接来到冰口处呼吸。
    到时候再抛洒点诱饵, 以这群笨鱼的智商，只会看到眼前的吃的, 直接被捕获上来。
    第二日,
    洛素把所有的兽皮都套在身上, 里边还穿了两件“鱼皮秋衣”, 打开石门的一瞬间, 她只觉得狂风灌入，赶紧把门推上。
    这温度, 得有零下十几度了吧。
    原始社会的冬日，真是恐怖如斯。
    在这个没有空调，没有暖气, 没有取暖工具的时代，原始人能够挺过来, 真是全靠一身正气。
    哆哆嗦嗦地跟着山等人汇合，巫今天没有出来, 他老胳膊老腿的, 这种天气, 还是在火炕上带着比较好。
    冬日无事可做, 洛素眼看着战士们拿出来一堆石矛, 黑藤编织的渔网，跃跃欲试。
    战士们的目光看过来，“素，从哪里开始？”
    洛素站在结冰的河流冰面上，跺了跺脚，即便是隔了厚厚的皮毛阻隔，总觉得在渗着凉气。
    “之前捕鱼抛网的地方在哪？”她问着。
    战士圈定了一块地面，洛素点了点头，便有人沿着画圈的地方开凿。
    冰眼凿出，大块的冰块掏出来，晶莹剔透，寒气腾腾。
    有战士拿着草绳吊了小块的食物，等待着上钩。
    周围一片静默，素说了，不能出声，否则鱼不会过来了。
    负责拿草绳钓鱼的战士手有些颤抖，太冷了，太冷了。
    “唰——”
    凶猛的大鱼骤然窜出，旁边的战士眼疾手快，石矛一击即中，穿过了鱼身。
    那大鱼显然还没死，它依旧在挣扎，嘴中尖锐的牙齿张牙舞爪，试图扑向这个战士。
    “山里的凶兽都冻死了，水里的鱼倒是没冻死。”
    “这鱼居然还这么大，不知道吃了多少小鱼。”
    虽然很冷，但这一条大鱼的出现让人的内心瞬间亮堂了。
    冰寒的日子，有大活鱼吃了！虽然鱼干也很好吃，但还是新鲜的更好，可以烤鱼了！
    战士们干劲儿十足，搓搓手，跺跺脚，河边升起火堆，简易的小石屋里烧了炕，轮番过去取暖休息。
    藤筐里的鱼越来越多，直接被战士拿下去挨家挨户的分，一条鲜活的大鱼，足够一家人吃了。
    一条又一条的大鱼捕捞上来，揉搓揉搓差点冻僵的手指，就继续欢天喜地的下网。
    洛素早已去旁边小石屋的火炕上待着了，天寒地冻的，真不知道当年前辈到底是怎么挨过来的。
    一上午估计是捞够了鱼，直接收工，一大筐一大筐的大鱼分到族人手里，敲响石屋的大门，接到一条活蹦乱跳的新鱼，即便是没有亲眼看到，也能想象到那一份惊喜。
    负责分鱼的是两个战士，两人抬着藤筐，一家一条。
    “你说，以前我们怎么就不知道冰寒可以在河里抓鱼呢？”
    “以前大河是禁区，我们也不知道鱼可以吃。”另一个战士回答道。
    “以前要是有这些多好啊。”
    “现在不是有了，以后会更好。”
    来河上捕鱼的是一波战士，烈和狰带了两队，烈带着人进山，狰带着人过来抓鱼。
    如今捕鱼结束，另一边巡逻的狩猎队还没有回来。
    “今天抓了鱼，要是烈他们能带回来凶兽就好了。”有战士说着。
    “前些天山林外围还有一些凶兽，最近已经越来越少了，除非烈他们往山林深处走走。”
    刚开始巡逻的时候，总能碰见冻死的猛兽，凶兽。
    最近外围巡逻完毕，每天都捡上两三只回来，狩猎队战士感觉手都快生了，不过这不劳而获的感觉真好。
    狩猎队空手而归，洛素拎着两条新鲜的大鱼回到石屋，却发现石屋里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部落的酋长山，一个是巫。
    看到两人过来，洛素有些诧异，部落的两大统治者一起过来，这是有什么事找她商量？怎么没有派人来通知她？
    “巫，山，部落出了什么事吗？”她问道。
    山摇了摇头，目光锁定在洛素拎着的两条大鱼上。
    巫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这石屋里的木墩子上，洛素撇了撇嘴，得，她知道这俩是来干嘛的了。
    蒲草她们时不时地偷看一眼巫和酋长山，素就是素，连酋长和巫都要来这里找她。
    因为蒲草在学习打磨石器，冰寒之前就捡了很多的石料放在石屋里，而在洛素的指导下，各种有用的没用的都被做了出来。
    比如现在放在巫面前的石杯子。
    旁边是歪歪扭扭，十分难看的小陶锅。
    陶锅是洛素自己烧的，用山坡的泥做了土炕，感觉粘性够，便自己试着烧了陶。
    奇形怪状，歪歪扭扭，不知道失败了多少，也就成功了这一个陶锅，做饭不行，烧水还行。
    之后看专门用来烧热水喝了。
    巫正在端详着石桌上的这个陶锅，陶器，部落里曾经也是有的，巫自己小的时候，就曾经见过部落中的老人很是宝贝，那个陶器比现在素的这个要漂亮，上面有着花鸟虫兽的花纹。
    山也是见过的，每次冰寒与祭祀结束之后，前往山林那边和其他部落的机会，陶部落的族人总是会带来很多陶，而那些陶，各种各样的，有的是锅，有的是碗，有的是瓶子，基本上只有富裕的部落才舍得去换，尤其是财大气粗的盐部落，每次陶部落的陶器，都被盐部落包了大半。
    洛素提着手里的鱼放在石板上，提着鱼走回来这一功夫，鱼儿已经有点硬了，石刀那在手中手起刀落，大块的鱼头斩下来，做个鱼头汤吧。
    可惜了，要是有辣椒，这么大的鱼头，做个剁椒鱼头绝对带劲儿，冬天吃着再好不过了。
    扒拉着一堆土豆煮熟，接着让山过来捣碎成泥，腊肉切成小粒，因为腊肉本身的咸度，土豆泥连盐都不需要放，自带咸味儿，腊肉土豆泥就做成了。
    石屋里多了两个人，巫的饭量虽然不大，但是山作为一个三级战士，自己的食量都赶上剩下他们几个加在一起的了。
    得，加菜吧，
    再剁了一块腊肉，加野葱清炒，两条大鱼以石板烘烤，撒上磨碎了的花椒粉。
    肉香，鱼香，汤香混合，不断地勾着馋虫。
    等待做好的功夫，巫研究着小陶锅，但时不时地看向灶台的方向。
    山更是毫不掩饰自己过来的目的，直直地盯着洛素做饭的动作，仿佛看了就能够学会似的，时不时咕嘟地咽一下口水。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素已经教了族人怎么做食物更好吃，族人们也是那么做的，山的伴侣也是按照素教的方法做的，可吃起来，总是没有素做的好吃。
    巫一个人住，有专门的战士给他烧炕，食物都是山的伴侣做好送过去的。
    但你吃过了素做的，同样的菜，再吃别的族人做的，明明还是鱼，是肉，是鱼汤，可怎么就没有素做的那个味道好吃呢？
    等到洛素一顿操作结束，山已经忙不矢地过来端菜上桌。
    蒲草，叶，月有些怯怯地，不敢过来和部落里的大人物们一起吃饭。
    洛素看了看她们的样子，得了，硬叫一起吃，只怕这三个小丫头根本不敢吃多少，干脆分了她们的分量，拿到炕上让她们三个自己吃。
    “山林中的情况怎么样？”洛素喝了一口鱼头汤，又鲜又香，可比鱼干好多了。
    “冰寒如今过了一半，烈说，狩猎队巡逻的山林外围已经走遍，看不到冻死的凶兽了，也许在深入往里，能碰见一些。”
    山的话语有些犹豫，外围已经没有找到冻死的凶兽了，明天的狩猎队巡逻，要不要再往里走走。
    洛素摇了摇头，“不要贪得无厌，部落储存的食物足够过完冰寒，并不缺那一两只凶兽来吃，以前的冰寒也没有太深入山林，越深入越冷，现在战士们捕鱼都已经如此，这种时候深入山林，只怕没走多远，体力不支，碰上凶兽就不好了。”
    “素说的不错。”巫也点点头，即便是往年的冰寒，狩猎队也没有深入到山林中去，太冷了，在山林外围，就算是出了什么变故，也来得及向部落发送信号，进了深山，那可就鞭长莫及了。
    “冰寒期间，凶兽猛兽也在和我们一样，躲起来，找好了山洞度过，现在山林中都很平静，等到冰寒结束，再深入山林也不迟。”
    洛素说着，山点点头，不知道从什么开始，部落的大事小情上，会更加看重素的意见，已经成了众人的共识。
    “等到冰寒结束，如果我能在祭祀上觉醒，我想去山林中看看。”
    喝完最后一口鱼汤，洛素平静地说着。
    部落的资源很匮乏，不能说匮乏，但主要的问题是，她已知的东西太少，就算有什么想要动手做的，可这也缺，那也缺。
    进入到山林之中，以她的目光，也许会发现更多这些原始人没有发现的东西。
    山和巫一阵沉默，素总想去山林中看看。
    即便是素觉醒成为战士，两人也不希望她以身犯险，但以素的个性，就像当初执拗地找盐一般，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等祭祀之后，你成了战士再说。”巫说着，素还小，即便是度过了冰寒祭祀，也不过十一岁，部落的孩子，往往都是十二岁才觉醒的。
    洛素心中叹气，知道这又是开始拖了，转头换了个话题。
    “等冰寒结束，部落要祭祀，要进山狩猎，还得多挖一些盐晶，如果我们在集会上拿出盐，恐怕盐部落会盯上我们，可以拿一些鱼皮衣去交易。”
    洛素觉得自家部落还是有必要和其他部落互通有无的。
    只是，比起人家各自有着特产的部落，卖盐的卖盐，做陶的做陶，相比之下，洛部落实在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部落，以前都是靠着兽肉和兽皮与其他部落交易的。
    而现在，部落里能够拿的出手和别的部落进行交易的东西，盐，鱼皮衣，渔网。
    但是如果拿出来盐就太打眼了，盐部落也会盯上他们，毕竟现在的盐，可都是被盐部落垄断的状态。
    渔网的话，对于一些周边没有河流的部落也没有用，人家也不用捕鱼，倒是和舟部落可以进行交易。
    舟部落周围临着大河，他们可能会用到渔网。
    鱼皮衣至少在山的记忆之中，还没有见过有别的部落穿过，倒是可以拿出去交换。
    山点了点头，“鱼皮衣很凉快，有些部落生活在热的地方，不像我们有冰寒，等到了雨季，穿鱼皮衣最好。”
    等到冰寒结束，部落就又要忙碌起来了。
    ...
    天光透亮，气温渐渐升高，冰寒还没有彻底结束，但现在，晚上烧好炕之后，不需要半夜再起来填一次柴火，就这余温，睡到天亮也不觉得冷了。
    大河上的冰还是硬邦邦的，虽然有不少战士在冰面上嬉冰，但依然严禁小孩子过去。
    经过这一冬，河里的鱼还是没有一点长进，有着诱饵就冲上来。
    不过现在族人们都有点吃腻鱼了，感觉浑身腥气，盼望着冰寒早日结束，进入山林里寻着些果子甜甜嘴。
    洛素也是如此，她何曾经历过物资如此匮乏的时候，就算是在九曜大世界，和老吴赶路的时候，虽然经常啃干粮，但起码物资算齐全，进个小城小镇，都能吃些好的，便是在星海大陆，也是种类颇多。
    再加上如今调料有限，一个冰寒，她手里的花椒粉早就用完了，现在剩下的调料只有盐了。
    山林外围的雪渐渐化了些，狩猎队一队便进了山。
    这个时候，应该有凶兽出来活动了，冰寒就要结束，现在就可以提前准备祭祀的祭品了。
    这次狩猎队进山，是由狰和烈一起带队的，自从腿受伤之后，狰只参加了冰寒之前的最后一次狩猎，而在冰寒到来之后，他只在河上带着队员捕鱼，再就是巡逻，已经很久没有猎杀猎物了。
    猎杀并非本能，需要持续地保持熟悉与锻炼，即便是每日活动着手脚，狰依旧担心自己的实力会如同那些从狩猎队退出的战士们，实力变弱，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山林中的积雪初融，经过一棵巨树，积雪抖落下来，湿湿嗒嗒的。
    冰寒的山林只有雪白，没有其他的颜色。
    有些树枝上结成了冰，有战士嘎吱地掰下来，放进嘴里嚼了嚼。
    “一个冰寒没有狩猎，都小心些。”烈吩咐着，不光是队员，连他自己都需要慢慢地找回手感。
    一只小雀鼠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又一溜烟的跑走。
    现在的山林对于狩猎队来说很友好，但也不太友好，几乎满眼都是雪白，以至于猎物的一经出现就会被发现，但同样，狩猎队自己也失去了遮掩的地方。
    冰寒之前，有不少山林内围的凶兽都跑到了外围，现在，经过了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还活着。
    按照冰寒期间巡逻的路线走了一圈，除了零星活动的小动物，连个凶兽影都没有。
    “头，我们不深入看看吗？”有战士问着，现在外围已经不见凶兽的踪影，要是进入山林内围，也许能打到点猎物。
    “巫说，在冰寒彻底结束之前，都不要深入山林。”烈也想进山林内围看看，现在这种情况，总是让人不安，但巫和素都说了，暂时不要深入，比起自己的直觉，烈还是更相信他们的决定，一定有什么深意。
    “怎么没有冻死的猎物呢，吃了一个冰寒的肉干，想吃点新鲜的肉。”
    那战士叹道。
    “这个冰寒吃的饱饱的，部落里人都在，就这样还不满足？”
    烈瞪了这战士一眼，这是忘了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以前的冰寒，连鱼干肉干你能吃上吗？都是现在素把你们惯得还好了，能吃上鱼干肉干都嫌弃了。
    那战士被烈一瞪，转脸笑了起来，“我就说说，以前的冰寒，怎么能忘？以后还得告诉那些小崽子呢。”
    怎么能忘记以前的冰寒呢，那刻骨的寒冷，那难以忍受的饥饿，那眼睁睁着看着生命消亡的感觉，只要经历过，就永远不会忘记。
    他们这些经历过的人，都不会忘记，但也希望，部落的下一代，永远都不要再有着这样的经历。
    狩猎队巡逻了一圈回到部落，面对他们的两手空空，大家都没有感受到意外。
    往年也差不多，大雪封山，山林中的猛兽凶兽们来不了部落，都在风雪中勉强在山林中觅食。
    自然界的食物链法则在此刻淋漓尽致，为了生存，为了食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经历了一个冰寒，能够活下来的猛兽，不是藏的好的，就是厮杀出来的，更不好对付。
    洛素在“活泥”。
    当然，这次不是为了盘炕，自从冰寒期间，巫三番两次地来到她的石屋，一脸欣赏地看着她那个歪瓜裂枣状的陶锅。
    洛素：......
    她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止是巫，还有部落里的其他几个老头老太太，都十分欣赏，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还能怎么办，尊老爱幼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左右最近也没有什么事。
    现在积雪渐渐融化了，就找战士去挖了两大筐的泥。
    做陶，洛素上次已经摸索出来了一点手感，只不过这么长时间没玩泥巴，感觉也手生了。
    在现代，陶瓷已经有着成熟的机械化流程，烧土陶已经十分罕见。
    很多商场里，都有着陶艺作坊，供人们亲手体验制陶的乐趣。
    正经的做陶工序很复杂，淘泥，打泥，拉坯，印坯，修坯......
    中间又要用到很多复杂的器具，一个类似圆盘转轮的东西，来不断的拉坯塑性。
    然而，这些东西，洛素她都没有。
    眼前的陶碗，是她一点点用手捏出来的。
    加少了泥，再多加点，又多了，那就干脆再往上多糊上一层。
    好好的一个碗状，现在已经被她不断地加高，变成了罐子的形状。
    还好活好的泥够多，就多做点，一次性多烧一点，瞎猫碰上死耗子，没准哪个就烧成功了呢。
    洛素觉得自己现在真是越来越糊弄了。
    捏了几个陶碗，陶罐，上面还捏了盖子，给自己重新做了个陶锅，又做了个锅盖，还试着捏了个陶壶。
    找了块空地架起火堆，木柴呈三角状搭起聚拢，垫了块石板在底下，部落的这种石料导热性能真的非常好。
    塞了三个小的进去进行第一波试烧，没有土窑，只能简单地用这种火堆试着烧了，上一次那个陶锅也是这么烧出来的。
    因为天气渐暖，在石屋憋了一个冰寒的族人们都出来走走，看着素身旁又弄了一堆东西，还架上了火堆，这又是在做什么？
    部落里的人已经养成了习惯，一旦素要做什么，部落里肯定又要有新东西出现了。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洛素看了看天色，按照这个火力，估计得烧到中午，她可以去干点别的了。
    反正部落里的人不会轻易动她的东西。
    这一次要是能够烧成功点，也许可以给部落更新换代一下，改变一下他们的审美。
    天色正好，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洛素却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心中掐算两下，心跳的却越来越快，怎么回事？
    忽然之间，地动山摇。
    宛若牛叫的嘶吼出现在耳边，几乎要震透耳膜？
    这是......？
    站在不远的巫面色大变，“进山洞，快进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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