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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带你见见世面

作品:灵植培育手册  |  分类:武侠修真  |  作者:酉三而文

    请问,如果你一觉起来,看到自家花园里花落了一地,花瓣飘得到处都是,你会有什么想法?
    向清茗:并没有觉得很浪漫,还会觉得打扫很累。
    她翻了翻《修士基础法术大全》,打算临时学习一些偷懒妙招。
    好歹也是要做到符法双修的女人,即使在她的打算中,符道为主,法道为辅,但现在就提前练习一些法术也未尝不可。
    清洁咒的本质,是修士控制自己的灵气,在一定范围内分解掉他们想清理掉的东西。因此,清洁咒的使用也是有一定修为水准和操作精度的要求的。
    她生涩地运转起体内的灵力,冲着地上一摆手。
    显然效果不怎么样,清理范围还没大扫帚扫一下来得大,清理精度……她把一块儿草地给横着薅矮了一半。
    她蹲下来摸了摸切口十分整齐的小草,内心:……
    心好累,不仅要提升精神境界,还要夯实物质基础,加油修炼吧。
    向清茗过上了忙碌而充实的自学生活。白天抄心法,晚上学习画符和灵力的控制,每天累成狗。
    好在她确实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天资,悟性极高,一个月过去就练气巅峰了。
    放别人宗门都得震撼全宗,也就连生这个同样变态的人觉得她学得快没什么不对才没搞出风声。
    连生穿过来后,仅用了一百年就大乘后期了。没人知道这样她既然这么天赋卓绝,又为何不飞升上界,就卡在九十九级杵在修士界,威慑十足。
    向清茗修炼,槐树里面的白也跟着修炼。他觉得这女人属实有意思——不论是喝水似的修炼速度,还是她练心法时,与她外在气质格格不入的真实表现。
    真实表现,指抄书抄得感觉上来了打会儿坐,感觉没上来就抄得龙飞凤舞,或者对着地上的光斑发呆,时不时还在纸上写一些歌颂大自然的诗。
    白:这个人真是太好玩了。
    向清茗也觉得这棵树真是太好玩了,每隔一两个周就开一次花,长得飞快。
    就是每次开花都要落一地,她碍于不想误伤草地,便不敢用清洁术,只能抱着扫把吭哧吭哧扫了。
    向清茗:要是有扫地机器人就好了。
    人树相安无事地过了叁个月,向清茗的书抄完了,心性提升了不少,修为也卡在了练气大圆满。
    就在她觉得天天在家画基础符,手有些痒痒心不太得劲儿的时候,连生给她送枕头来了。
    “走,为师带你见世面去!”
    向清茗理解为:走,为师带你搞事去。
    白透明的身体在树上挂着,看着她那双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有些惊讶地从旁边扯下来几片树叶。
    他在她家后院蹭灵气的这几个月,最开始是觉得向清茗挺懒的,也不大出门。
    后来看她过着规律而平静的生活,与世无争,又觉得她这种波澜不惊的态度挺好。
    接着看她修炼时的聚精会神,修为提升得行云流水,又觉得她其实有点意思,就是不太外露。
    不过不管白怎么想,向清茗在表面上从始至终都是那张结冰的脸,因此白这番看到她的眼睛里爆发出的生机,委实惊了一下。
    他无师自通地把自己的雾身分成两份,一份留在槐树里,一份压成了一片槐树叶的大小,趁她低头收拾行李,露出脖子的时候,悄悄地贴在了她的脖子后面。
    向清茗脖子一痒,她往后摸了摸,你说这设了法术的房子怎么感觉还有蚊子呢。
    有了这两个分体,白就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神识位置了。他想跟过去看看,看看向清茗在历练时会有什么改变。
    *
    连生化成了个一脸阳光的豆蔻少女,跟在向清茗身旁,两人装成散修姐妹,进了个中等秘境。
    秘境叁十年一开,历史悠久,之所以还没被人逛到资源枯竭的原因,就是因为这秘境主修心,不伤根的幻境多。
    两人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打遍大陆无敌手,器宇轩昂地闯幻境去了。
    向清茗看着这第一个幻境里遍地爬的异形虫子,真情流露:“我想回家抄书。”
    连生一把火烧了只想冲上来吸她脑髓的大蚊子:“加油,消灭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它!把它们都用符给炸了吧!”
    于是向清茗忍着恶心,开启了她的灭虫之旅。
    坐在观众席的白,便看着她从一开始的被小虫子围着被动动手,到追着小虫子主动动手,再到到处找小虫子作诱饵引出大虫子,并和连生合力绞杀。
    通过脱敏疗法,她成功从一个资深恐虫人士晋升为了资深灭虫人士。
    白看得津津有味,他又不是喜欢拘着自己的人类,本就从心所欲,向清茗的表现令他颇有好感。
    而且她笑起来不是挺好看的嘛,尽管笑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如融化冬雪的春日一样温暖……就是场合不太对罢了。
    第一个幻境过去,向清茗不仅脱敏治疗成功,还练就了一手高速画符的好手速。
    连生把杀得上了头的向清茗一把拉了出来,“好了好了,这个幻境的虫子生成点都快给你炸了,我们去下一个——体验一下真正陶冶心境的。”
    向清茗召出水来洗了洗手,脸上的狂热渐去,也没说什么,在几个同样刚从幻境里出来的修士们的惊骇目光下,随她离开了。
    *
    进入新幻境的向清茗成为了一只只能听和想,却不能说话园丁傀儡,负责照顾这栋简陋小屋后院里种植的乏善可陈的花朵。
    小屋的主人,名叫阿戚。
    阿戚是一位风华正茂的——老太太。
    她刚搬到这里,没有任何亲朋好友,但她带了不少的家具。
    小小的陈旧的木屋,孤零零地立在山坳中,可小屋里的景象却十分温馨。
    老太太在屋子里摆满了千奇百怪的有趣物什:会自己动的木质小狗,能够长出图案的手帕,摇一摇就会出现海浪声的石头罐子……
    阿戚每天都会从那单调的,只种了一种花的花园里,采一把格桑花,插进屋内的瓶子里。
    阿戚年轻的时候,曾经也有好友,有爱人,有一条狗,可惜如今都离她远去了。
    二十载在日出日落中飞快地流逝了,再风华正茂的老太太,如今脸上也爬满了褶皱。
    孤身一人的她搬到这里颐养天年,虽然没有什么身体疾病,却因为自然衰老,腿脚也渐渐不利索了起来。
    她的记性也不大好了,那些小物什早就落满了灰,她也从每天摘花插花,变成了再也不摘花插花。
    傀儡搀扶着晒完太阳的她回到屋里,后院的格桑花开了一年又一年,如今已经爬满了半个山坳。
    这天,一群年轻男女呼啦呼啦地闯了进来,他们有的愤怒,有的悲伤,有的难以置信,就是没有喜悦。
    “你怎么……!”质问声在空荡荡的屋内响起。
    傀儡不自量力地挡在他们面前,阿戚在傀儡身后捂着胸口,那下面的心脏跳得咚咚响。
    她费力睁大了爬满皱纹的眼睛,问:“你们是谁?我认识的人都不在世了!”
    一片寂静。
    一名戴着华丽的帽子的女士站了出来:“我们是民间热心人士,来帮助孤寡老人的。”
    阿戚:“可是我觉得我并不孤寡。”
    但那群年轻人还是不由分说地开始照顾她的生活。他们有着神奇的手段,一夜之间就在阿戚的破旧木屋旁,围着她修了一排的新房子。
    阿戚:“唉……你们到底是谁啊。”
    一个寸头男一边跪在地上擦她家的地板,一边无奈地再一次跟她解释:“我们是一起来照顾您的。”
    阿戚举起被擦干净的玻璃罐放在耳旁听了听,海浪的声音,有些熟悉。
    十年过去。
    走到尽头的阿戚躺在床上,模糊不清地看着这群人为了她忙前忙后,天啊,他们不用生活的吗?
    她虚弱地咳嗽两声,无神的双眸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张言笑晏晏的美人图,这画里的人也有些熟悉。她最近感觉到熟悉的事物越来越多了。
    又过了十来天,阿戚的生命已是风中残烛。
    她望着围在她床前,这群说陌生又不陌生的年轻人。
    他们要么红了眼眶,要么泣不成声。
    阿戚心里费力的回忆了起来:
    左边这个小男孩,老喜欢学狗叫;中间这个小姑娘,总爱送她手帕;最右边这个女人,没事儿就给她讲海的故事……
    有人握着她的手,一股熟悉的感觉从掌心传来。
    在阖上那对又老又干的眼皮的前一息,阿戚想起了一切。
    阿戚又名阿弃,她是修士,却又不是修士——因为天生不足,灵根全残,幼小的她成为了被父母抛弃的弃女。
    许是天道的怜悯,在她孤苦伶仃过着与狗争食的日子的第八年,她在某家餐馆的垃圾堆吃到了颗好东西,这东西让她的灵根恢复到了原有的水平。
    街头混混的日子让她早熟早慧,她凭着一颗勇猛无畏的心,一条天品的纯净灵根,一路头破血流地从垃圾山里爬到了万人敬仰的地位。
    尽管一路流血流泪,她却也认识了很多人,他们教会了她各种各样的爱——友爱,情爱,以及源于亲情的关爱。
    她不能没有他们,不能获得了爱,再失去爱。
    他们是阿戚最大的宝藏,也是阿戚拼死也要护住的港湾,可是摧毁港湾的不是海啸,而是停泊的船只。
    她的修为涨得太快了,快得她所有的朋友都追不上她,快得甚至等到他们全因各种缘故死了,她却还能留着。
    阿戚在又一个低修为朋友寿元耗尽去世后,生了心魔,心魔说:“你既然这么在乎他们,不如就把他们全杀了,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先一步离开你了。”
    “你不愿意杀?那你就废了自己的修为吧,让自己先走一步不也好吗。”心魔不分日夜地教唆着她。
    于是阿戚借口闭关,实则在洞府里用本命灵器捅穿了自己的元婴,用提前设置好的阵法将自己传送到了荒无人烟的山坳。
    阿戚心想,与其等到他们都陨落了,她再走火入魔,不如她先行一步自废修为——毕竟能打得过她的人可不多啊。
    她本想抱着美好的记忆安静老死,可谁知心魔骗了她。
    顺应了心魔,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她开始一日日地遗忘自己珍重的所有人。
    她无能为力。
    等到她的那些朋友发觉了她闭关时间过长,看见了她在洞府里留下的字条——“身负剧毒,隐居养伤”,感觉到了不对找过来,一切都晚了。
    阿戚最终露出了一个愧疚的笑容。一代豪杰,在她爱着的人们的怀抱里陨落。
    傀儡在一片哭哭啼啼的声音中,被他们带出了小屋,同她葬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