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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下堂后成了前任的皇嫂 | 分类:都市言情 | 作者:八月薇妮
姚升闻言道:“什么叫做不见人影?”
他跟江为公和阑珊商议了几句, 打旗语的话终究不方便, 于是就放了一艘小艇, 姚升带了两个侍从乘着这艘小船划到了后面的兵船上。
到了对面兵船, 其他驻守的司礼监众内侍已然慌了神, 姚升才上船大家便忙围了过来, 说起事发经过。
原来船行出海后, 王公公也犯了晕船症,几个内侍陪着他到船舱中休息。
王公公喝了些清心定神的汤药,便说要睡一会儿, 没有叫人在身边伺候。
在事发前的一刻钟,还有内侍进内探看王太监是否已醒,却见他仍是卧着没起, 小太监就又退了出来。
谁知就在此刻海船颠簸, 那小太监怕惊醒了王公公,便忙回身查看, 却见船舱中空空如也, 竟没了王公公的踪迹。
小太监一愣之下大叫起来, 外头众人不明所以。
但在起初的时候, 众人并没有往坏处想, 还以为王公公是趁着人不注意, 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去而已。
于是忙派人四处找寻,先是甲板上找了一阵子并未见人,又去船舱各处找寻了半天, 仍是一无所获。
众人这才惊慌了起来, 便命水军示了警。
姚升听了他们所说,先到王太监歇息的船舱内查看,见室内一应物件摆放整齐,也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而且这船舱除了有一个门外,再没有别的出口。
按照那些太监所说,王公公自打入内休息后就再也不曾出来,且门口一直都有人守着,按理说若王公公从此处离开,一定会有人发现的,如今的情况竟像是在船舱之中不翼而飞了似的。
这偌大的兵船,若说藏一个人的话倒也不难,难的是这类似密室的手法。
姚升又询问王太监的那些近侍,以及船上的水军是否发现异样,尽数说没有。
因为这艘兵船之后跟旁边都有其他的船只同行,时时刻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假如有人暗害了王太监,想把他从船上扔下海毁尸灭迹的话却是不可能的,因为除了这艘船上的人,也有给别的兵船上的士兵们发现的可能。
而且尸首给扔入海中,一时半会儿是沉不了的,浮浮沉沉的反而成为目标,当然瞒不过人。
何况这艘船上负责戒防的士兵们都没有听见动静,——毕竟若是要从甲板上扔一具尸首到水里,一定会有巨大的声响,不可能没有任何人听见。
所以姚升推测,不管这王太监是生是死,“他”都一定还在船上。
一声令下,士兵们重又一寸寸地开始搜船。
这里忙碌的时候,在别的兵船上的谢指挥跟郑统领也相继派人发信,询问有什么事情发生。
水军们回信之后,不多会儿,谢指挥也乘坐一辆小艇到了这边,郑统领却只派了个副手过来相助。
听了姚升简短的总结,谢指挥皱眉道:“假如真的王公公没有出过船舱,那么叫我看来,门口守卫的人最为可疑!”
姚升道:“那两人已经给拿下了,只是据他们所说,他们并没有离开过,可也没听见里头有什么动静。”
谢指挥道:“谁是负责伺候的?”
姚升招手,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上前跪地道:“是奴婢。奴婢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我们公公还没起呢,谁知一转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什么叫一转眼的功夫?”
“就是、就是当时船不知何故颠了一下,当时奴婢才探过公公,才走出门口呢,差点给颠的跌倒,奴婢怕公公也给惊醒了,便忙回头看去,谁知就是这一回头,就见公公不在原处了。奴婢当时还以为自己做梦、或者眼花了呢。这岂不是天大的怪事,那连半刻钟都不见,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没了!”
那小太监又惊又怕,几乎哭了出来。
谢指挥不信邪,亲自走到船舱中翻看了半晌,见这船舱不过是卧室大小,只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床,松木柜子,八仙桌带两个鼓凳,一目了然无法藏人,他特意把床底也看过了,当然并无所获。
正在摸着脑门寻思的时候,外头又有一阵响动,姚升退出去看时,却见竟是江为功跟飞雪两人。
姚升诧异:“老江你怎么过来了?”
江为功靠近了道:“小舒知道这王公公是在船上失踪不见,而且可能人还在船上,我又算是个懂船的,所以特叫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赶忙。”
姚升笑道:“你过来了虽然好,但是这下子岂不是只留小舒一个在头船上了?”
江为功道:“小舒说不打紧,我看看就回去了。”
说着便又问端地,姚升草草说了,道:“我看王公公人十有八/九仍是在船上的,只是究竟在哪里却实在不知道,之前叫士兵找了两次,任何可能藏匿的地方都找过了。”
江为功道:“我可不信好端端地人就凭空消失了。”
他进了船舱里,见谢指挥正瞪着眼睛百思不解,江为功笑道:“我看指挥使大人所调拨的这几艘船,有两艘是之前的老船,这应该是最近两年新造的吧。”
谢指挥笑道:“给江大人说中了。有几艘的确是这两年才从造船局提的。瞒不过您的眼睛。”
因为要发展跟南洋的贸易,故而工部派了不少人手往造船局,这两年又多造了几十艘战船出来。
江为功道:“这件事我也参与过,我当然知道。”
原来江为功当初监造宝船的时候,曾也调查过本地的战船数量,他意识到,如果真的宝船出海的话,海防这边的战船只怕会不够,所以才写了奏折递送工部,请杨时毅定夺,也不知杨大人怎样周旋的,此事很快得以批准。
说话间江为功已经在船内打量了一阵,说道:“这新的战船跟以前的有所不同,我看过构造图的,王公公所住的这个船舱,靠近前舵楼,颠簸最小,下面就是后断水渠,上头是隔仓板。”他抬头看了一眼,本来就不很大的眼睛微微眯起。
姚升立刻敏锐地察觉了:“老江,怎么了?”
江为功抬头看着头顶的仓板:“隔仓板做过改进,并不只是单层的木板,中间有横档间隔……”说到这里,江为功道:“谢大人,借你的刀一用,不不,不用拔了出来。”
谢指挥忙把腰刀摘下,江为功提刀在手,探臂往头顶上的隔仓板上戳去。
这刀是带着刀鞘的,给江为功握着一撞一撞的,碰在隔仓板上发出嗵嗵的响动,江为功连续试了几次,刀在碰到一处的时候,却变成了“笃笃”的响动,听着有些沉闷。
谢指挥使还没反应过来,正跟着江为功呆呆地昂头看着。
江为功回头道:“姚大人,这里……”
话音未落,就听到姚升道:“小心!”整个人猛地扑了过来,把江为功往旁边死命拽开。
江为功只觉着脸颊边上一阵寒风掠过,刮的脸皮有些生疼,与此同时只听“夺”地一声,低头看时,竟是一把刀刃极薄的暗器没入身侧船板。
与此同时,姚升身后飞雪双手连发,嗤嗤!是暗器破空的声音,来而不往非礼也,飞雪的暗器在一刹那闪电般射入了头顶的隔仓板内,隐隐地听到一声隐忍的闷哼。
直到现在谢指挥才反应过来,他猛地后退一步,却不慎撞到了身后的板壁上,板壁一阵摇晃,加上飞雪的暗器之力,头顶的隔仓板承受不住,顿时哗啦啦一声响,竟是跌落下来!
伴随着仓板的破碎,还有一具尸首也随着骨碌碌滚落,正砸在了谢指挥使身侧的床边上。
那尸首竟然正是王太监,却见他还圆睁着双眼,身形有些扭曲,显然早已经断气了。
虽然谢指挥使是带兵的,可猛然间看到这幅场景,仍是吓得惊呼了声。
江为功也变了脸色,忙往旁边退出几步避开。
只有姚升跟飞雪最为镇定,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头顶的隔仓板,满面戒备。
刚才射落暗器的自然不会是王太监,应该是那杀了王太监的人,听刚才的动静他显然也是受了伤,只是竟不曾随之跌落!这会儿也没了任何声响,显然已经遁逃了。
姚升最先问道:“老江,这隔仓板的空档通往哪里?”
江为功哆嗦道:“往前通往草鞋底……就就是舵楼,往后是透风口……”
姚升正不知那凶手逃往哪一处,便道:“分头行事?”
却听身后郑统领所派的王副使道:“叶姑娘不如且留在这里护着江大人,我往通风口,姚大人……”
姚升见他这样仔细,忙点头:“我去舵楼!”
于是才分别去了。
见他两人离开,飞雪纵身往上一跃,到了那断开的隔仓板边上,左右看了会儿,才发现往舵楼方向的仓板上依稀有几滴血迹。
飞雪留在原地按兵不动,那边姚升跟王副使分头追踪,一刻钟后,姚升先回来了。
江为功已经回过神来,见姚升双手空空满脸失落的,便问:“怎么,没找到?”
姚升道:“并无发现,多半是往通风口去了,我……”话未说完,就听到一阵嘈杂响动。
众人忙向着那声音来的方向冲去,快到桅杆处,才发现王副使右手持刀,肩头带血,而在他脚下,却躺着一道身着黑衣的尸首。
“死了?”姚升惊问。
“不、不知道,”王副使道:“他出其不意冲出来,幸亏我闪的及时,仓促中还了他一刀。”
飞雪想到在隔仓板里所留的血迹,本来以为这凶手是往舵楼而去的,没想到竟反其道行之,可见此人临危不乱,在逃走之前还不忘故布疑阵迷惑敌人。
“这到底是什么人?”谢指挥抬脚将那黑衣人翻了个个儿,皱眉道:“这应该不是船上的人。”
那人动也不动,果然已经死了。谢指挥见那人脸上蒙着黑布,叫人上前扯下,仔细辨认道:“的确不是船上士兵,看他的打扮长相,却像是倭人!可惜不曾留下活口!”
江为功道:“如果倭人的话,他们为何要杀王公公?”
“不管他的原因为何,”姚升盯着那人胸前的伤,皱眉道:“这人杀了王公公后,明明有机会轻松离开的,但他竟不曾逃走,反而跟王公公的尸首一起藏在隔仓板的空隙里,想必此后每个进入船舱找寻王公公的人的一举一动都给他盯着,想想就不寒而栗。”
谢指挥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也感觉有阵阵寒意。
江为功也为自己的脖子后怕,说道:“王公公是司礼监的头儿,这人杀了王公公却不走,还埋伏在这里,也太贼胆大了,或者……他的目标不是王公公?”
谢指挥道:“不是王公公又是谁?”
姚升反应最快,他看看谢指挥,又看向江为功,心突然一阵狂跳:“也许……是我们之中的什么人,也许是每一个人。”
江为功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他转念想想,道:“姚大人说的对,假如这厮真的倭人的话,自然是我们的天敌,他们见我们巡海,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想当初宝船里就有他们的细作,想必这些战船里也混入了不少……”
“这、这怎么可能?”谢指挥却并不想承认,“这里多半都是我的兵,另外就是翎海两地的,也并不是说混进来就能混进来的。”
姚升道:“王公公已经遇难,这是不争的事实。何况当初宝船上的人选更是经过千挑万选的,还不是给人钻了空子?”
正说着,飞雪道:“姚大人,江大人。”
两人忙停嘴转头,飞雪回头看向前头阑珊所乘坐的大船,却见那艘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十数丈远,而原本离那艘大船略远的镇抚司郑统领所乘的那艘船却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竟靠近了过去。
姚升忙道:“谢大人,这里交给你!我们且先回去了。”
他忙拉着江为功跑了出去,叫道:“放船放船!”
当下姚升江为功,飞雪还有王副使一起乘船,迅速返回了先前的头船旁边,此刻郑统领的那艘大船几乎跟这艘船并驾齐驱了。
船上放下软梯,四个人手脚并用相继爬了上去。
见阑珊正站在船头,身后鸣瑟跟红线并未离开左右,飞雪才松了口气,急忙先掠回去,又问:“为什么忽然间船快了这许多?”
阑珊道:“我也不知道,叫人来问,说是风忽然大了,所以才把帆降下了一半儿。”
又问道:“事情可解决了吗?”
姚升对江为功低语了一句,带人自去巡查,江为功便将那边的经过说了,道:“目前怀疑是倭人的细作动手杀了王公公。”
阑珊略觉忧心:“又是倭人?他们竟能混入军船,真是无孔不入。”
江为功也道:“也是怪吓人的,那隔仓板的空隙其实很难容一个大人通过,除非是小孩子的身量……哪里想到会有人藏在其中行凶?”
先前那王公公的尸首落下,已经给扭曲挤压的有些变形,才差点把江为功吓死。
红线听到这里插嘴道:“我知道倭人那边有一种功夫叫做忍术,会把身体缩小到极致,最易于暗杀之类。”
阑珊跟江为功皆都咋舌,江为功又忙道:“刚才姚大人就是去检查我们这船上的隔板了。”
不多时候姚升回来,说道:“并没发现异样。”
江为功才松了口气:“还好,我可受不了自己睡着的时候有个人在头顶盯着,看样子这军船以后还要改进。”
红线说道:“听说他们那种忍术可以把身体缩小的如同小孩儿一般,倒要改进到何种地步才成?”
江为功吐吐舌,又道:“事在人为,这毕竟算是个隐患,趁此机会改进消弭了也好。”
此刻两船之间搭了软梯,王副使就从这里回到了郑统领那边,自也把详细情形告知。
这边三人便重回了舱中,商议倭人暗杀王公公的原因。
姚升就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道:“先前给我们拿住的那倭人供认了三山仙岛这机密,那个平岛君之类的自然是知道了,所以才暗杀了那人。如今又派出细作,多半也是想将这次出海的咱们几个人暗杀了,尤其是老江跟小舒你们,毕竟要靠你们去找那三山仙岛,他们怕暴露了老巢才动手的。”
江为功道:“说的有些道理,咱们这几个人里,郑统领跟谢指挥是会武功的,只有王公公是个内侍,想来他是个最可捏的软柿子,最容易下手。”
“可这么一来却打草惊蛇了,”阑珊道:“惊动我们后自然会戒防起来,以后再动手就难了,对他们而言却是得不偿失啊。”
姚升一愣:“这……啊,他们苦心把王公公尸首藏起来,当然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发现。”
这么说倒也说的通。
三人说了片刻,外头报说郑统领过来了,当下忙先起身迎接。
郑统领道:“王副使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我担心几位有事,贸然过来,几位不会见怪吧?”
姚升笑道:“郑大人说哪里话。”
江为功也道:“郑大人也是一番好意,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阑珊因为知道他是赵世禛的人,便也微微点头而已。
郑统领又笑问道:“我可打扰你们议事了?”
姚升道:“并没有,我们正在商议倭人为何暗害王公公呢,却是并无头绪。”
郑统领拧眉道:“倭人多半是得知消息,想阻碍我们找到三山仙岛。所以才狗急跳墙了。”
江为功道:“我们也猜是这样。只是他们下手的方式不对,竟先害了王公公,引发我们的警觉,他如此一来们的图谋自然无法得逞了。”
郑统领正色道:“话虽如此,倭人生性凶残狡诈,倒不能大意,一定要打起十万分精神,毕竟几位千万不能有任何意外。”
他说着便多看了阑珊一眼,又问道:“对了,不知对于三仙岛的方位以及海路可行等,可有进展?”
阑珊见他瞧着自己,便说道:“我先前一直在想那个‘逢九’的话,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玄机。查过苏县的县志等书籍,有关逢九的事件之中,本地的节日中,一月九日是玉皇大帝天诞节,十九日则是燕九节,四月九日是祭江,九月九日重阳……倒是没什么可关联的,但是除了这些外,我倒是发现一件很细微的小事。”
“什么小事?”江为功先问。
阑珊道:“还记得先前你说过的海市蜃楼吗?”
江为功忙道:“怎么了?难道你也觉着那三山仙岛是蜃楼海市而已?”
“不是,”阑珊摇头道:“我从地方的异事识记里头发现苏县近海的确时常会看到有虚幻的海市蜃楼景象,根据出现记载的日期看来,无一例外竟都是跟九有关。”
江为功睁大双眼:“当真?”
姚升也诧异地问道:“这海市蜃楼的景象出现都跟九有关?这意思是,或者是九日,或者十九日……二十九日?”
阑珊道:“的确如此,无一例外,所以我在忖度,或者这三山仙岛,也跟海市蜃楼相关?”
江为功皱眉想了片刻苦笑道:“小舒,这样说来岂不是更复杂难解了?难道我们要等那海市蜃楼出现,才会找到三山仙岛?”
姚升的关注点则是:“为什么每当是带‘九’的日子才会出现海市蜃楼?”
阑珊道:“你们可知道海市蜃楼是因何出现?”
“这个我知道,”江为功道:“既然是蜃楼,自然是跟‘蜃龙’有关。”
传说中蜃龙属于龙族,也可以行云布雨,敛聚宝藏,但却比龙族更加的神秘不可知,而且喜欢惩恶扬善。
从蜃龙会从口中吐出的气可以变化出各种各样的幻影,多半是极为壮观的亭台楼阁,又有一种说法,说蜃龙喜欢吞食燕子,所以才故意幻化出这种楼阁以吸引燕子误入其中以便于捕食。
姚升听江为功说完,惊奇地说道:“这种不是传奇故事吗?难道真的有海上蜃龙,而且这蜃龙是专门在带九的日子里才吐气的?”
“虽然不敢说一定如此,但却也不能全然不信,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何况海之辽阔深远,我等所探查的恐怕只是沧海一粟罢了。”阑珊笑说道:“但是这蜃气的出现既然跟九有关,一定有一种我们尚且未知的原因。”
此刻郑统领插嘴道:“我是个外行之人,却也觉着这话大有道理。嗯……今日正是十九,且看看我们的运气如何,会不会看到蜃楼海市就是了。”
姚升忙问:“小舒,要是真的有海市蜃楼出现,然后如何呢?”
阑珊苦笑道:“这种传说中的奇异场景,我一次也没见过呢,所以竟也是没有别的想法,而且虽然海市蜃楼跟九日有关,但不是每个带九的日子都会出现的。也只能先赌看看罢了。”
这会儿已经过中午了,海上的风很冷,但日色却极为炽亮,海面上一片明晃晃的。
才上船的人不能盯着海面看太久时间,否则双眼很可能因为那种刺目的海水反射之光而致盲。
阑珊因为晕船的缘故,中饭也不想吃,只喝了一碗鱼粥,又觉着腥气,吐了大半,幸而飞雪还带了些点心,又勉强吃了两块。
原先风凛凛地垂着船帆,船行如飞,将船帆降下来之后速度才逐渐慢了,但是此刻,船却平稳的如同停在原地般。阑珊觉着奇异,扶着飞雪的手出来查看,却发现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没有了寒风,只有海上的炽热大太阳,晒得人的脸皮居然有些滚烫。
正有些头晕受不住,耳畔听见桅杆上的瞭望士兵叫道:“快,快看前方!那是、是海市蜃楼!”
阑珊的心猛然一颤,旁边的船舱里江为功正在看海图,闻言猛地窜了出来。
果然,就在大船的前方不远处,天际遥遥地出现了模糊的城池轮廓。
阑珊拧眉看去,眼前所见逐渐地从模糊到清晰,那一带的城池楼阁就如同在云端,又或者隔得太远了才显得朦胧,可却给人一种莫名的真切之感,虽然明知道是蜃气所致,却实在太过逼真了。
江为功跟姚升等显然也是第一次见,江为功目瞪口呆:“我的老天,若不是事先知道,我必然以为咱们的船已经快靠岸了。”
姚升揉揉眼睛,又道:“老江,你确定那不是真的?只是虚景吗?怎么、怎么我好像还看见有人在路上走动?”
江为功正目不转睛地打量,闻言诧异:“你说什么?哪里有人?我怎么没看见?”
姚升道:“那么多人你怎么看不见?就在城内的中间大街上啊。”
江为功皱眉细看了半晌,笑道:“哦,你是说从那客栈还是店铺里出来的人啊……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怎么跟似曾相识似的。”
这会儿飞雪在旁边道:“这有点像是咱们京城。”
江为功跟姚升异口同声道:“不是。”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整艘船上的人也都给这幕奇景震撼了,隐隐地有无数惊叹声音,包括身后的几艘战船上的人也都纷纷涌上了甲板,凝眸远望。
阑珊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话,心头一动。
她定睛细看,隐隐地却见那城池中依稀的确有人影穿梭,阑珊脱口而出:“江大哥,你细看好这城池地理的构造!”
江为功本来正目眩神迷,听了阑珊这句,来不及多想,忙凝神细瞧,一边拼命在心中记忆。
这会儿头顶的日影闪烁,那海市蜃楼的景致也开始变得模糊,就仿佛是一副雪景,给阳光照的正在缓缓融化。
又过了半刻钟,眼前的亭台楼阁已经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依然辽阔如许波光粼粼的海面。
阑珊拉着江为功回到船舱内,吩咐:“江大哥,把刚才所见画下来。”
江为功之前听她吩咐的时候就已经留心,这会儿便毫不迟疑,飞快地提笔在纸上把方才所记忆的城池景象画了出来。
阑珊则在他的对面,同样的提笔描绘,两个人写写画画的时候,姚升跟郑统领,飞雪等人在旁边定睛看着,姚升面露诧异之色,飞雪跟郑统领的反应却还平常。
等两个人都画完了后,各自把各自所画拿着放在一块对比,这次不等阑珊跟江为功开口,姚升说道:“你们两个画的好像……不过……”
两个人所画的都是一副城池楼阁图,因为仓促所见仓促所画,记忆力也有限,画出来的自然好看精致不到哪里去,可两幅画却大同小异。
唯一不一样的,是两幅画上那中间大街上的人。
江为功的街上,有才从旁边的店铺里走出来的,还有结伴往北而行的。
阑珊所画的大街,人却稀少了很多,零零散散在街尾有两三道影子。
姚升笑道:“其实我所见的也跟你们画的不一样,我看的时候人多的很,不过也是,那些人似乎在逛街,时刻变化,所以你们画的不一样也是有的。”
阑珊怔怔听着,道:“江大哥,这话中的中轴自然是这入城的大街了,除此之外你可能看出什么吗?”
江为功迟疑:“这个……”他皱眉把自己所画的那副图又看了一遍,思忖道:“这图好像没什么大碍,只有一点,风水似乎不佳,欠缺些生气,咦,你这幅图的风水气象跟我的又不同了。”
阑珊道:“《黄帝宅经》说,十二月生气在亥壬方,只两幅图上的生气却都偏了,但是你这一幅比我的生气更足。”
“我们所见的分明是一样的,怎么两幅图的生气会不同?”江为功一震道:“小舒,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阑珊凝眸道:“这里虽是海上,用不着陆地风水望气的说法,但是既然逢九跟蜃气有关,蜃为龙,这幅图的中轴所在又是龙脉,所以我想着其中一定启示着什么,也许就是找到三山仙岛的路。”
江为功震动道:“这图是朝北的,中轴龙脉自然是大吉之路,这么说只要我们也沿路朝北而去,应该就有希望?”
阑珊道:“话是这么说,但你跟我所画的图,以及姚大哥跟小叶所见的图上的人是时刻变化的,就像是生气的偏离,这预示着中轴龙脉不是随时都能找到,应该推算出生气最充足的时候。”
姚升对这一些一无所知,幸而工部有几个随行的堪舆师,大家同心戮力,用复杂的二十四山法,对应着那两幅图上细微的生气变化,到晚间戌时的时候才终于算到了中轴龙脉生气最佳的船行方位,时间却是在明日早上卯时过半。
是夜,落了帆停了锚,数艘战船原地围靠。
阑珊有些无法入眠,此刻月光皎洁,夜色中的大海跟白天又是不同,无风无雨,显出了几分静谧的柔和,又像是大风大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目光从海面向上,阑珊抬头,却见天空月色皎洁,星光摇曳,北边的紫薇垣中,依稀有一点白芒闪过。
就在那白光摇曳的刹那,阑珊的心头也倏忽地凉了一下,她竟有些许不安惊惶之感。
阑珊皱眉盯着那闪烁的星光,恍然出神之时,却听身后飞雪道:“郑统领,您怎么还没睡?”
缓缓回头,却见身材高大的郑统领不知何时出了船舱,正站在身后七八步远。
郑统领道:“这会儿太早还睡不着,出来走走。”
阑珊缓缓走到他身前:“郑大人也在为三山仙岛的事情忧虑?”
郑统领微微一笑,凝视着她的双眼道:“三仙岛的事情虽然重要,但是对属下来说,自然还是太子妃的安危最为要紧,时候不早,太子妃还是早些安歇吧。”
阑珊点点头。
郑统领又道:“刚才我看到紫薇垣中有白光闪烁,这好像是皇室中有了变故。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
阑珊脚步刹住,问郑统领道:“原来郑大人也会看天相?”
郑统领含笑道:“只是略通一二,让太子妃见笑了。”
他背对着月光,脸色有些阴暗看不清楚,阑珊心中莫名的不安更浓了几分,只淡淡道:“不会。郑大人也早些安寝吧。”
回到船舱里,阑珊问飞雪道:“这个郑大人你先前可认识?”
飞雪道:“偶然见过两回。怎么,可有不妥?”
阑珊思忖了半晌:“没什么,大概是我不习惯给人盯着吧。”虽然知道人家是好意。
当夜,阑珊和衣而卧,却又想起赵世禛跟端儿等人来。
正在思念成疾的时候,莫名又想到方才郑统领所说“紫薇垣”的事情。
阑珊虽星相并不精通,却也不想轻信这人的话。但是心却不由地突突乱跳。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睡着了,梦中所见,却是苏县那个剖腹而死的倭人。
阑珊梦见提审那倭人的时候,他肆无忌惮地跟张文书用倭语交流的事情。
睡梦中,阑珊眉头紧皱,终于她猛地一挣,竟从梦中醒来!
飞雪跟红线跟她睡在同一间房中,听了动静,飞雪先翻身跃起:“怎么了?”
阑珊的额头冷汗涔涔的,定神道:“这件事情不太对。”
飞雪诧异:“何事?”又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汗。
阑珊握住她的手道:“之前苏县那个倭人是怎么死的?”
飞雪道:“虽然看似是自杀,可应该是给那个什么平岛君派人暗杀了的。”
阑珊皱眉道:“我忽然想起来,倭人不是狡猾残忍的么,就算是一般没有人懂倭语,但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肆无忌惮地跟张文书用倭语商议逃走的事情,也着实太过了,而且那天我们在场,他难道一点儿也不怀疑我们这些从没见过面的人里有会倭语的人吗?”
飞雪目瞪口呆:“你、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那人还是故意的?”
阑珊道:“我不知道,只是觉着有些事情不太对……三山仙岛,噬人的怪兽,蜃龙之气……还有那人说的所谓神秘的歌声……”
说到这里阑珊忙问:“什么时辰了?”
飞雪道:“才过了寅时。”
阑珊双眸微睁:“难道已经启程了吗?”
她昨晚上睡得很迟,所以之前飞雪并没有来惊动,闻言道:“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
阑珊忙起身下地,外裳也来不及穿就往外走去。
飞雪赶紧拿了外袍,红线则取了大氅,两人双双追了出去。
等众人到了甲板上后,突然都惊住了。
甲板上有许多的士兵,但现在众人也一概地愣在了原地,宛若泥雕木塑。
此刻月色还未退去,东方海边浮现出淡淡的红日之光,照的整个海面如梦似幻。
但是在众人眼前所见,竟是三艘巨大的宝船,他们静静地停泊在前方的海面上,就像是睡着了似的安然不动。
而在海船之后,遥遥可见却又有无数的漂泊的船只,只是看得出有些已经有年岁了,帆布腐朽,架子都有些散了。
水波荡漾中,海面上还时不时地有散朽船只的浮木飘过。
若不是那高大雄伟的三艘宝船,这偌大的港湾简直就像是船只的坟墓。
而穿过这若干艘船只往内看去,隐隐地见前方有一处黝黑的巨大所在,像是一座伏在海面的小山,山上隐隐地有灯光闪烁,甚至还能看到人影晃动其中。
此刻正是晨曦微露的时候,乍然看到这幅场景,就如同坠入了一场最奇异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