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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下堂后成了前任的皇嫂 | 分类:都市言情 | 作者:八月薇妮
过了惊蛰, 万物复苏。
新的榫卯结构已经投入运用, 一切有条不紊, 迅速地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京城内陆陆续续又派了人来, 司礼监跟工部的人都有, 在工地细看过之后, 也都极为满意。
江为功熬了这月余, 虽然抽空就要去大吃一顿,却也仍是瘦了一圈儿,肚子都小了不少, 脸也更加的黑糙了许多。
如果不是那身官袍,如此走出去的话,人人都以为是个在乡间劳作的农夫而已。
阑珊因为也每每往海沿上跑, 那海上的风大, 且又咸涩冷硬,日头又毒辣, 弄得她一张雪白的小脸也黑了不少。
飞雪起初并不在意, 后来察觉她的脸跟脖子明显差了一个颜色, 这才隐隐地有点慌张。
虽然没有跟阑珊说, 但飞雪心里知道, 自己的确是“戴罪立功”来的。
之前因为感因寺没有听从赵世禛的意思, 事后虽然被鸣瑟警告,她却还以为赵世禛只是责罚她一顿而已,没想到居然毫不留情地将她从身边赶走了。
飞雪在外, 痛不欲生。
后来突然有命令叫她赶往翎海, 她还以为是赵世禛回心转意,自己的惩罚到此结束了,一时欣喜若狂。
直到高歌传达了赵世禛的命令,是要把她放在阑珊身边的时候,飞雪只觉如坠冰窟。
她当然不乐意,之前她正是因为阑珊的缘故给“流放”的,如今哪里能吞下这口气,觉着与其跟着阑珊,还不如仍是给流放的好。
是高歌的几句话点醒了她。
“你是在舒丞的身上犯了错,如今把你调回来,便是将功补过,你若是伺候的好,以后仍可有机会回到主子身边,你若是伺候不了舒丞,你以为,以后主子还能再召见你吗?那时候你对主子而言,已经是个不听话的无用废人了。”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赵世禛的面,这比杀了飞雪还难受。
高歌看着她颓丧失魂的脸色,又道:“而且你怎么想不开?主子这么看重舒阑珊,自不会长久不相见,只要你跟在舒丞身边,将来……你难道不明白吗?”
飞雪当然明白。
赵世禛如此喜欢舒阑珊,自然不会弃之不顾,以后相见的机会多了是,只要她跟着舒阑珊,自然不愁见不到主子。
因此才终于乖乖地来了。
本来她对阑珊是心怀成见的,谁知来了这月余,朝夕相处的,便知道她其实是个极好脾气的人,可以说是飞雪从没见过的好人。
之前西窗每每念叨说舒阑珊如何如何的性子好,容易相处,飞雪总是嗤之以鼻,可真的跟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才知道,西窗所言非虚。
阑珊没有架子,能亲力亲为的事情,总是自己就去做了,不肯劳烦别人。得亏是飞雪有眼色,才会做些端茶送水伺候的活计,不然,只怕阑珊一句指使她的话都没有。
又见阑珊是个极为敬业的,起初老杜不许她外出,她就在屋子里做些文书工作,从来的严谨仔细,兢兢业业。后来工地上忙,她就主动要求前去督工,每天不辞辛苦的晨起而去,晨昏方回。
纵然再天生丽质的人,也经不起这般风吹日晒,那脸儿如何能够不黑?
飞雪察觉之后,心里开始不安。
她当然知道赵世禛对舒阑珊的心思,而在她看来,能吸引赵世禛的最大原因之一,恐怕就是舒阑珊的相貌。
京城女子向来以白净为美,飞雪拿不准,假如赵世禛再次见到舒阑珊,发现她的脸儿黑了这许多后,会不会觉着是自己的失职。
于是飞雪开始亡羊补牢的想法儿,每次阑珊去海边,都要逼她脸上围着帕子,或者亲自给她打伞。
但阑珊总是要到处转来转去的,帕子挡着脸说话不便,头上带着伞走来走去也不便,所以一概拒绝。
把飞雪气的半死,只好又去些胭脂铺子里买些香膏之类的试图给她擦。
阑珊因为女扮男装,最忌讳涂脂抹粉,见飞雪弄了这些东西,简直吓得魂不附体,更是坚决不肯。
飞雪无奈,只好跟她商议,晚间无人的时候敷脸,白天不用就是了。
饶是如此,阑珊仍是受不了那股香味,每次早晨洗脸都要狠狠地搓上许久,生恐留下一点点香。
飞雪本以为自己的差事是极容易的,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这差事也实在是艰难的很。
她找不到好的办法保养舒丞的脸。
这天,飞雪好不容易打听了个偏方,叫做“玉容散”,是说要用白蔹、白芷、细辛、白蒺藜、白术、甘松、白芨、白莲心、白茯苓、白附子、薏苡仁等物磨成粉,蛋清调和涂在脸上,长久之下便又白又嫩,最为有用。
趁着阑珊在公事房里对账,飞雪拿着那张方子,迫不及待地跑到最近的药房里催着抓药。
负责抓药的小伙计看着那张药方,笑道:“这是可让脸变白的方子啊。哥儿要给心上人用呢,还是家里姊妹?”
飞雪忙问:“你知道这方子?这个有用吗?”
小伙计道:“我只听说过,没有亲身试验过,不过这上面的都是好东西,应该是有用的吧。”
飞雪稍微安心。
正在等着抓药,又有一人来到,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上好的合欢皮,远志肉?”
那小伙计道:“这会儿快开春了,合欢皮虽还有些,都是陈的,未必管用。远志肉却是稀罕没有的,因为很少有人来要此物,这两个都是治疗神志恍惚,失眠多梦精神不振的,客人家里有人患这种弱症吗?我们这里有密制的宁神丸药,比那些好。”
“混账东西,我要的是散药,谁要你的什么丸药!”那人叫嚷。
飞雪正觉着这声音耳熟,又听颇为霸道的,回头看时,见竟是跟随温益卿身边的一名小厮。
两人蓦地打了个照面,那小厮自然也认得飞雪,一愣之下,便摆手道:“算了,我什么也不要了!”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小伙计莫名,便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心好意的。”
此刻一名老大夫出来说道:“你好心好意,人家未必领情,他们既然要的是散药,自然是自个儿回去配药,咱们的宁神丸虽好,未必对人家的症状,所以他们不高兴也是有的。”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飞雪才捧了一大包给磨成粉的“药”出了医馆,径直回造船局去。
到公事房里去寻阑珊,却并不见人,是一个小吏道:“先前江所正来找舒丞,说是请他吃饭去了。”
飞雪一听又是江为功,恨得啧了声,便打听了是去哪里。
少不得先回房把药粉放下,又追出去找。
不料还未到地方,就出了事。
先前江为功叫了阑珊,去靠近城门口的铺子里吃烧海胆,他从本地一名老船工那里打听到有这种美味,就着热热的烧酒,最是对味儿。
正好今日他的公务干的顺利,心里高兴,便拉着阑珊去尝鲜。
那家店很是简陋,连个正经的铺子都没有,只是头顶一张棚子张着,撤去棚子就是露天的了,几张小木桌子随意摆放。
来吃的多半都是些工地上干活的工人,有一种海胆拌面最受欢迎,宽宽的手擀面浇上些酱油汁儿,葱花,姜丝,再挖一个海胆进去,伴上一杯烧热的酒,不到半刻钟就吃光了,又饱肚子,又解馋,还能抗寒。
江为功也依样画葫芦要了两碗,阑珊是第一次吃这种海胆,看那黑乎乎毛耸耸的,笑道:“此物我先前只听闻过,还是第一次见。”
江为功道:“你哪里听过?我连听都是第一次。”
阑珊笑道:“是一本书上看来的。”
江为功听是书,就未曾追问,低头试着挖了一勺海胆吃,只觉着入口即化,鲜香蔓延,当下大喜。
两个人吃着,江为功感慨说道:“我忽然又想起来上次咱们吃鱼片粥的事儿,你说温郎中,好好的吃顿饭又怎么了,非得闹得那样,假如当时大家融融恰恰的,这会儿有这样好吃的,哪里能忘得了他?”
阑珊垂眸:“人家也不缺这个。何况他也未必爱吃。”
“这倒是,”江为功点头,又扒拉了一口面,“不过你听说没有,说是温郎中身体不大好,风传像是要回京呢?”
经过上次元宵夜的不欢而散,阑珊心里只当温益卿是“路人”了。
此刻便淡淡道:“我倒是也听说,京城内公主一再派人来催他回去,真是鹣鲽情深,不知他坚持些什么,横竖这里没有别的棘手难办的事儿了,他也该走了。”
江为功眨了眨眼,忽然道:“小舒,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温郎中?”
“也谈不上不喜欢,我对这个人……无感。”
江为功笑道:“我只是想起你第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就揭他疮疤的事儿,那会儿我极佩服你了。”
阑珊听他说起此事,低头不语。
江为功喝了一口酒,道:“这温郎中的遭遇也是奇特,原配是咱们工部前辈大师计先生的女儿,听说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那位计小姐着实薄命,竟在新婚夜葬身火海,听闻伺候温郎中大病了一场……调养了两三个月才完全转好。”
阑珊皱眉:“是吗?”可又一想,病不病的谁知道,或许只是传言,又或者是他故意放的烟幕而已。
江为功见她仿佛不信,便道:“我家里原先有个生药铺子,常有宫内的太医光顾,所以认得一位,据说有一段时间温郎中的情形很不好呢。后来也不知怎么又好了。”
若真的是太医口中传出来的,倒不像是假的。
阑珊听的有点发怔。
江为功道:“你看他又昏厥又吐血的,是不是那会儿留下来的病根?”
阑珊一阵心烦:“你怎么总说温郎中?你再说我都吃不下饭了。”
江为功也自省了,笑道:“可不是吗?我常常怕见他,怎么眼前一清净,自己倒不习惯起来。我自罚一杯,对了你也尝尝,知道你不善饮,只喝一口醉不了的!”
阑珊正有些心乱,给他撺掇,就也举杯喝了一口,辣辣的酒入喉,心窝里便升起一团暖意。
两人吃的差不多了,正结了账要回去,却有两个路人经过,道:“那边到底怎么了,居然打起来。”
另一个缩着头道:“其中一位像是造船局的某位大人吧?多半得罪了人。”
阑珊跟江为功听了很是诧异,忙向他们所指的方向而去,匆匆拐过街口,果然见有一人靠在墙上,闭着双眼垂着头,竟是飞雪!
两个人看清后大惊,急忙扑过去,一个叫“小叶子”,一个叫“飞雪”,一左一右将飞雪扶住。
飞雪的脸上有血痕,满面粉粉白白一片狼藉,眼睛更是不知给什么迷了,竟睁不开,听到两人声音便忙握住阑珊的手。
阑珊第一次看她这样狼狈,吓得问道:“是怎么了,谁动的手?”
江为功气急:“他妈的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小叶子动手!”
阑珊有察觉她脸上的白色粉末有一股异味,嗅了嗅,竟像是石灰粉,当下忙道:“这是石灰粉不能用水,快,快取菜籽油来清洗!”
还好旁边店家都是认得江为功这位食客的,立刻取了菜籽油来。
飞雪忍着眼中的剧痛,眼前却仍看不见东西,只仍紧紧地抓着阑珊的手道:“舒丞,不要乱走。我担心有人对你不利。”
江为功喝了酒,听了这话更加难忍:“谁敢?小叶子你告诉我!”
飞雪顿了顿,终于低低哑声说道:“刚才那两个人偷袭了我,听声音,倒像是之前跟随温郎中身边的。”
江为功大吃一惊:“什么?”
阑珊屏息:“他们为什么要对你下手?”见飞雪不答,阑珊咬牙道:“不急,我去当面问他就是了!”
两人扶着飞雪回到造船局,又叫宝财去请了大夫来给她看眼睛。
虽然给菜籽油冲过,飞雪的双眼仍是红肿起来,大夫也不敢说以后会不会失明。
那石灰粉在眼睛里烧灼,何其痛苦,飞雪虽不肯出声呼痛,可双眼泪流不止,肿的吓人。
阑珊看飞雪这般痛苦,心中却有一团火似的烧起来,她叮嘱江为功帮忙看着飞雪,自己便出门径直向着温益卿的公事房而去。
不料到了地方,才知道温益卿下午时候没到,听说身子微恙。
阑珊知道他也安歇在造船局,当下又往后院而去。
穿过月洞门,却见院中静悄悄的,房门半掩。
阑珊拾级而上,才要把门推开,就听到里间有人说道:“我说过了,这种药很难调的,这翎海地方小,连个远志肉都没有!如今驸马的情形已经不妙,最好的法子是赶紧回京。”
另一个道:“驸马自己不肯走,我先前劝他,还同我发脾气。”
“实在不行,就用那种法子……先斩后奏!横竖被驸马怪罪,总比难向公主交代要好。”
阑珊本来无心偷听的,不由自主听到这里,心中有一股寒意陡然而生。
她突然想起之前宝财捡起的那个小锦囊。
却在此刻,屋内脚步声响,听声音是冲着门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