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贫如洗的土坯房门口，程林思索片刻，终于还是将目光从“灵界”中储藏的一堆泡面中收了回来。
    自从在精灵世界用泡面拐骗了艾露那个小丫头，程林就拥有了相关经验。
    不过在考虑了具体情况后，他还是放弃了拿出来现代工业制品食物给莱的打算。
    “毕竟这次我不是一位莫测的神灵，而只是个被捡回来的怪胎。”
    程林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作为“邪神”，他无论拿出什么来，都没有关系，没有人会质疑，尤其面对的还是艾露那个傻丫头，更是如此。
    不过在这次推演中，他若是贸然凭空“变”出食物，这必然会引发很大的争议。
    “虽然说我也不怕什么……可那样毕竟会多出很多麻烦。”
    打消了这个主意，程林摸着下巴思索了两秒，嘴角勾起微笑。
    既然不好直接拿出来食物，那干脆自己来做，也是一样的。
    当初在刚觉醒后，去孙骁家里的时候，程林就展示过自己的厨艺。
    虽然算不上多么精湛，但也算不错了。
    想到就做，程林转身返回屋子，走向了墙角的两个陶缸。
    将第一个盖子打开，他微微皱眉，缸里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碴，这显然是寒冷所致。
    在冰层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冰洞，里面才是混合着冰块的淡水。
    拿起旁边的水瓢，试探性地取了一点。
    尝了尝，他的眉毛才舒展开。
    “还算不错，最起码没有异味。”
    掀开另外一个储藏着食物的套缸，程林拿出手电筒照明，发现缸中的粮食很少，堪堪只有半缸左右。
    考虑到房间中再没有其余的粮食，这些很可能就是莱和地瓜一人一狗过冬的粮食，这让他心中一沉。
    不过旋即他动作轻快地开始从缸中选择食物。
    “唔……风干的肉……玉米……红薯……土豆……不知名的块茎……这是……高粱？”
    程林意外地发现这里面的食物种类还挺杂的，不过每一样都很少。
    而且无论红薯还是土豆都是小小的一块，与现代都市菜市场里卖的有着天壤之别。
    缸底还有些掺着土和草茎的面粉，最多的还是野菜。
    蓬松的很占空间，都被晒干了。
    显然，野菜才是他们的主要食物。
    其中很多品种程林完全认不出，不过好在也不需要他辨认，既然放在缸里的，自然都是能吃的。
    程林想了想，将还算干净的食物每一样都取了些，放在了盆里。
    又用另外一个盆筛出了些干净的高粱，然后用水洗干净后，返回房间中央的炉膛。
    用莱的刀子将土豆之类的切成小块，与其余食物混合在一起，放在一旁。
    之后，他起身从室外抱来一些储存的木柴，折断，塞到炉膛底下。
    旋即屈指一弹，用“低温火球”生了火，等炉膛被火焰照耀的红彤彤，他的右手在地面上一拂，便从灵界中取出一排瓶瓶罐罐来。
    不同的瓶子上都贴着厂家标签。
    “食用精盐、味精、陈醋、料酒、酱油、白糖、花椒……芥末……”
    程林眼神一扫，将这些调味料尽收眼底。
    这些都是他从长安返回九院路上从超市买的。
    因为灵界空间足够充足的缘故，程林一口气买了不少生活用品进去，虽然用不上，也放在柜子里藏着。
    他一直有个梦想，哪天灵界足够宽敞了，就在里面盖一间房子。
    心情好了就进去自己做个饭什么的，却没想到提前在这里用上了。
    他之前查看过，莱的房间里几乎没有调味料。
    只有一些盐巴，也是非常粗糙的那种，很苦，程林属实看不上。
    既然要做饭，当然要尽量做得可口些。
    至于这些调味料的来历，随便编个借口就行了，总比拿出来泡面容易解释的多。
    “呼。”
    冲炉膛里吹了口气，程林在锅里放上水。
    等水开了，才将那盆食物放进去，然后依次掌握时间放调味料……他准备熬一锅粥，毕竟这个条件，只有熬粥最合适。
    等到粥八分熟的时候，他又往里倒了些许色拉油，然后整锅粥都更加光亮诱人了。
    纯天然的食材……无污染的水……充沛的调味料，再配上程林还算可以的厨艺，很快的，一股香气从房间中弥漫了出去，向渐渐昏暗下来的寒冬飘荡过去。
    好在莱的家在村子边缘，并且处于下风口，这才不至于引起全村人的注意。
    当然，这也是程林故意控制的。
    他没有往里放猪油……就是担心香味太浓，将其他村民都引来。
    ……
    村子里。
    天终于黑暗了下来，各个村民的院子里都陆续有淡淡的火光出现，同时有青烟袅袅升腾起来。
    莱走在湿滑的土路上，缩着脖子。
    入夜之后天气更冷了，身上薄薄的毛发完全无法彻底抵御寒冷。
    “呼。”
    吐出一口因为寒冷结晶而凝成的白气，莱的步子不由又快了些许。
    他的右手里提着个用树枝编成的小篮子，里头放着一些肉，绝大部分都是猎物的内脏，充满了血腥气。
    每次狩猎结束，大家都要一起去分肉，当然，好肉必须攒起来，等过几天集中送到城里去。
    村民们能分到的只有一点边角，以及内脏。
    不过即便只是一些城里的大人物看不上的，散发着臭味的内脏，却也对莱拥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他的肚子在咕噜噜响，攥着篮子的手也越发用力。
    这一次他分到的肉稍多一些。
    一方面是因为这次他在打猎中出力不少，另外一个方面，还是村长听说了他捡回来一个“怪胎”的事，就做主，多分给了他一些。
    这当然是不合规矩的，毕竟猎物是大家伙用命换来的。
    不过让莱意外的是，那几位之前不断劝说自己不要捡“麻烦”的队友，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默许了这样的分配方式。
    这让莱心头微暖。
    “汪汪！”
    走在寒冷的土路上，莱正想着这些，忽然，跟在他身旁的“地瓜”猛地叫了起来。
    朝着家里的方向，仿佛整个都兴奋不已的模样。
    “不要急，我知道你饿了，等下回去我立马做饭。”
    莱缩着脖子，说道。
    “汪汪！”
    然而不知为什么，往日很听话的地瓜今天却一反常态，仍旧叫个不停，这让莱烦恼之余也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终于，他来到自家的小院外面，一抬头，他便是微微一怔。
    黑漆漆的院落中，准确来说是自己的那间土房里，竟隐隐的有橘黄色的火光映衬出来。
    “这……”
    莱动作一定，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旋即，他的鼻子忽然动了动，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包裹住他，让他冰冷的身体都骤然暖和了起来，干瘪的肚皮更是咕噜噜叫了不停。
    “汪汪！”
    地瓜欢快地在栅栏门外，直起身体，两个前肢抵在了栅栏门上，不断地摇晃尾巴，想要进去。
    “难道是他？那个怪胎？”
    莱猛然醒悟过来，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打开了院门。
    然后拎着竹篮，带着“地瓜”爬到门外。
    拉开房门，正看到程林拿着一把扫把，正皱眉盯着土炕。
    看到一人一狗进屋。
    他扭头，露出笑容，说：“回来了？对了，你这铺炕怎么没有灶坑？这样晚上怎么烧？”
    ……
    ……
    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整个脑子都是迷迷糊糊的。
    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答对方的，也忘记了之后，自己是如何被对方拉过去，坐下来，然后端起碗的。
    至于端起饭碗之后的事……就更加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那个“怪胎”用勺子给他盛了一碗粥，然后又递给了他一只木勺，之后莱就被那浓郁的香气征服了。
    饥饿的胃部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整个人就吃了起来。
    而在第一口热粥进入口腔后，他整个人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手和嘴了。
    明明是最普通常见的食物……明明每一样食材自己都是那般熟稔，可当它们混合在一起，放在嘴巴里，却拥有了难以言喻的美味。
    莱不知道，这就是调味料的力量。
    对于一个常年几乎除了盐巴和少量用野果酿造的酸甜液体之外，再也没有接触调味品的少年，猛地尝到了人类工业文明制造出来，行销世界的诸多调味料……这对于他原始的味蕾而言，是一场残酷的享受。
    更是一种对“食物”概念的彻头彻尾的摧残！
    作为龙爵领地最底层，最穷困的男孩，在他有限的生命力，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明天是否有东西吃，而不是食物是否“美味”，甚至于，在莱的人生词典中，从来没有“美食”这个单词。
    因而，当程林用他早已司空见惯的调味品，制作出一锅“勉强能吃”的热粥，并且放在莱的面前之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呼噜呼噜……”
    程林静静坐在炉膛的对面，隔着通红的木炭，看着对面吃的忘我的少年，以及同样忘我的“地瓜”，微笑不语。
    只是不停地给他们一人一狗添粥。
    他煮的时候考虑到要两张嘴来吃，所以已经放足了分量。
    可很快的，一锅粥仍旧见了底。
    好在，就在最后一点锅底被盛出去后，莱和“地瓜”都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情。
    “嗝。”
    放下碗和勺子，少年莱眯着眼睛，揉着圆滚滚的肚子，烤着身旁充满了热度的炉膛，整个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在他旁边，“地瓜”同样瘫软在地上，用爪子垫在下巴底下，凑近了炉膛，脸上满是享受。
    不知过了多久。
    莱终于回过神来，看向对面席地而坐的“怪胎”。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仿佛无从说起。
    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一红，说：
    “这一锅……都让我们吃了？你好像都没吃？”
    程林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不，我在你们回来前就吃过了。”
    顿了顿，他又道：“十分感谢你救我回来，恩，不过我对这里很陌生，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