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
作品:青蛮 | 分类:武侠修真 | 作者:花里寻欢
“不过是凑巧听到的罢了,”严鸣语气温和,眼底却有阴冷的黑气不停盘旋,“当然我更相信这是天意,老天爷不忍见我与蕙娘生死分离,所以才会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去你大爷的吧!壮壮想骂人,然而它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放心,看在这东西的份上,我不会让你死的太痛苦的。”
“……!!!”臭阿蛮,你快回来啊!再不回来老娘要挂啦!心里疯狂呼喊,面上这小胖猫却是挣扎着哭了起来,“壮士,壮士饶……饶命,只要……只要你不杀我,我愿意配合你做……做任何事情……”
严鸣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倒是识趣,可惜……”
“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突然从门外传进来的声音惊得严鸣眉眼一沉,回头一看,正是那本该上山采药去了的小姑娘。
她身边还飘着一个半透明的灵魄,是个长相极俊,风姿出众的年轻人。
严鸣突然就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请君入瓮的局。
“你们……怎么发现我的?”他沉思片刻,不解地问,神色温和的样子看起来与平常的严鸣没有任何区别,只除了眼睛颜色越发地黑,周身黑气也越发地浓了。
青蛮心里警惕,面上却是笑了一下:“你猜?”
严鸣:“……”
他也不恼,只低头看着壮壮,温和地笑了起来,“临死之前有只可爱的小猫儿给我陪葬,倒也是美事一桩。”
壮壮没理她,打从方才青蛮出现起,它就一直在心里疯狂地骂她,压根没时间搭理他。
青蛮也是一副“你随意”的样子。
严鸣沉默,片刻眼底黑气一转,大手猛然用力。
“喵!!!”伴随着壮壮一声尖利的大叫,一阵火光从严鸣手里的小木盒中蹿起,烫得他脸色大变,同时忍不住把壮壮扔了出去。
飞快地上前接住小胖猫,确定它没有受伤之后,青蛮心头的大石才终于放下。
虽然早已计划得万无一失,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来着。
“臭阿蛮你个没良心的!!!居然敢拿老娘做诱饵!!!”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耳边响起,青蛮自知理亏,不敢躲,低眉顺眼地赔笑道:“消消气,仙仙大美人您先消消气,一会儿,一会儿我再给您负荆请罪,行不?”
壮壮愤怒地给了她一爪子。
见它气得不轻,青蛮果断甩锅:“其实这事儿都是白哥哥出的主意,你要怪就怪他,我是无辜的!”
白黎:“……”
说好的真爱呢?
***
盒子里的浮生花花瓣是青蛮用法器wěi z花ng的,严鸣因此受伤,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青蛮安抚好小胖猫之后,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白哥哥,他身上这些黑气就是传说中的魔气吗?”
白黎眯着眼睛“嗯”了一声。
青蛮皱眉:“所以他其实是个魔?之前一直在骗我们?”
白黎摇了一下头:“这应该是他的心魔。”
“心魔?”
“人有七情六欲,因此产生善念与恶念,当一个人的恶念或是执念积累过多,却又不得释放的时候,便容易被魔气钻空子,滋生出心魔。”
“所以他现在……”
“他的身体被心魔掌控了,至于平时,”白黎摇头,“他应该不知道心魔的存在,否则不可能一点儿破绽都不露。”
青蛮吃惊地说:“难怪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伤害过阿白和它mèi mèi的事情,我们也完全没察觉到他身上有什么问题,还有后来阿白的死,甚至是蕙娘……”
想起江蕙娘伤口上残留的魔气,小姑娘猛然一顿,倒吸了口气,“所以蕙娘也是他杀的?!”
“应该是,”白黎看了她一眼,“除非这里还有第二只魔。”
“可,可我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蕙娘啊,而且他刚刚想抢浮生花也是为了救蕙娘……”青蛮不敢置信,好半晌才冲到外头舀了一勺冷水泼向严鸣,“喂,醒醒!”
第56章 艳事(十二)
严鸣是血肉之躯, 虽说被心魔掌控了身体,但身为人的知觉还是在的,这大冬天的一盆冷水浇下, 他顿时一个哆嗦醒了过来。
他终于忍不住皱了眉, 目光阴冷地瞪向青蛮。
青蛮不以为意,放下瓢子走到他身边:“那天抱着蕙娘的尸体, 你是怎么说的来着?‘她处处照顾我的感受,为我操持家事,生儿育女, 我却没能保护好她, 是我对不住她’。那时我觉得无辜惨死的蕙娘很可怜,痛失所爱的你也很可怜,却怎么也没想到,当时哭得那么伤心的你, 竟然会是杀死蕙娘的凶手……”
她说着突然看向他, “你说蕙娘死的那一刻在想什么呢?想想, 前一刻还在与她说笑的夫君, 下一刻却突然对她伸出了魔爪,她没有半点防备,就那么被人一掌击穿了腹部……疼痛来临的那一瞬间,她心里是什么感觉呢?震惊?伤心?惊恐?茫然?还是害怕……”
严鸣脸色一变,眼中的魔气瞬间翻腾:“住口!”
“我为什么要住口?”方才还神色淡淡的小姑娘忽然冷笑着站起来, 对着他的肚子就是重重一脚, “畜生!蕙娘为你生儿育女, 打理家事,处处周到,无不妥帖,你却狠心要了她的命,让小阿元成了没有母亲的孤儿……”
“那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青蛮深吸口气,蓦地闭上了眼睛:“所以蕙娘真的是你杀的。”
严鸣眼底的黑气愈发浓郁,他挣扎着从地上坐起,目光阴冷地说:“是又怎么样?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
“一时冲动?”他脸上没有半点愧疚,只有理所当然,青蛮怒从心中起,抽出背后的大kǎn dāo就冷笑道,“好啊,那我也一时冲动一下,送你去死一死好了!”
心魔其实就是人的恶念与阴暗面,这时的严湛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有做错的地方,但他也知道自己打不过眼前这小姑娘,便叹了口气示弱道:“其实我也很后悔,我真的没想要过伤害蕙娘,我那么喜欢她,怎么舍得那样对待她呢?可是我对她那么好,她眼里却只有严湛,我实在是太伤心了,所以才会忍不住,一时失去理智……”
“眼里只有严湛?”青蛮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原来你嘴上说自己相信蕙娘,其实心里压根就不信!你介意她每天给严湛送饭,也一直都对他们的过去心存芥蒂……”
话还没完,外头忽然传来阿元带着哭音的喊声:“阿娘!我要阿娘!我——”
一顿之后,他忽然放声大哭。
严鸣脸色不变,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青蛮忍住抽死他的冲动,转头出了门。
原本雪白可爱的男孩此刻正面色发黄,衣着单薄地趴在院子里,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边哭边抱起地上一盏摔破了的河灯,整个人不停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青蛮心中不忍,快步跑了过去,正好这时一身狼藉的严湛也从外头走了进来,看见阿元,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些笨拙地将他扶了起来。
一张薄薄的纸片忽然从阿元怀里的河灯中掉了出来。
严湛下意识捡起一看,脸色猛地变了。
青蛮一愣,怎么了这是?
刚要说什么,严湛忽然眼睛一红,发疯似的冲进屋,用力将手中的东西甩在了严鸣的脸上:“当年的事情我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背后设计小芦的人,竟然会是你!”
什么?!青蛮吃惊,忙叫来壮壮看顾阿元,自己跑上前去。
纸条已经被严湛捏变形了,但上头那行娟秀的小字却还是清晰的。
“郎君欠汝之命,来世吾偿,卿若有灵,还望安息?这,这是……”
白黎看了严鸣一眼:“严小芦的死,应该跟他有关。”
***
严湛按着严鸣狠狠揍了一顿,许久方才跌坐在地,声音嘶哑地说:“再过两天就是小芦的忌日,每年这天蕙娘都会去河边放一盏河灯,从前我只当她是心善之举,却不想……”
“却不想她只是在替丈夫赎罪。”青蛮回神,转头看向因这话骤然呆住的严鸣,心里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怒意,“你说她喜欢严湛,可她却为了你,连良心都昧下了。”
虽然不知道当年严鸣为什么要害严小芦,又是怎么害的她,还有江蕙娘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从这张字条看来,江蕙娘会多年如一日地给严湛送饭,并不只是出于旧情。
更多的,应该是因为愧疚——知道了丈夫做下的恶事,却做不掉揭穿他还受害者一个清白,她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尽可能地弥补受害者家属,以此替丈夫赎罪。
难怪她望着严湛的眼神会那样复杂。
难怪她明明很爱严鸣,却还要背着他关心别的男人。
也难怪,严鸣一出现她就马上转移话题,不敢再提严湛的事情——并非余情未了,而是这个聪明的女子,已经知道丈夫内心真正的想法。
她看到了他宽厚外表下阴暗的一面,知道了他对严湛的心结,也知道了他对自己的不信任。但因为爱她,她愿意包容他,理解他,甚至为他遮掩,将他的罪过一力担到了自己身上。
“不……不可能……”严鸣漆黑的双眼忽然变回了正常,但很快又变了回来,他挣扎着坐起来,神色异常狰狞,“这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她爱的是严湛,根……根本不是我!”
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解决这心魔的好机会,青蛮忙拉了拉白黎的袖子:“白哥哥,现在该怎么办呀?”
白黎没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看着”的眼神,然后弯腰捡起那张纸条,放进了严鸣的手里。
“好好看看这张纸,然后摸着你的良心说话。”
严鸣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立时就要那将纸条扔掉,但却没能成功。那纸条像是黏在了他的手上,怎么都甩不开。他痛苦大叫,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黑气一点一点被那纸条吸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力竭似的倒在地上,双手抱头失声痛哭。
眼泪从他已经变回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涌出,浸透了那张已经变成黑色的单薄黄纸。
“只要打破他的执念,心魔自会消失。”
白黎脸色平静得近乎冷漠,不见同情,不见愤怒,就像是在看一场虚假的戏。
不知道为什么,青蛮忽然有一种这个人始终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错觉。她愣了愣,压下心里这莫名奇妙的念头,点头应了一声。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严鸣终于冷静了下来。
心魔已除,那些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他便通通想了起来。
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叫所有人都愣住了。他说:“我杀蕙娘,不是出于嫉妒,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我意外发现她早已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我想,我应该杀 rén灭口。”
他浑身颤抖,没有看众人,只垂着煞白的脸,艰难异常却也坚定异常地说,“我以为自己很爱她,其实我更爱自己。习惯了别人的敬仰与夸赞,我无法想象,如果村人们知道我因为嫉妒,以最卑劣的手段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姑娘,他们会怎么看我……”
他紧紧握着那张纸条,像是握着一柄锋利的刀刃,把那些藏在灵魄深处的黑暗念头,一点一点全部挖了出来。
原来严鸣有一对脾气固执,要求极高的父母。尤其他父亲,从前的严老村长,更是因为自己屡考科举而不中,对他要求极为严格——一旦达不到他的要求,就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还要挨打的那种。
严鸣是被逼着成为如今这个严谨自律,宽厚温和,人人称赞的“严村长”的。
可其实,他从小就羡慕对门寡妇家的阿湛。
阿湛也被母亲送去念书了,但他可以玩,可以闹,可以帮忙做家事,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不像他,除了念书之外,家人什么都不许他做。
这样的羡慕小时候是羡慕,积累多了便成了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