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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公主金屋囚质子 | 分类:历史军事 | 作者:余生怀
梁缨仰头望进无边无际的夜色,无数雪花从上头落下,跟破了天似的。也不知,他此刻是否在看着这片天空。
前几日,探子再次传回消息,元千霄拿了五城三寨,如今的淮越国还真不是小国了。
半年之期将近,她寄出那么多信,全是石沉大海,他一封都没回。起初,她想去淮越国找他,可眼下,她已经不想了。
他会食言么?
他若是食言,她又会如何。
年后,梁缨开始正常去学堂上课,从阮玺光的口中,她听到不少事。
李妍媃嫁了人,对方并不是朱式开,只能说,缘分是两个字的,他们俩只占了一字。梁宴茹也嫁了人,夫君是个富商,听说待她一般。
这些日子里,六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变得极为嗜睡,脾气也大地很,动不动便开始打人,而风羿,不知处于何种理由并没出现。
*
来年春天,梁轻鸢临盆。
“啊,啊啊,啊!王八蛋!啊,狗东西!我恨你,啊,母妃……”门内,梁轻鸢的喊声一声接一声,先是高昂,再到嘶哑,后面直接没声了。
门外,朦妃在前头紧张地浑身发抖,梁钊搂着她细声安慰,李皎凤面上倒没什么紧张的情绪,偶尔说一句“别担心”的话。
梁绯絮与梁缨站在后头,手握着手,听得梁轻鸢撕心裂肺的叫喊,两人不由自主地相互看一眼。
“生孩子,瞧着怎么这么痛苦?我害怕。”梁绯絮直皱眉,眸中透出几缕清晰的惧怕之意。
梁缨倒不怕,好笑道:“五姐想得真远啊,魏将军都没回来呢,就算他回来,哪有那么容易受孕,白芷姑姑不是说过么。”
“啊,你说什么呢!”梁绯絮白了她一眼,粉面含羞,俏如清晨含露的牡丹,作势要打她。
梁缨一把扣住了梁绯絮的手,讨饶道:“五姐,我错了。”
此情此景,她想起了那个被她用来复仇的孩子。如今再看,她真不是一个好母亲,但他都不是他了,她自然不想给他生孩子。
“哇……”冷不丁地,里头响起了婴儿的哭声,听着十分有力。
“哐当”一声,稳婆开门,欣喜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恭喜朦妃,是个小皇女,六公主母女平安。”
梁绯絮与梁缨提着裙摆匆匆跑进去看梁轻鸢,梁轻鸢躺在床榻上,她整个人都是汗湿的,跟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脸色苍白如纸。
“孩子呢?”梁轻鸢支起自己,虚弱道:“快,给我瞧瞧。”
稳婆将孩子清洗干净才抱到梁轻鸢身前,梁轻鸢紧紧抱着婴儿柔柔一笑,随后,她埋头大哭起来,将多月来的一切情绪释放。
“六妹。”“六姐。”梁绯絮与梁缨上前安慰。
见状,梁钊别过脸去,他当时还真没想那么多。
训练营里守则众多,而暗卫的第一守则便是,不得对主子动心,不论男女。风羿动了,那便留不得,这是规矩。
*
四月,魏栖班师回朝,他此次出征不仅打退孟苟,还一举拿下了劲武国,可谓天大的好消息。
而据探子来报,元千霄正与东邻国陷入苦战。
梁缨面无表情地听着。这半年多来,他日日都在打仗,夺下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却没给她一个自己安好的讯息。
打仗自然会受伤,也不知他受了多少伤。
日子越过,现实跟前世越是相似,相似得令人害怕 。前世,元旭中总是催着元千霄去打仗,而元千霄就像个打仗的工具,伤了养几月,养好之后继续打仗。
自从魏栖回宫,五姐的春天来了,但她没直接让父皇赐婚,而是想了个法子骗他。
真好,她羡慕地紧。五姐有能欺骗的人,不像他,她还在等人,而那个说半年后便来娶她的混账东西还没影儿。
这两日,母后的安排更是丧心病狂,从一日见一人成了一日见三人,她忍不了便去找父皇,可父皇却说见见也好,还说她的眼光应该放长远些。
父皇不管,母后变本加厉,如此下去,她的婚事怕是没得选择了。
嫁李皎凤安排的人,那还不如自己选。
决定的第二日,梁缨去了叶更庭开的胭脂铺子,近来,铺子的生意比打仗前更好,日进斗金。
此时,叶更庭刚给一位女客上完妆,满意地直点头,顺道夸了自己几句。“不错,不愧是我。”
女客一走,梁缨快步上前,“你曾经答应过,愿意帮我一个忙。现在我需要你帮忙。”顿了顿,她说出一句炸人的话,“叶更庭,我得嫁人了。”
“啪。”修眉刀掉落,叶更庭木然地张开嘴,连眨三下眼,惊恐道:“你不会想嫁给我吧?”
第55章 别后重逢 你问问自己的心。
“你这是什么表情。”梁缨仰起头, 摆出惯用的高傲眼神看他,“怕我吃了你啊?”
“怕倒是不怕。”叶更庭哼笑一声,故意睁大双眸, 上下打量梁缨, “我甚至觉得娶你当妻子是我的福分, 你看看你, 人美心善,还是个公主, 又见多识广,以后绝对是个贤内助。不过……”他将调子拉得长长的, 压低剑眉作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我只喜欢胭脂水粉, 根本不会爱人,你嫁给我怕是要守活寡。”
见他说得一本正经, 梁缨是又无语又好笑, 挑眉道:“谁说我要真嫁给你了?”
“……”叶更庭被这话定住,呆愣半晌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想逼元千霄现身啊。这个法子, 嗯, 不错。”
梁缨点头,淡淡道:“近来母后逼得紧, 我若不自己选人一定会被安排,所以你愿意帮我么?”
叶更庭喉间一动,面部有些不自然。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成亲,因为麻烦,但若是这辈子非要娶一个的话,他只能能接受她。
“愿意,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你可是我的红颜知己啊。再说,你帮我那么多,我都还没帮过你。”叶更庭扯开嘴角,笑着道:“成,只要不让我受伤,我什么都愿意。”
霎时,屋内静下,午后的日光从窗户中斜落进来,将叶更庭的脸照得透亮,犹如发了光,显得那抹笑容愈发灿烂,毫无女气,反而有股难得的英气。
“谢谢。”梁缨望着他微笑,又说一句,语气比前一句重,“谢谢。”
*
四月二十九,梁钊赐婚梁缨与叶更庭,当日昭告天下,婚期定在六月。
李皎凤知道此事后,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当日便召梁缨去太极宫念了两个时辰的经。
这天,梁缨如往常那般进入学堂上课,然而一等她进门,大家齐齐投去目光,出奇地统一,全是惊诧,仿佛她做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他们看任由他们看,梁缨并不在意,自顾自去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咳咳。”赵鸾衣靠过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七公主,你真要嫁给叶更庭?”
“嗯。”梁缨侧头,赵鸾衣是个实打实的淑女,但此刻她竟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嫌弃,可见叶更庭在他们心目中究竟有多可怕。“怎么,你觉得他不适合做夫君?”
赵鸾衣使劲摇头,摇完又摇,“不适合,一万个不合适。”她拉过她的手,痛心疾首道:“你之前不是与淮越国的九皇子交好么,为何又不等他了?我们都觉得他与你最般配。”
“或许,他并不值得我等。”梁缨现在最不想听的便是元千霄的名字,她转回身子,拿起桌边的白麻纸铺好,一下一下地抚着,直到将它弄得无比平整。
都快一年了,她往淮越国送了百来封的信,每一封都带着自己的期盼,却不想这些信将自己送到了失望。
她想,他定是忘了她。至于会不会另结新欢,她不晓得。
“七公主……”梁缨面色古怪,赵鸾衣便知自己说错了话,讷讷地闭上嘴,不敢再说。
这节,书法小测,堂间安静,只留白麻纸翻动的“沙沙”声。
“铛……”经过一个时辰,下课铃响,众人交卷走人,梁缨走在第一个,她低着头,身形僵硬,瞧着像具被人牵引的木偶。
“七公主。”有人喊她。
叶更庭会站在门口等她,梁缨着实是没想到,一时竟做不出表情。在她的记忆中,叶更庭根本不会做这事。
“天呐,叶更庭居然来等人了,我真不习惯。”
“要成亲的男人果然与众不同。”
“往后她们俩走在一处,不知道还以为是姐妹。”
……
路过的女同窗低低议论开,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话没太过,还在可听的范围内,但听多始终让人心头不舒服。
梁缨早习惯了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痛不痒。
而叶更庭则更不在乎,自小到大,他听过的流言千奇百怪,与那些相比,这几句不知多正常。再者,他只在乎自己的事业,日后等他有钱了,便是他笑别人穷的份儿。
“哎,你好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快看我一下。我明明长得俊美如斯,没比元千霄差吧?”叶更庭抬手碰了碰梁缨的肩头,语气中透着几丝央求之意,“七公主?”
“你好好说话。”梁缨偏过头,哭笑不得地横了他一眼,“你要回铺子么?正好我无事可做,跟你一道去吧。”
“行,我们一道去。”她不看,叶更庭也不强求,关于这做戏之事,他并没考虑清楚。虽然梁缨嘴上说演戏,可梁钊圣旨都下了,怎么瞧都不像是演戏。
这一点,他其实慌地很。即便他们俩成亲后跟朋友似的,他也觉得别扭。
自小到大,他一直被人嫌弃,没什么朋友,所以梁缨可以说是他的第一个朋友,自然特别些,但要他跟她做普通夫妻,他一定会头皮发麻。
两人一道往前走,“七妹!”忽然,清亮的男声闯入两人耳内,只见明媚的日头中,梁淳从人群里走出,眉眼间尽是不快,他沉着脸道:“我有话同你说。”
梁缨眨眨眼,没接话。她知道二哥会说什么话,而她并不想听。
“咳。”梁淳一眼扫过来,叶更庭当即会意,狗腿道:“二皇子不用开口,我明白,我这便走人,走得远远的,你们慢聊,千万别管我。”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梁缨,“我想,七公主应该不会去店铺了,明日见。”
说完,他转身离去,红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的。
“七妹。”梁淳思量片刻,皱眉看着梁缨,“我刚刚收到消息,淮越国打了胜仗,他已班师回朝。”
这消息始料未及,梁缨瞬间失神,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他,受伤了么?”
“没人打仗会完好无损,没死便是幸事。”梁淳按住梁缨的双肩,逼问道:“既然你还在意他 ,为何要嫁给叶更庭?成亲是大事,不可儿戏。”
“那是对朋友的关心,无关其他。”梁缨垂下脸,此时,她也不知自己该怎么想,许是接受了他失忆的事实。
闻言,梁淳眉间的折痕更深,嗓音渐冷,“我还有一个小道消息,想必这时的你应该不会介意。”稍稍停顿,他说出另一个惊天消息,“七妹,他要娶亲了。”
“什么?”短短几字,她听得清清楚楚,却又觉得耳朵嗡嗡的,什么都没听清楚。顿时,梁缨只觉全身血液凝结,四肢动惮不得,甚至忘了说话,几乎是出于本能地问道:“他真要娶亲?”
“不敢肯定。”梁淳放下手,揽着她的肩头往前走,“这只是小道消息,你别多想,说不定是假的。但我要说,你若真放弃他,那便是一辈子。”
一辈子……他们纠缠两世,她自然不想与他不明不白地结束 ,可他明明答应过她,却还是忘了。
良久,梁缨阖了阖酸涩的眼皮,哑声道:“二哥,谢谢你。”
*
第五天的夜里,梁缨终于入了梦。
梦里,还是在淮越国的皇宫,准确说,是在东宫,正好接上前一个梦境。她坐在床缘,紧紧拉着元千霄的手,脑子里一直想着巫医方才的话,还未从震惊中回神。
“殿下伤得这般重,若是再加大用量,他的身子必然受不住。”又是一声。
用量?什么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