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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恰锦绣华年 | 分类:历史军事 | 作者:灵犀阁主
空旷的腾飞场上,单调的脚步声孤独响起,一圈又一圈,始终保持着一个频率,月亮上升,总算有了些光亮,那张无论何时都似乎波澜不惊的脸也因此愈发看得清晰起来。
武长戈饶有兴味地抱臂看着。
燕子忱的女儿,有些意思。
这样的身体素质,这样的箭法,这样的心态,绝不是她这个年纪能正常拥有的。
这是个妖孽。
燕子忱生了个妖孽。
究竟能妖到什么程度呢?
我倒真有点想知道。
燕七还剩下仰卧起坐没做时,已经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了,她就是再妖孽也不可能不觉累,气喘吁吁地去搬用来垫在地上隔尘的毯子好做仰卧起坐。
然而仰卧起坐是互助类活动,得有个人压着她的脚面才好做,虽然独自也能做,但效果肯定不如有人帮忙压着进行来的好。
燕七看了眼她的鬼畜先生,这位只在旁边站着看着她就足令她浑身汗毛倒竖了,请他帮忙这个念头最好到死都不要有。
然而事情的发展显然不以燕七的意志为转移,就见她的这位鬼畜先生竟然待她主动躺好后就走到她脚的方向欺身压了下来。
只是蹲下摁住脚而已,想什么呢。
平日队中新生的仰卧起坐练习,男生每组做五十个,女生每组做二十个,燕七一向等同男生的量,所以也没有多问,自觉地照着五十个做起。
做着做着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平时练习都是被女生摁着脚,虽说也是在用劲儿摁着,但好歹人女孩子手软啊,眼下这位不但手硬,还大,还热,还有力,一只手就能把她两只脚腕给一起箍住,手上那灼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靴筒直接就烙上了皮肤,燕七觉得再过一会儿自己的脚腕上就能多一片被烫红的烙印。
最难受的就是这位手上劲儿实在太大,大概不好控制气力,所以燕七做了十来个之后就感觉自己的脚已经不存在了,说不定它们已经从腕骨处断掉了。
“先生,您能不能轻点儿?”燕七停下来问。
“停一下罚十个,不记得我的规矩了?”武长戈淡淡道。
“那好吧。”燕七接着做,边做边重新问他,“先……先生……您……能……能不能……轻……轻着些……”
少女蠱惑の呻き。
满意你所听到的吗?
“这点疼就忍受不了了?”武长戈哂笑,“日后若学骑马摔断了腿,岂不要了你半条命?”
“万一……摔不着呢?”燕七觉得自己没那么倒霉。
“顶嘴罚一组。”武长戈道。
一组五十个呢。
燕七只好咬牙忍着疼,加快了起伏的速度。
一组做完,武长戈放开了燕七的脚腕,这位再鬼畜也得给人喘口气休息休息的时间。燕七果断脱掉鞋挽起裤腿检查脚腕,乌漆麻黑的夜色下什么颜色也看不出。
这要再做九组脚腕不得真断了啊?
“先生,下组我自己做就好。”燕七道。
“自己做也不是不可,”武长戈不紧不慢地道,“只是自己做的效果不如有人辅助,因而每组要多加一倍的量,你可以自行选择。”
我了个离离原上草。
第50章 颜色 青春好颜色,可惜无人赏。……
门卫张大爷拎着灯笼对整个校园进行每日例行的闭馆检查路过靶场时,十万分震精地发现场地中央一男一女竟然正在那里做一些大动作大起伏的亲密之事!简直亮瞎大爷的老花眼了有木有!瞅瞅!瞅瞅嘿!那男的也太禽兽了!那么大个块头,连那么小个姑娘都不放过!听听!你听听!把人小姑娘弄得娇喘连连呻吟阵阵,骨酥筋软欲死欲仙,简直就是一部无码高清的《月下の激野戦avi》有木有啊!
“嘟!谁在那儿?干什么呢?!”张大爷老眼昏花地提着灯过去捉奸在野,“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我堂堂锦绣书院!百年清贵之地!竟是出了这样一对不知廉耻的男女啊!这朗朗乾坤之下居然公而宣淫做出此等禽兽不——哦,做仰卧起坐呢?天不早了,做完赶紧回家吃饭吧哈。”张大爷提着灯擦过武长戈和燕七的身边慢慢走远了。
——蛇精病啊!黑灯瞎火的在靶场中间你们一男一女居然在做仰卧起坐!做仰卧起坐!蛇精病啊!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个地方来做仰卧起坐啊?!一男一女大晚上四野无人居然只是在人民广场上做仰卧起坐!敢不敢更蛇精病一点啊你们!
被人误以为在进行野战的两人各自面无表情,起伏的继续起伏,强压的继续强压,十组共百回合激烈动作之后,燕七终于松了口气完成了今日的训练任务。
“完成了?”武长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燕七,唇角似有似无的笑意让燕七感觉有些不好,“现在来进行对你跷掉本次训练的惩罚训练。”
what ——sh屎t——f啊ck——c嗷。
真·鬼畜。
惩罚训练很简单。
就是把正常训练的内容再做一遍。
照惯例惩罚都是翻倍的嘛。
于是燕七就又开始跑圈,射箭,拉弓,蹲弓步,野战。
最后一个仰卧起坐做完的时候,燕七彻底瘫在了毯子上没了一丝力气。
“器械都收到器械库去。”鬼畜先生站起身,随意掸了掸衣摆,而后就这么走了。
燕七觉得自己只能用爬的往返器械库和靶场之间了,至于从靶场到校门口要用什么姿势,也许大概得用滚的。
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残余的力气,尽管这具肉体已经很逆天地继承了一部分她前世的身体素质,可它终究也不过是个仅十二岁的年幼身体,今天的运动量早就超过了它的负荷,把器械送回器械库之后燕七就真的没有了一丁点力气,一屁股坐到了靶场边苟延残喘,只能期望着她的马夫能察觉出不对而进来寻她。
燕七瘫坐在地上,巨大的疲劳感令她难以抑制地犯起了困,而且现在这时辰本就已不早了,往常这个时候她都要沐浴准备上床睡了。挣扎着等了一阵,终于还是合眼睡着了,身子一歪,倒在了冷硬的沙土地上,春天的深夜风还是有些凉,燕七感觉到了冷,可已是累得醒不过来,迷迷糊糊地做起了梦,梦里一大波孤独寂寞冷的小僵尸追着她,她就问它为什么身为僵尸胸还那么大是不是注射了化学物质,它生气了,纵身一扑,箍住了她的脚腕,她觉得疼,又疼又冷又累,拼命地挣扎,挣扎着挣扎着,忽有一阵暖意四面八方地包围过来,然后她就飞起来了,腾云驾雾的,伸手想掬一把云丝,云丝却凹凸不平有些硌手,正自疑惑,就听得耳边有人哂笑:“怎么,这是要报复我,所以要把我的疤弄得更深些么?”
燕七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太累了,身体罢工了,完全不受她支配,只好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您看您……想多了不是……要弄也是弄条新疤出来啊。”
“看不出你还挺狠。”
“名师出高徒,狠将无怂兵。”
“狠将无怂兵,这话说得不错。你若不怂,就自己下来走。”
“可哪儿有女兵啊。”
“少给我贫嘴。”
“那我再睡一下,到了叫醒我啊先生。”
……
燕九少爷从马车窗里瞅见他亲生的姐被人像扛猪崽一样从书院里扛出来时就后悔亲自跟着来接她的这个决定了。
尤其武长戈那张带疤的脸又分外像是凶残屠户形象的惯常设定。
可气的是燕七这货被人丢上了车居然都没醒。
就算是加练也不至于加到这么晚。
而且似乎还是同武长戈在一起。
两个人都干什么了?
自称“还小”的燕九少爷少儿不宜的脑洞开了一路,直到回了坐夏居。
“吃了再睡。”燕九少爷把一根鸡腿放到燕七鼻子底下,辅助进行叫醒任务。
“没劲儿吃了。”燕七瘫在临窗的炕上动弹不得。
“你都加练了些什么?”燕九少爷拷问他姐。
“这这那那的。”燕七闭着眼睛道。
“明天在家歇着吧,我帮你带假。”
“不用,我哪有那么娇气。”
“……身为一个十二岁的女人,不该娇气些么?”
“没必要吧……”
“娇气些并没有什么不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没听说过?”
“有道理。”
“所以?”
“那我得先学会哭才行。”
“……你睡吧,我走了,明天早点起。”
说到明天,燕七想起还要请家长去院察署的事。
爬起身到书案边抻了张纸写了几句,折了几折交给煮雨:“拿去给一枝。”
没等到煮雨回来,燕七就已经呼呼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又是请安日,燕三太太惊讶地发现她大伯今儿个又没去上朝:“大伯前儿不是才休沐过了?怎么今儿又没去宫里?”
“同人换班了。”燕子恪又坐到燕老太太起居室窗根儿的炕上,端着盅子喝早茶。
“爹昨儿个还说今日朝中有要事,所有朝官都必须上朝去呢,怎么今儿一早就又同人换班了?”燕五姑娘插嘴疑道。
“你记错了。”燕子恪道。
“不可能啊,我亲耳听见您同我娘说来着……”燕五姑娘皱眉回想。
“你听错了。”燕子恪道。
“怎么会……我当时就坐在娘身边儿啊……”燕五姑娘见他爹语气如此肯定,不由怀疑起自己昨天的人生来。
“你坐错了。”燕子恪道。
“……”燕五姑娘:难道我连我娘都认错了?
燕三太太一来就被燕老太太叫进了卧房去,姑侄两个边闲聊边慢慢悠悠地在卧房里头换衣服、选首饰、通头发,老太太这是诚心想让长媳在外头干坐着等,至于会不会连累大儿子也跟着耗,燕老太太根本没多想,因为从小到大真要耗起来谁能耗得过那货啊。
燕大太太原是也要跟进去伺候的,老太太哪里肯如她的意,让她进来伺候,那岂不是就得利利索索地收拾妥了出来对着她这张不讨喜的脸?嘿,不必了,亲爱的媳妇你就在外头好生歇着吧,婆婆我这儿还要再试三个复杂的发式呢。
燕大太太只觉得好笑,这老太太还真是越老越像个小孩儿,这么晾着她又能怎样呢?她老公孩子都在身边儿,就是晾她三天三夜她也不觉得苦,反而乐得享受这难得的合家欢愉呢,因而只管坐在那里温柔笑着同几个孩子说闲话,眼角里时时装着窗根儿处坐着的那个身影。
说来也怪,这人虽是枕边人,可成了亲这么久,孩子都生了四个,她对这人却好像始终都无法彻底的了解,他这性子就像他身上的衣衫,几天就是一件新的,今儿爱上素服了,明儿却又穿得花枝招展——你没看错,就是花枝招展,可穿在他身上却就是那么的合适相衬。
他那性子便是这样难以捉摸、浮云不定,你问他什么他也答,可哪怕你问上他千百个问题,却还是觉得没法儿深入到他的内心里去,儿女双全名利两赢的燕大太太,这华丽美妙的人生中唯有这一点遗憾。
燕子恪对她并不冷淡,你同他聊他就同你聊,你想要什么他也能给你什么,可越是这样,就奇怪地越是难以让人满足,他并没有敷衍你,可你就是觉得远远不够,你还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但是你不可以太贪婪,你稍稍逾越了那条不知为什么会存在的界线,他就会立刻站到冰峰的绝顶上去,高高的,淡淡的,凉凉的,俯视着你,让你害怕起来,害怕他再也不回到原来的地方,就这么轻易地将你抹杀在他的视线里。
燕大太太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女人,她从来没有越过线,也从来没有被“俯视”过,甚至那条所谓的界线以及燕子恪会有的反应都也只是她的臆想与推测,但她不想冒这个险去碰触那块鳞片,万一呢?万一他就是她想象中的那样随意拂衣去,凡尘不沾身呢?
燕子恪坐在雕花窗格透洒的晨光里,逆着光的五官模糊难辨,众人看不清他,他却将众人看得分明,尤其是燕大太太眼睛里偶尔滑过的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