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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作品:福运宝珠[清]  |  分类:历史军事  |  作者:南岛樱桃

    一番争执之下,太子拂袖而去,索额图也气得不轻。
    这事同样没瞒过康熙,他听说之后就气炸了肺,就在乾清宫砸了一地的东西,骂索额图倚老卖老,说他没眼力劲儿不识相。太子是君,他是臣,他同太子大小声那就是犯上!那态度抄家流放也不过分!
    他狠狠气了一场,胤礽却没提及那日的事,也没同他告状,只是默默地同索额图划清界限,两人形同陌路,太子一党土崩瓦解。
    如此看来,也算是由不好的点出发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结果,这一年胤礽成熟了很多,康熙满心安慰,觉得往后将皇位传给他也不用怕他败光祖宗基业。
    这么折腾着,康熙四十年的冬天来了,头年灾难频发,所有人都担心冬天会特别冷,怕天降暴雪酿成冻灾,朝廷做了许多准备,结果那一冬不算难过。当然也冷,却还在正常的范围内,是他们习惯的温度。
    今年开春之后一直挺太平,粮食收成也好,一入冬却天寒地冻,连降暴雪。
    雪灾阻塞了道路,压垮了房屋,冻死不知道多少人,朝廷赶紧组织官兵铲雪,又推出了一系列的救援行为,死亡人数还是降不下来。
    这么冷的天,没有足够的炭火,没有充裕的粮食,没有防寒的棉衣棉被……到底怎么熬?
    别说穷人家,也就是九贝勒府,这一冬上上下下都如临大敌。
    正院炭火没熄过,炕床总烧得热热的,前阵子宝珠还有心想教教儿子,让他们知道聪明劲儿要用对地方,别总想着和阿玛额娘作对,要想出去玩就明说,偷溜出去还觉得一定不会出事这得是多自信呢?
    这些话要是让胤禟来说,他们笃定不听,看额娘满是担心的模样,小家伙心里就闷闷的,之后就收敛了很多,也没提出街的事,平时也就是在府上玩。
    从深秋到冬天真的就是一眨眼的事,突然有一天掀开被子就觉得冷,推开门外头白茫茫一片,哦,下雪了。
    宝珠起初还有兴致作画,大雪连着下了几天,她整个就怂在屋里,再没精力折腾啥。小阿哥也差不多,如今他们都不乐意下地,就在炕上玩,炕上摆了一箩筐的小玩意儿。
    母子都像这样,胤禟非常忧心,他已经读出这一冬的不同寻常,觉得眼下还只是个开始,后头有得冷。趁炭价还不算夸张,他私下购入了几批上品炭,再算上皇阿玛以及额娘使人送来的份,心说哪怕天大的开销也应该能撑到开春之后,这才略略放下心。
    热起来烦躁,还容易滋生疫病,冷起来也不好受,今年这土地是一定会冻坏的,开春化冻须多长时间难说,更让人担心的是大雪这么下,春汛也令朝廷深感头疼。
    任何的灾祸都不是单独来的,有一就有二,这个糟糕的循环。
    同胤禟比起来,康熙才是心态爆炸。他先前还在琢磨,要是海清河晏风调雨顺那他还准备多坐几年龙椅,再磨砺太子一番,但假如头年的状况继续,天灾排着队来,他就要准备提早退位了,这些劳心事就该交给年轻人去操心,让他隔三岔五的受刺激,这简直要老命。
    康熙觉得或许老天爷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这是在警示他,告诉他该到退位的时候了。
    之后某日,他试探性的对太子提了一嘴,吓得太子噗通跪下。
    “皇阿玛身强体健可别折煞儿臣。”
    “儿臣人年轻,没经过事,恐怕担不起大任,只盼您再为大清朝操劳三十年,之后再颐养天年。”
    若他表现出丁点贪婪,康熙或许会心生反感,这原就是个敏感话题,胤礽的反应却很质朴,康熙听着非常受用,遂哈哈大笑说:“别说三十年,三年朕也不乐意熬了,活到这岁数只想过几天清净日子实在不愿意再为朝事操心。朕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不敢说是旷世明君,至少也做出不少功绩。保成你是朕手把手教的,如今也老大不小,还说什么丧气话?朕再给你一年半时间,四十二年万寿节后禅位于你,往后就由你来担负天下重任。”
    四十二年不是随口瞎说的,那年他正好满五旬,就目前的身体状况,退下去还能过些舒心日子。
    当皇帝多要命?朝臣排着队想逼死你,相比较而言太上皇就棒多了,朝事轮不到他理,皇帝还得孝顺他,四十年没睡过懒觉,等做了太上皇就能睡个够。
    直到从殿内出来,太子还是恍惚的。
    他从前做梦也想要的东西就被皇阿玛轻飘飘捧着送到面前。
    他竟然还担心过皇阿玛命太长他做太子的咋办?
    现在想想真不是人!
    第144章 疯病
    连着半个月太子恍恍惚惚, 他至今不敢相信那日听到的是真的, 该不是没睡醒人还在梦里吧?皇阿玛说想禅位给他?连期限都给了?
    瞧他那傻样就知道受的刺激不小, 康熙本来没想说啥,心道老二觉得难以置信也没错,这事换做是谁怕是都想不到。从来只有做儿子的想逼老子退位, 没听说做爹的急急吼吼想当太上皇!多善解人意多好的爹呢!
    康熙在心里猛夸了自己一波, 之后敲打太子让他别整日梦游。这个冬天整个黄河以北都遭了雪灾, 既有时间胡思乱想不如为朝廷出点力,想法子应对可能还会持续几个月的灾情。
    如今才十一月中, 按照正常来说开春也是两个月后,就按两个月算,照目前这态势得冻死多少人?
    胤礽跟着就一个激灵, 的确, 眼下不是考虑其他的时候,鹅毛大雪来势汹汹, 一下就是好些天,像是准备一口气下个无休无止,在这样见鬼的天气下, 就连他们穿棉袄披大麾的都感觉冷, 民间还有仅着单衣或者夹衣过冬的, 更多的人家哪怕有袄子也穿了不知道多少年,里头棉花全结块儿了,压根不暖和……照这样看来,能安稳熬过这一冬的有几人?
    这种气候下, 哪怕不丢命,冻伤也得有十之七八,朝廷怎么才能降低这个比例?
    头年的旱灾和疫病都没这么糟心,冻起来轻易就要死人的,远了不说,京中已经哎哟连天了,都指着朝廷发棉发炭呢?
    棉花和炭块不像粮食,这两样,哪怕朝廷有储备,量也没那么大,再者说他们储备的多是给贵人用的上等品,咋可能拿来赈灾?衙门倒是发下文书,物价至多翻一倍,翻两倍的抄家,翻三倍的流放,三倍以上直接砍头……这举措稍稍缓和了尖锐的矛盾,纵使开铺子卖炭的商户都瞄着最高限度一倍去,这样的价钱百姓勉强还能接受。
    北边发生雪灾不是稀罕事,严重成这样那就称得上罕见了。胤禟回府之后还说呢,他手里有些闲钱,却不敢起头施炭,就怕领到的反复排队,没领到的直接挤上前来哄抢,施粥多半不讨好,施炭能好到哪儿去?
    你白送给他,他只会说你的钱是鱼肉百姓来的,你还是天潢贵胄出身,堂堂皇阿哥体恤百姓理所应当。
    拿了嫌不够,恨不得冲进门去抢光你家!
    胤禟是怂,他不敢做这个出头鸟,不敢让人知道府上储备挺多。
    听他这话,宝珠感觉他还是想为朝廷做点什么,不敢直接开门施炭,还有其他办法,或者起头给户部捐钱?
    “假使雪灾只发生在黄河以北,爷可以给户部捐钱,让户部从南边统一买炭,送去北边各大城镇救灾。”想也知道,要是朝廷不出面,自有商户低价买进高价售出发民难财,不若让达官贵人以及京中富户捐钱,虽然买回来的炭不足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也总能救下一些人,至于其他措施就得主管民生的户部官员来拟,同心协力的话,哪怕遇到再大的困境总是能过去的。
    宝珠简单提了一嘴,胤禟想想是这么回事,不过筹集善款这事得太子或者四哥出面,而他来做这个积极捧场的。
    胤禟并不太心疼钱,饕餮府开了几年,他最不缺钱,也是托饕餮府的福,他比谁都了解各家各院的情况,谁是真有钱挥霍,谁又是咬牙充胖子,他心里门清。
    胤禟本来想同太子分说,又恐怕太子拉不下脸做这种得罪人的事,就同宝珠打了个招呼,披上羊皮大麾往隔壁的隔壁去了。
    四贝勒人在府上,他正同幕僚商议,就听见苏培盛禀报说九贝勒求见。胤禛摆手让幕僚退开,去前院亲自迎接胤禟。要是平时,老九笃定享受不了这个待遇,今时不同往日,胤禛心道他平常鬼主意就不少,说不准真有办法,过去两年,好多次陷入困境都是受胤禟启发打开局面的。
    他难得的信任确有回报,胤禟先提了筹集善款一事,眼看四哥不吱声,他跟着就点破了各家的家底。
    “这事我不好出面,四哥你在户部,你来提议正好,弟弟我保证头一个响应,应该能有不少人跟上,还有人哭穷。筹钱这回事须得人家自愿,他不愿意咱们也不逼他,你就说当朝廷欠他的,要欠条也成,先把银子弄到手了,我还真不信他们有能耐让皇阿玛还钱!”
    胤禟说高兴了一拍桌面:
    “他敢开这个口,我回头就同岳父通个气,先弹劾他一笔,再让马武带着人去把家抄了!”
    “老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就看谁横得过谁!”
    看胤禛陷入长长久久的沉默,胤禟又凑近些怂恿,“眼下正是非常困难的时期,假使不用流氓手段,这一冬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四哥你想清楚,早一日筹出善款就能早一日买回救命炭!你向富户筹的这点银子算什么?比得上黄河以北千万人重要?”
    胤禛还真让他说动了。
    没错!
    纵使要背负骂名他也在所不惜,人丁才是国之根基,雪灾还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他身为户部主事,总得尽可能多救人。
    先筹集善款去南边买炭,假使这样还不见效,就强制从南边征炭!
    不是朝廷抠门,头年几次大灾,哪次朝廷没拨银拨米?国库都要被掏空了!户部官员为难啊!
    胤禟这法子是有些不要脸,却是为了救命!
    胤禛颔首表示他要想想具体怎么操作,还要和太子通个气,就不留胤禟了,等这次的事情解决,再请胤禟吃酒谢他出谋划策。
    “四哥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领的是工部差遣,却也是堂堂皇子!国难当前,能不忧心?”
    说着他又是一番感慨:“每逢天灾,户部大小官员夜不能寐,我们工部也没好多少,修缮房屋就足够累人,还有大大小小的工程,眼下八哥也愁呢。”
    老九说完起身告辞,老四目送他走远,转身回书房去,一边走一边想:老八愁什么?他恨不得照这样多来几回,以便赚口碑攒声誉。
    每到这种时候就是看诸位皇子表演的时候,老九是真耿直,其他兄弟就没有给他建议的,有任何想法都直接找皇阿玛说去,没得便宜他的。
    所以说皇阿玛一直很看重胤禟,他有心眼,却鲜少对自家人使,做人真诚。
    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眼下真的忙,没时间去琢磨旁的兄弟在做什么。胤禛一整晚没睡,他完善了胤禟的提议,让其更有可操作性,去上朝之前还先去见了太子,两人一番筹谋,就在当日早朝上,胤禛提出筹集善款赈灾,就想前夜承诺的一样,胤禟立刻响应,当朝表示捐银十万两。
    他都站出来了,老十也跟着捐了一笔,出自康熙拨给他的安家费。
    紧跟着就是富察家、郭络罗家。
    太子也站出来说了几句,太子妃娘家就跟了。
    一个带一个,最后统计出来的数字比胤禛预估的还要多一些,尤其那些两袖清风的正直官员,囊中羞涩还半点不犹豫,几百两一千两也是钱呢!
    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纵使你再不愿意也拉不下脸,到最后满朝文武多少都表了态,胤禛略略松一口气,康熙也难得展露出笑意。
    至于太子,他也挺欣慰的,有句话叫水至清则无鱼……能摸着良心说自己绝对清廉的少之又少,其他人都贪。你平时贪点银两无妨,收点贿赂也不是大事,该你出钱的时候你就不能含糊,否则管你几朝元老都要对不起了。
    以前他还把思维放在储君的位置上,在皇阿玛坚定表示四十二年就要退位之后,胤礽对大清朝更有使命感,身上的担子也重了。某些官员的某些行为以前看着不当事,如今越发不能忍,迟早得收拾他。
    因为筹集到一笔数额颇大的赈灾款项,朝中气氛稍稍好了一些,胤禟又能安心陪宝珠熬冬了。然而他还没安心几日,宫里就有消息传来,说丽贵人怀孕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子。
    康熙活到这把岁数当真不缺皇子,众人听说之后也仅仅是感慨一番,富察家姑娘真能生啊!
    他们猜想丽贵人这胎十有八九是皇子,有不少人羡慕她,哪怕皇子已经不值钱了,生一个往后的日子也能多一分保障,等今上百年之后,新皇继位,膝下有子的太妃太嫔还能求个恩典跟儿子出宫去呢。
    自打怀上这胎,丽贵人越发迫切的想要见一见她额娘,因为她所作所为寒了娘家人的心,马齐没给她留下任何门路递信回来,等于说,从她进宫,基本就和娘家一刀两断了。
    丽贵人也后悔,她现在就指望见面之后赔些好话,让额娘回心转意,她却见不着人,她能想到的只有身为九福晋的堂姐宝珠。
    后来有一日,康熙去她那边,就看她泫然欲泣,问她受了什么委屈,回说在宫里也没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这男人要是疼你,就该主动想法子哄你高兴,显然康熙就是随口一问,后宫那么多妃嫔他能挨个疼过来?所以说,康熙听着就听着,看她满含期待瞧过来也只是吩咐梁九功去寻个能说会道的小太监过来给她说书解闷,他一点儿不上道,提也不提九福晋的名。
    无奈之下,丽贵人只得自己把话说破,她说许久不见九福晋了。
    不想却换来康熙狐疑的表情,仿佛是在说:人人都知道胤禟福晋畏寒,一到冬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连皇贵妃都免她进宫,同时还赏下好几车银骨炭,你个做堂妹的竟不知情?
    丽贵人怀着身子,皇帝也没说重话,只是忽然“想起”还有政务没处理,起身走人。走之前还关心她来着,让她好生养着,来年生个大胖小子。
    康熙出去就遇上过来串门子的妃嫔,对方打扮得花枝招展,说是来给贵人道喜,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大家心知肚明。
    她明摆着是来截人的,千算万算没算到富察玉姝能先一步把人逼走。
    真是厉害了我的贵人!
    因为在门口和康熙打了照面,哪怕知道这回是白跑了,还是得做戏做全套,那位同样是这届选秀入宫的常在就同玉姝闲聊起来,先是感慨皇上真关心贵人娘娘,又说起永和宫,说幸好她们都没分去那头,那边偏殿住的低位妃嫔都快活不下去了。
    听说乌嫔娘娘划花了自个儿的脸,血茬子一道一道的,非要太医院拿药膏去给她治脸,还责令人家尽心,务必让她变回受伤前的模样。
    她所谓的受伤前自然是指两年之前,众太医险些没疯,跪下一排排直喊恕臣做不到啊!
    因为三番两次想找宝珠都不见人,玉姝心里原就不痛快,再加上康熙的态度,更让她憋火,气血翻涌得厉害。看见这个端着狐狸精脸来截人的她恨不得撕了对方,再听说乌嫔拿刀子把自个儿一张脸划花了,还满脸血茬子……她一个惊吓没坐稳就跌到地上。
    紧接着肚子一阵绞痛,她感觉双腿之间有什么流了出来。
    第145章 善举
    丽贵人哪怕心思比同辈深沉, 到底没经过事儿, 她当下就慌了, 强自镇定下来一把拽住贴身宫女的手,咬牙说:“快去请太医。”
    看她从吓懵的状态下回过神,重重点头而后飞奔出去找人, 丽贵人这才稍稍宽心, 也只是稍稍而已。
    她虽然是妾生女, 刚出生就记在福晋名下,是做嫡女养的, 端叫一个娇贵,她身子骨打小就好,不像宝珠到冬天就难熬, 故而长这么大她当真没吃过这样的苦, 她初潮来时也没痛过,这会让却好似去掉半条命, 小腹之中一绞一绞的。丽贵人那性子,断不会反省自身,只会把过错推到别人头上, 譬如眼下, 她赖不上宝珠赖不上其他人, 倒霉的就轮到今儿个过来截人的新晋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