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但是……如果他们当年真的有勇气去抗争，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方希只觉得仿佛时间一瞬间就二十年前，乔羽和傅寒生的身影模糊掉了，虚影重重之下仿佛更像是他和杨格早年，他们也有着很快乐的往昔，相视一笑的甜蜜……
    若是我们能再有勇气一点……
    方希怔怔地这么想着，忽然感觉脸上一湿，竟是不由自主地落下了泪来。
    真丢人啊……都是这么老的中年人了，竟然看到小年轻谈恋爱还掉眼泪了。
    第78章 比拼上
    晚会很快就进行到了最为激动人心的环节, 一群工作人员木着脸如鱼贯入, 把整个场地一变, 直接在前排放了一排椅子, 三角钢琴和麦克风上场，整个会场变成了一个小型舞台的样子。
    紧接着就从后面休息室内出现了一批表情相对严肃的中年人, 他们再跟大家打过招呼后，坐在了第一排的椅子上。
    宴会厅的喧闹声一下子就小了很多，歌手明星们纷纷转向这一排座椅, 然后点头问好。
    方希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他看着乔羽那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了一下。
    尽管这个动作很小, 但方希终究是所有人瞩目着的焦点，因而不少人便转头又看向乔羽, 神色各异。
    傅寒生下意识地捏了一下乔羽的指尖，乔羽转头对他乖巧地笑了笑，道：“傅先生，别担心了，我会很乖的。”
    傅寒生看了看他半晌，见乔羽认真才“嗯”了一声, 他知道乔羽一向都很听话, 但此刻乔羽并不知道自己跟别人的不同, 而傅寒生让乔羽放弃的可是他最为出彩的一项长处，傅寒生心想或许乔羽内心还是会有些犹疑，甚至叛逆, 这都是情有可原的。
    但乔羽却不一样，他眉眼弯弯地看着傅寒生，当真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傅寒生说不唱，他便真的不唱了。
    “乔羽，要不要上去试一试？方希老师很希望你能上去比个友谊赛。”
    晚会总主持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对乔羽发出了邀请。乔羽主要是创作类和编曲类的奖项，所以比赛规则也跟他的奖项类似，更多的是随机编曲或者即兴演奏。
    乔羽觉得这样挺好的，只动琴不开口，应该不会有什么的问题。
    因为是华国青年歌手颁奖，此次并没有什么老前辈过来，乔羽竞赛的压力也小了很多，只要好好发挥就行不需要再考虑别的。
    跟乔羽同组竞争的人有三四位，其中最有竞争力的是一位年轻的女生，她一身黑衣黑鞋，面无表情的性冷淡风格。
    她是音乐学院音乐系出身的高材生，作曲十分优秀，也带着自己的风格特色，此次入选的曲目也是那种感情漠然的曲目。
    方希看了看参与友谊赛的选手们，出了命题“now”。
    命题是个英文，首先就需要选手对这个词有自己的理解。
    第一个选手上场了，他想也没想就来了一段欢乐活泼的曲调，一听就是宴会的场景。
    这个选手虽然现场弹奏的这段曲调相对普通，但却胜在了创作速度快，且也十分切题。
    评委们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选手还是很满意的。
    然而乔羽这时候却听到了耳边一声轻蔑的哼声，他转过头去，发现声音的发出者正是那个性冷淡风的高材生，她面容傲慢，显然是觉得台上那人不是自己的对手。
    紧接着又有了几个人，她的表情更是不屑，甚至有些散漫，仿佛有点目中无人。到了她上场的前夕，她转过头来看着乔羽，道：“我看，也就你能是我的对手了，别让我失望。”
    乔羽怔了一下，显然有点懵，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其他什么话语，
    那个女生便在这时候上场，给评委鞠了一躬之后做到了琴凳上，面容冷淡地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双手放在琴键上开始弹奏。
    而当前几个小节的声音传出的时候，在场的人便都愣了一下。
    那个女生竟是在用的西方古典流派的风格在创作，浪漫而华丽。
    所有人的怔了一下，因为这个姑娘最擅长的其实是古代日本乐的风格，跟她的人很像，给人带来的更多是一种肃穆感。
    但此刻她既然用了西方浪漫流派，那显然就是想要跟乔羽一争高下。以自己的短处来挑战对方的长处，这个姑娘显然也是很有勇气的。
    但也同样的，如果乔羽在自己最擅长的音乐流派都没有胜过她，那在评委心中自然也会低了一筹。
    姑娘手中流淌着的曲子并不像刚刚那些选手一样单纯的热闹，或者华丽和炫技，她曲中有一些自己的感情，像是她的成长经历又像是表达着自己站到此时此地是多么的不容易。
    now。
    这个词既有“当下、现在”的意思，可以理解成现在这个场合这个环境，但也有“一段时间、现在这段时间”的意思，可以诉说的东西就更多了。
    前一个意思已经被前几位选手充分的表现出来了，而她却另辟蹊径选择了表现自己。
    她现在对音乐的热爱、众人的期待、忐忑不安地内心、与对手相争又相惜的纠结……在这段曲子内表达的淋漓尽致，评委们一个个都带着十分欣赏的眼光看着她。
    在场的人们都是音乐界的新锐，此时此刻也都感受到了这个姑娘的才华和魅力，她跟前面那个几个选手却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这种差距不仅仅是上天给的天赋，还有后天的努力和自身对音乐无尽的热爱，只有这样才能有浓郁的感情，投入在其中。
    “啪啪啪啪啪啪——”
    当那个女孩结束一曲的时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掌声如雷很是轰动。她还是那样面容冷淡的提着裙子鞠了个躬，只是走路的步伐微微快了一些，露出她确实有些激动的内心。
    这个晚会中除了评委、青年歌手，还有就是各大娱乐公司的老板、投资方和广告商。
    这姑娘刚刚出彩的表现让不少人注意到了她，尽管她现在名声还不响，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但不少人都觉得这个姑娘是个可塑之才，显然有不少公司和投资方都想要提前签下这个人，纷纷前来找她谈判。
    那姑娘在路过乔羽的时候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难得地语气和善道：“其实我今天的对手只有你，可别让我失望。”
    乔羽又怔了一下，有点不太明白这个姑娘为何会如此高看自己，但又隐隐有些明白。
    她确实是一个实力强大的人，这也就决定了她明白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好音乐。
    乔羽出身世家，教育良好，又对音乐有着难以言喻的热爱，并这么多年来一直持之不懈的在努力。
    乔羽原本的实力和成长背景其实也跟她很相像，两个人拿出来的作品也都十分优秀，在这么一群人之中，也的确只有他能跟这个姑娘一较高低。
    这大概也是一种惺惺相惜吧……
    乔羽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那个姑娘甜甜地笑了笑，有种回到了上辈子学生时代，自己跟同龄人一起竞技的时光。
    “我会努力的。”
    乔羽又转头看了看傅寒生，傅寒生倚靠在柱子旁，看着他的目光温柔。
    傅先生在看着我呢，我不想输。
    第79章 比拼下
    该上场的时候乔羽深吸了一口气, 他承认自己的压力确实有点大。
    前面女生优秀的表现让评委和观众们印象深刻, 乔羽要是想要真的能在明天的奖项中有一争之力, 那就只能用更出彩的表演来展示自己。
    但现在这个女生已经把这个题目诠释到了极致, 乔羽虽然能在感情和技巧上都胜过她一些，但终究是没什么新意, 也不足以惊艳在场的人。
    乔羽仔细思考了一下，忽然将宴会上的各种杯子全部聚集到了一起，倒上水然后用小棒槌敲了敲, 接着再倒水调音。
    乔羽忙活完了数十个杯碗, 又开始折腾吸管，他略微加工了一下那些喝珍珠奶茶的粗吸管, 然后将它们绑在一起，像是一个长长的排箫。
    “呜——”
    乔羽试了试音, 根据吸管发出的音来再进行微调。
    所有人都以一种很新奇的眼神看着乔羽，时不时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在讨论乔羽到底是在做什么。
    而有些聪明人已经猜出来他想要做什么了，却更加觉得乔羽是不是疯了。
    “我要用这些东西演奏。”
    乔羽摆弄好了东西，便恰好到了自己该上场的时候了，少年乖巧地站在台上, 然后微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在场的评委们都是一愣, 观众们也窃窃私语起来, 似乎觉得乔羽很可笑。
    乔羽这个想法虽然新奇，但更像是综艺节目所用的噱头，然而此刻可不是为了吸引什么普通人的场合, 在座的都是整个音乐圈最为专业的人。
    乔羽这种用水杯当乐器这种行为本来就十分冒险，第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音准。
    这些水杯和吸管虽然在理论上确实能奏出音乐，但水杯里水的多少，吸管厚薄和长度，分毫都会影响音准和音色。
    音乐人为了求一把好琴不惜万金，木材、琴弦和制作人都很有讲究，正是因为好琴好技师能让音色更美，更贴近自然，这是音乐人毕生追求的美。
    身为一个音乐人，没有一个具备着标准音准的乐器就像是剑客没了趁手的剑，在对手不相上下的情况下完全就是一个笑话，连尊重都称不上更别说要做什么比试和创作了。
    所以乔羽在刚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不少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开始对这个少年有点不好的印象，哪怕乔羽那番话说得再漂亮再有深意，他们也都觉得可笑，觉得乔羽连基础的东西或许都做不到，就不要再谈别的了。
    第一个表演的那个年轻人直接一脸愤怒地站了起来，他本来就是一个努力有余天赋不足的人，入选“华青”提名原本就是很幸运的事情，他不求更多，只求见见真正的高手。
    他在听到乔羽的作品和那个姑娘的作品之后便已经在心里认输了，就算没有奖是心服口服的，但他也是情绪激动的青年人，他觉得乔羽这种行为十分无礼，像是完全看轻他们一样，很想拂袖离去。
    就连刚刚那个向乔羽宣战的姑娘脸色也不太好，但她还是没说什么静静坐在座位上，显然是想看看后续。
    方希是第一个开口的，他皱了皱眉头说得很直白，道：“乔羽，虽然我们这个友谊赛不限制器乐，也不会有什么奖励，但还是希望你能认真一些。”
    方希对于乔羽有种难以言说的看重，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把自己的过往代入到了乔羽身上，也就希望他能有一个美好的人生。但此刻，方希觉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在发现乔羽想用这种方式来演奏的时候，整个人出奇的愤怒，甚至想要剥夺他的提名。
    早知道就应该按照规矩来！免得让“华歌”那边笑话自己，以为是自己先低下了头！
    乔羽毫不慌张，他一本正经地认真道：“东西方最古老乐器都是就地取材，两相碰撞形成音。而我们的现代音乐，也就是在古代乐曲上的发展和形变而已。‘now’，是基于传统的延伸，也是对传统的演变，这才有了现代。”
    方希眯了一下眼睛，似乎对乔羽这么不识好歹又强词夺理的态度很不高兴，他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乔羽却仿佛对在场这些人的态度毫无察觉，他轻轻敲了一下杯子，发出了一声清脆而标准的中音“do”，接着又敲了一下旁边的杯子，是一个精准“re”。
    顿了一顿，乔羽似乎对这些音也很满意，奏了一曲练习音阶。
    玻璃杯与水让这个音符带了些难以言喻的明亮感，比钢琴和小提琴多了些纯粹感，与竖琴和管钟的效果相似。
    方希怔了一下，闭着眼睛认真分辨了一下刚刚那一段音，这才脸色好看了一点。
    音节的音准很棒，音色却又很独特……
    方希想着想着就把双手放了下来，刚刚心中别扭的结开始想要解开了，甚至在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地方隐隐出现了一点惊喜感，毕竟从来乔羽的这种方式确实很新奇。
    乔羽一曲练习曲结束，鞠了个躬开始正式演奏起来，刚刚做的吸管“琴”戴在了脖子上，像是口琴又像是排箫，音质跟杯子十分相合。
    “do……”
    乔羽神色认真地开始敲击杯子，他一手拿了几根筷子，虽然比不上十指方便，但也操控得非常流畅。
    乐曲开始成型，一个个音符流淌出来，合音也漂亮又透明，音色美得让人想到了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仿佛再往上望一眼就可以看到传说中的天堂，有闪着金光的小天使笑吟吟的看着你。
    傅寒生站在外圈，依靠着柱子静静站着，他淡色的瞳眸里倒影着乔羽的影子。
    傅寒生算不得音乐圈中心的人，他不知道刚刚的风波暗涌，也不知道什么确切的音准音色，他是一个纯粹的旁听者，从一开始就只想去聆听乔羽的音乐。
    他闭上眼睛却仿佛又看见了另一个世界，有一只新诞生的小天使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颤颤巍巍地爬出来学着走路，又用好奇而欣喜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世界。
    待到这只小天使从诞生池中走出来，发现有个大天使目光温柔地在水池旁边等着他，牵着他的小手走到了辉煌而圣洁的九重天，让他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