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朝明来回把玩着烟，砸吧砸吧嘴，又顾忌着秦萧是病号，还是没敢抽。
    重新塞回烟盒，他笑嘻嘻：“也没啥。”
    “团长，问你个事儿。”郭朝明摩挲下巴，其实对宋北的回答很好奇：“一只小废物的猫和能干的人，你选哪个？”
    这所谓的猫和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宋北琢磨着人拐子那案子。露出个不太走心的、有点儿惊讶的眼神儿：“你觉得呢？人？”
    这眼神儿十分传神，像是在说：这还用问，这些日子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你居然还要问我！
    郭朝明：“……”我以为你至少会说，猫哪能跟你比。
    说说也成啊。
    果然，这老王八蛋是故意纵着猫告黑状，针对他。
    郭朝明：人不如猫，最好的解决办法——把猫变成我的！
    医生办公室也在二楼，西侧尽头就是。
    办公室门敞开着，白夏夏爪扒住门框，探了个小半个毛茸茸脑袋进去。
    左右瞅瞅，临窗边儿坐着个年轻女大夫。白夏夏要寻胡琴，外伤科主任，四十多岁，一头短发很是利索，性子风风火火的。
    胡主任不在，猫儿溜溜达达窜上胡大夫办公桌，盘起尾巴揣着小手手闭目养神。
    她来过这儿一回了，胡主任忙得很，得等会儿。
    这时下岗工人一波一波的，没了铁饭碗，像没头苍蝇到处乱撞，忙着找工作赚钱。
    医生护士反倒更忙了，一天到晚跟李爱国似的，加班加班加班！
    等了没多会儿，白夏夏抖起耳朵，听到零零碎碎的脚步声靠近：“诶，胡主任，那猫又来叫你了。”
    白夏夏一团雪白毛绒绒窝在黄色纹路的木桌子上，格外显眼。
    猫儿伸了个懒腰，爪儿舒展开，露出指头。
    她扭脸，小鼻子嗅到了喷香喷香的饭香味儿……
    嗯，醋溜土豆丝，白米饭，西红柿炒蛋，鱼香肉丝……猫猫挠下巴，有点意动，她最爱的鱼香肉丝啊！
    郭朝明那奴役猫的狗贼！用鱼香肉丝吊着可怜猫儿，不干活儿不买鱼香肉丝。
    见天使唤猫，丧心病狂不做人了！
    人家捏着钱袋子，猫猫奋起反抗过，被钞能力轻飘飘镇压了。
    猫儿血泪流两行，为饭饭低头。
    猫小眼神直勾勾瞅着年轻大夫拎着的饭盒袋子。
    当医生的忙起来，没个休息时间。现在医院规章制度不完整，大家伙儿都靠自觉。
    临近吃饭的点儿，医生们尽量早些吃饭。
    他们一般都不能准时下班，得趁着空闲功夫吃完饭，以免自己忙起来顾不上。
    “猫儿，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有女医生想伸手蹭猫儿圆鼓鼓的小脑袋，猫儿歪过后脑勺，刚巧偏头躲过。
    白嫖？才不给你摸呢。
    猫儿早想好了。轻易得来的大家都不珍惜。
    猫儿大多时候都不给人摸，这样，以后卖萌撒娇的效果会好上数倍。
    白夏夏：聪明猫，不给白嫖。
    年轻女医生不知道白夏夏的心思，大家只以为猫怕生，不喜欢被陌生人摸。
    还知道这猫很通人性，又是秦队他们养的，不会强抱强摸。
    女医生没撸到猫，失望溢于言表。
    白夏夏轻盈跳下办公桌，迈着小猫步，踱步到胡大夫腿边儿。
    仰起猫脸：“你要不要吃过饭去病房？”
    这帮医生轮流到食堂买饭，胡琴瞧着是有些疲惫的，身后跟着的年轻大夫抱着病历本。
    胡琴脚都不停，转身往外走：“我先去看看，你们吃饭。”
    白夏夏恋恋不舍地瞅鱼香肉丝，心痒痒地舔了舔小鼻头儿。
    饭饭会有的，鱼香肉丝会的！干饭猫，有饭吃！
    食堂里的鱼香肉丝没有外头小炒好，还是回去吃。
    猫迈着小步子颠儿颠儿，跟胡大夫一块走了。
    年轻女大夫瞅着猫儿背影，边分饭，边失望地叹气：“今天又没摸到猫。”
    “流浪猫多的是，你要真喜欢，自己养一只就是了。”
    “哪有功夫养，而且，那只猫不一样的！”年轻女医生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跟同事八卦：“我有个表妹在警局工作，听说啊，那位秦队在翠莲山等不到救援，大家都急疯了。是猫儿领着老虎救了秦队长，老虎把人驮下山下来，都没动他！”
    “这事可邪乎了。”
    “小王，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相信这种没谱的传说故事？”另外两个年纪大点的医生好笑极了，摇头劝她别信谣言。
    小王刚从通大医学系毕业，性子太天真，还是个孩子呢。连这种话都信，单纯！
    “真是的，你们怎么不相信呢！我表妹就是李队他们分局的，不会撒谎骗我！”小王跺跺脚，又爆出料：“就四楼那三个倒霉家伙，我也跟手术护士打听过，身上全是抓痕！那个老二快完蛋的倒霉蛋，就是被猫抓伤的。”
    “你的意思是，刚才那漂漂亮亮，跟玩偶式的小猫为了救秦队长，挠伤了那倒霉鬼？”男医生才信！
    照顾老廖的医生护士被特意嘱咐过。不能把具体伤情往外说。
    医院里大部分人只知道老廖三个受重伤，具体伤情如何，不清楚。
    “那猫儿懒懒散散的，还是只宠物猫，会捉老鼠吗？”三十多岁男医生嘲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王鹏进医院哀嚎的惨样，下半身血淋淋的，他们瞧着都渗人。当时还想，这是哪位大神出手，直接把人家老二废了！真狠！
    猫抓的？比天方夜谭还童话故事呢。
    “真是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小王大夫分享八卦结果叫人质疑，憋着气扯塑料袋：“你想想，秦队他们的对这猫好的不行，还特意留在医院里陪床。谁家这样养猫的？”
    “我跟你讲，上回郭队长匆匆忙忙领人上山找文物。当时，我正好从外头回来，瞧见郭队长带着猫去的！”
    “做任务，谁会带着猫去？除非这猫与众不同！对吧？这猫是不是很神奇？”小王得意洋洋昂着下巴：“我刚才不是摸猫，我这是蹭神奇动物的好运。”
    “虽然不能确定，但依照我的推测，这猫铁定是救了秦队长的那只神奇猫咪！”
    “……下次遇见，你们最好也去蹭蹭好运。”
    “小王，你这说书功夫不比单田芳差。有功夫研究这些天方夜谭、没影的事儿！不如好好学习！胡主任愿意带你，你就收心好好跟着学，别整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还神奇动物，就是只波斯猫而已。部队里还训军犬，这猫耳濡目染，聪明点儿也正常。”
    小王：“……”
    “算了，不跟你们讲。”训猫？训导员得脑残成啥样，才去训猫！
    猫无定性，哪能跟狗似的，训成板板正正的模样。
    不挠死你，算好的了。
    小王吃着饭，固执己见思考，怎么摸猫蹭好运？
    呜呜呜，今天也是没撸到神奇猫猫的一天。
    胡大夫跟白夏夏回病房，护士正等着呢。
    护士替秦萧换药，胡大夫检查了下秦萧的伤口。
    胡琴高颧骨、面颊瘦削，瞧着有点刻薄冷硬，人却是极好的。
    在病例上写了几行字：“伤口没发炎就成，情况很好，放心吧，养上一两个月就能出院。”
    郭朝明出去买饭了，宋北跟胡大夫交流了几句，大多是问些日常生活要照顾的注意事项，忌口之类的事情。
    胡大夫只说跟之前一样，两人正说着话，有个护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病房，气喘着，满头热汗：“胡主任，209的二床十分钟前突然高烧，41度了，李大夫控制不住。”
    “用了什么？”胡琴抬脚往外冲，白夏夏正蹲门边上，赶紧跳上小凳子。
    小耳朵抖了抖，白夏夏不爱在医院里晃。可那个209的二床病人，她却知道。
    是个年轻警察，撞上了个报复社会的爆炸案。
    为了救人，他重伤昏迷，到现在还没醒。
    听说罪魁祸首是个下岗工人，没了工作供养家里的老婆孩子。一时想不开，偷走了厂子里生产的炸弹，想拉着整栋楼陪葬。
    这时候，还没有后世有关各种危险品的禁令。
    厂子里生产的东西，工人带走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疏散人群时爆炸已经发生，那年轻警察奋不顾身地护住了两个吓懵掉的孩子，而自己……
    唉。
    才19岁啊，大好的青春年华。
    白夏夏低垂脑袋，地板倒映出的一张萌萌的雪白猫脸。
    年轻警察入院时动静很大，不仅仅是他，烧伤患者有十几人。还有其他轻伤误伤的几十个，急救科到处都是哀嚎声。
    年轻警察的大队长，五十多岁的人了在医生跟前哭求，头发乱糟糟的，嘶哑着嗓音喊他还是个孩子，才19岁。
    一大帮子人灰头土脸，其中五六个脸上血呼啦的，一双双红眼珠子充血得吓人。
    猫儿耳朵垂着，蔫蔫地走神。
    她不懂医，也明白烧伤很危险。
    特别是爆炸伤，跟普通烧伤不同，人体遭受的冲击伤害会造成器官损伤，引发各种并发症。
    病房里，宋北和秦萧都没了声音。
    气氛沉闷着。
    他们都不太清楚年轻警察病情如何，烧到41度……
    宋北沉默地走到床边儿，目光飘渺望着下头熙熙攘攘的人流。
    爆炸案他也听说过，李爱国义愤填膺地骂了那嫌疑犯。
    听说是找工作无果，做生意失败。养不活老婆孩子，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