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苏小闲冷着脸，抽身回到洞府，随即砰的一声闷响，石门重重合拢，舒三娘眼神中忽然掠过一丝哀怨，咬牙切齿赌气道：
    “凶什么凶，滚就滚！”
    她默默转身回了自己的洞府，坐在小石凳上，双掌拖着香腮，瞥了一眼静置于桌上的幽蓝长剑，想起当初对方手把手教自己御剑的情形，翻着白眼啐了一口：
    “师尊的便宜都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才不走，气死你！”
    在这礼法森严的远古宗门内，哪个弟子敢突兀的去摸师尊的手掌，两人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一看就有猫腻，她才不会白白便宜这对狗师徒。
    “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就这破剑法，我才懒得学。”
    轻哼一声，舒三娘噘着嘴拿起长剑，随意在空中乱劈几下，心绪却越发烦躁。
    想当初在外面的时候，连木头似的赢天都在隐隐追求自己，更别提白盾那堆小执事，想方设法搭上一句话都要脸红半天，这臭小子居然敢凶自己！
    “毛都没长齐，你是个屁的道爷。”
    她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堂堂一个八品修士，怎么会对幻境中一个虚假人物，产生那种莫名的恋恋不舍的情绪。
    若说之前窘迫，好不容易来个人帮了自己大忙，因此有些许依恋倒也说得过去。
    但现在，明明只要拿着雕像走出宗门，一切烦恼都会随之消逝……
    狗贼！
    等老娘出去了，就带两百个白盾执事进来，把东岳宗给占了，再把你抓起来当压寨夫人，一边搓你脸蛋，一边看着你师尊哭成泪人儿，哼。
    舒三娘想入非非，俏脸上飘上一缕红晕。
    虽然这个计划能成功的可能性小到微乎其微，但还不允许人幻想一下么？
    许久后，笑意渐渐褪去，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多出一抹落寞。
    换了一副身躯，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便是，自己敢生出一些在外面压根不可能会有的念头，不用担心威严尽失，不用担心下属的目光，不用维持着八品修士的高高在上。
    这么多年，自从之前带自己踏入武道的老和尚逝世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被人照顾的感受。
    若是能把这小子带出去，定要让他看看本尊的江山。
    让苏十二知道知道，被他拍脑勺的女人，伸手便可翻山覆海。
    可是，如果离了这副身躯，他还能记得自己是谁么……
    ……
    ……
    独坐至深夜，待天色将明。
    舒三娘缓缓睁开眼睛，伸手将幽蓝长剑提在掌中，穿上以前的蓝衫，顺便将换下的白衣唰唰两剑斩成碎布片。
    “老不修，那可是你徒弟，压一件白衣在箱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却是误会了。
    白衫是内门大弟子的标配，能成为长老的，几乎都是当初身为弟子时的风云人物，有一套这样的衣服属实正常。
    而且，黎颖也下意识忽略了自己昨天翻箱倒柜把这件衣服找出来，对着铜镜比划半天的娇羞模样。
    缓缓踏出洞府，入眼内却是一道修长背影。
    舒三娘微微一怔，随即赶忙将嘴角下意识涌上来的甜美笑意给憋了回去，哼哼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开阵的信物。”
    苏小闲伸出手，头也不回。
    想了一晚上，气总算是消了大半，自己一路走来本就很少依靠他人，像这次的事情，还是怪自身没有做第二手准备，将希望寄居于旁人身上，这种行为本身就很蠢。
    “你只是个副手，凭什么给你。”
    见他这般作态，舒三娘不满的撇撇嘴，眼帘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闻言，苏小闲略略蹙眉。
    对方三番五次的挑衅，着实很考验人的耐心。
    幸好，舒三娘没有继续闹脾气，神色平静的循着山路朝下方走去：“召集三队执事，下山除妖。”
    “……”苏小闲深吸一口气，在他身后，瑶儿面色古怪。
    很快，收到长老法旨的上百位执事静立于山门处等候，脸上神情各不相同。
    有激动，有喜悦，亦有遮掩不住的紧张与担忧。
    从剑堂长老提议恢复三队除妖资格的消息传出来后，他们私下早就吵开了锅。
    大多以为舒长老会像以前那样找借口推辞，小部分知道苏十二性格的，推测他会和几位长老吵上一架，至少也要换一头天妖。
    要知道，虽同为妖王，但金丹初期和中期之间的差距可大了去了，更何况啸月妖王很有可能已经突破金丹后期。
    除妖虽涨宗门名声，但也要量力而行才是。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居然什么也没发生，舒长老就这么简单的把宗门法旨接了下来……
    直到视野尽头出现三道身影，他们才惊觉，原来这不是开玩笑的。
    自己等人，真的要去对付啸月妖王？！
    李泉轻咳两声，示意众人安静，大步朝三人走去，拱手抱拳道：“见过舒长老，我等共计一百二十七位执事已全部到齐，无一漏缺。”
    “知道了。”舒三娘点点头，眼神飘忽，心思似乎并没有放在这上面。
    她静静注视着山门，看似畅通无阻，实则弟子压根走不出那宽敞的石梯，会被无形之力牵引回原地。
    仙凡两隔，修行中人不得无故打扰世俗，这是所有正派大宗都有的规矩。
    而开启阵法的雕像，此刻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纳戒之中。
    “舒长老？”
    李泉将情况逐一汇报，却发现美妇双眸放空，思绪早已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不禁有些无奈的轻喊一声。
    “嗯？”
    被人打扰，舒三娘回过神来：“嗯……我知道了。”
    知道个屁，她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
    因为那些事情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走出这道山门，舒三娘还是舒三娘，而自己却会变回原来的身份，坐镇蓉城的一方巨擘，总部仅有的两位副部长之一。
    黎颖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白衣青年，攥紧粉拳给自己打气：“反正都是假的，怕什么！”
    若是自己早生千万年，定不会放走这小子。
    但现在，一切皆成空，不过是远古宗门留下的些许痕迹而已。
    “你过来，我有要事交代。”
    轻薄蓝衫微拂，美妇对着苏小闲招招手。
    “……”
    苏小闲估计这女人对除妖之事的了解还没自己多，装模作样……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给了舒三娘一点面子，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站定。
    “都说了是要事。”美妇嗔怪的瞪他一眼，眸中像是含了一汪春水。
    “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