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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她是第三种绝色(GL) | 分类:历史军事 | 作者:天在水
古人今人, 心境如一。
六点十五分, 又下雨了。
天际乌云密布, 能见度还是很低, 细密的雨水穿过林间,打在脸上, 有个年轻的护士张开嘴,去接雨水。
他们的物资包里原本装有五瓶矿泉水,为了装药品, 大家丢了三瓶出去,只带两瓶矿泉水徒步上路。
她的水已经喝完。
简清看到,把自己剩下的一瓶矿泉水丢过去,提醒她说:除了矿泉水,这些天不要喝没煮开的水。
民间有句俗语,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说的是灾区卫生条件落后,极有可能爆发传染病。
省内的和邻近省份的疾控、防疫的队伍应该也已经出发,在路上了。
他们医院第一批派出的是先锋队,要么是各科的专业骨干,要么是援助经验丰富的医护,需要第一时间组建开展救援活动。
第二批承前启后,要给第一批的队友带去后勤物资保障,要考虑到灾后防疫和心理干预,会从公卫专业和心理专业抽调。
十五分钟过去,张琴一个个摇醒昏睡的队员:大家醒醒,醒醒!起来继续赶路!
她足足有十六个小时没合眼,也不敢合眼,要随时留意余震情况,一路上,她叮嘱队员和家里人联系一下,自己却没时间去联系家人。
简清帮她把人一个个喊起来,拉起来,三十多个队员,互相搀扶着,继续攀山越岭。
天刚蒙蒙亮,他们头顶盘旋了许多军绿色的直升机群。
听见声音,大伙抬头看,议论说:要投放伞兵进去了。
气候条件太差了,这样的地方降落,会死人的。
死人也没办法,现在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沿途碰上不少逃灾的难民,满身灰尘,携老扶幼,仓促逃离。
有的人,身上的伤口已经发烂发臭,医疗队停下来,发放口罩,给他们的伤口做些简单的处理,叮嘱一些防疫事项,探听了一些b县的一些消息,送了一些药,然后继续上路。
黄金救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沿途的难民们说,b县已经是一片废墟,全部房屋都倒了,没有人可以救,都死了,去了也没用。
可医疗队还是要去,去亲眼确认情况,去救援埋在废墟底下的人,黄金七十二小时还没过去,废墟底下,一定还有幸存者。
几十公里的山路,翻山越岭,队员昏倒数次,在雨中走了十几个小时,从黑夜走到白天,再从白天走到黑夜,终于抵达目的地。
傍晚六点,震后的第二十八小时,医疗队一瘸一拐走进去,看到了被夷为平地的县城。
天色昏暗。
空荡荡的县城,没有灯光、没有声音,一片死寂,只有他们晃来晃去的手电筒灯光,只有他们的高声呼喊:
有人吗?我们是江州市医疗队的!
有人在附近吗?
喂!有没有人啊?
嗓音在空旷的县城回响,远处的山坡隐隐还在抖动,沿路全是七零八落的躯体。
简清提醒众人:不要走到危房底下去看,随时会发生余震。
急诊科的一个主治医师蹲下去,翻看路边尸体,泪眼朦胧道:都没有生命体征了
有人哭着问:还有活人可以救吗?
他们翻山越岭过来,看到的是一座死城。
张琴安抚众人的情绪:别哭,我们再往前走走看,去学校,去商场,去人多的地方,一定还有活人!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没看见一处完好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味,目之所及,尽是残垣断壁。
再往前,渐渐听到了一些微弱的声音,众人跛着脚,加快步伐。
断垣残壁下,有人哭泣,有人呼救,有人在痛苦地呻.吟,有的已经一片死寂。
在自然面前,人类渺小脆弱得像一只蝼蚁。
走在前面的队员忽然喊:有人!有解放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色的海洋,穿着绿色军装的人民子弟兵,扛着铁锹,戴着手套,在废墟上挖掘。
所有人戴着白色手套的人,手掌都被鲜血染红。
道路不通,大型救援设备进不来,解放军和幸存的人,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挖得双手血迹斑斑。
废墟堆前,站着许多灰扑扑的人,脸上、身上带着血迹,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齐齐涌过来,哭泣声和呼救声汇作一团。
医生!救救我的孩子!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大夫,我的孩子在里面,你帮我看看她!
军队派人和张琴接洽,介绍这里的情况:这边是一所小学,里面的压着的,是没有自救能力的学生,我们来的时候,当地县政府和学生家长,率先组织了这里的抢救工作,我们来了后,也先从学校开始抢救。
张琴问:当地医疗机构和药品情况怎么样?
他们医疗队接到的任务是,进驻当地县医院,进驻当地乡村,协助开展救援工作。
本地的医护死伤80%以上,县政府派人去医院、药店的废墟,抢救挖崛出了一批药品,中午时分,进驻了一批海军军医部队。县医院没了,大家都在搭建的临时帐篷里,开展救治工作。
省内的解放军部队、军医部队,都在震后24小时内挺进了灾区。
道路中断,通讯断绝,这里成了一座孤城,首批部队全部都是徒步走进来的,几乎所有士兵、军医,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状态。
情况远比预料的要严重得多。
附近有几个村,但地震的时候,两座山同时挤压成了一座山,整个村子,都没了。
张琴沉默了半秒,指挥队员说:搭建帐篷,把药运到帐篷里去,接下来会划分临时科室,只分党办、医务科、药剂科、内科、外科、儿科、妇产科,每个科一个负责人,负责带领科内的医护立刻开展伤员的救治工作
最初,解放军还没进来时,当地没有帐篷,没有物资。
大家从废墟里捡了砖头、柱子、白布,临时搭建了几个棚,搬了几张桌,桌上立着一块瓦楞纸,用黑色的马克笔,写上县人民政府、县人大、县党委,棚里放着挖出来的矿泉水、泡面,发放给幸存的灾民。
附一的医疗队,就在这几个棚子旁边,搭建起临时的帐篷。
张琴捡了根木头,把口袋里的红旗拿出来,挂好,立在帐篷前。
简清从废墟里捡起一块木板,写上临时医疗救治点、江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党支部几个字。
搭建好帐篷,医疗队忍着饥渴和疲倦,开始收治病人。
解放军从废墟里抱了一个又一个小孩出来,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这里没有电,没有仪器,只能用手去摸,用经验去判断伤情;说是分科,但目前最多的还是砸伤、挤压伤,所有人都成了急诊的医护。
他们的水和食物都已经消耗完毕,张琴和解放军讨了点压缩饼干和矿泉水,拿给队员吃。
当地的难民看见了,往他们帐篷里丢泡面、丢矿泉水。
他们本也打算当面给解放军的,但解放军不吃老百姓的东西,老百姓就学会了直接丢他们帐篷里。
简清和一个麻醉科的医生被派到了一线救援现场,负责危重症患者的抢救,判断废墟里露了头的小孩的伤情,或建立气道,或建立静脉通道,输液抗感染、抗休克治疗,等待解放军挖崛出来,然后搬动到临时救治点,由外科的团队判断要不要截肢,要不要动其他的手术。
直面现场,就是直面死亡。
教学楼的空心板被解放军抬开,里面全是小孩的尸体,各种姿势,肢体残缺,面部肿胀苍白。
外围的家长,哭得撕心裂肺,不停呼唤孩子的姓名。
简清坐在一块石头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旁边还有一个女医生,县医院幸存的医生,她的女儿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遗体刚刚被挖出来,她只是去看了一眼,然后就回到抢救现场,继续进行救援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出差了好几趟,攒下好多补休的假,下个月加上五一,休半个月左右,不出去玩了,就在家更新,也尝试挑战一下能不能连续日更,当作弥补这个月断断续续的更新吧,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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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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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来越暗, 停了电的孤城,没有大型照明设备,聚集在这里的人, 或打着手电筒,或开着手机闪光灯, 数盏光束汇聚在废墟前,为解放军照明。
简清一面举着手电筒, 一面默数左方空地上的小书包。
这所小学的校长, 流着泪, 把挖出来的小书包、小鞋子一一摆好, 方便家长辨认遗物。
10个、20个、30个越摆越多
卷皱的书本散落了一地,沾着血迹和灰尘。
被风吹开的语文书、数学书, 上面留有学生稚嫩的字迹。
遇难学生的家长, 蹲下身子, 把小小的书包抱在怀里, 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在医院, 简清听过许多哭声, 却是头一回听见, 这么多人, 撕心裂肺的哭嚎。
声声泣血。
身边同队的麻醉医生, 摘下眼镜擦眼泪;县医院那个失去女儿的幸存女医生, 听见哭声,只是面无表情, 看着废墟的方向,不敢流泪,怕一流泪, 心理防线就会崩溃。
还不到她能崩溃的时候。
地震发生时,这所学校的学生们在准备上课,地动山摇间,四楼、五楼的学生踉跄着往楼下跑,跑至二、三楼时,教学楼开始倒塌。
这所小学原本有五层楼高,地震后,坍塌成了两层,余下三层下陷入地底。
越往下挖,被埋者生还的几率越小。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消逝,手电筒灯光也逐渐黯淡下去。
快没电了。
等完全没电,看不清废墟情况时,救援工作只能告一段落。
上级部门通过卫星电话,联系上军队的旅长,告知夜间可能会发生一场较大的余震。
旅长通知围观的家长撤退到安全的空地上,不要靠近危楼。
没有一个家长愿意撤退,依旧围在废墟堆前,等待自己的孩子挖掘出来。
搜救队徒手搬开石块后,发现了一个疑似生还的女学生,连忙喊:医生!医生!过来看看!她的手指在动!
简清和旁边两个医生冲上去,评估小女孩的生命体征。
还有心跳。简清清理她面部、口鼻的泥沙灰尘,防止她窒息。
另外两名医生,处理她身上显而易见出血口。
简清边处理边说:肢体肿胀,皮下有淤血,注意预防挤压综合征。
娃娃,我的娃娃!外围一个妇女冲进来,冲着小女孩大喊。
小女孩腿上还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块,妇女冲过来就想搬开那块大石。
先不要搬!
其中一个解放军阻止她搬,她迸发出一股蛮力,一把推开解放军。
简清大声喝止她:不要搬!你要害死她吗!
听到害死两个字,她动作顿了顿,讷讷后退了一步,满脸不知所措。
简清放轻了声音,解释说:不要急着搬,等我们处理完。重物压在她身上的时间太长,她的肌肉已经坏死,你贸然移开,聚集在坏死组织周围的毒素,瞬间释放开,有可能导致她心脏突然停跳,或者急性肾衰竭死亡。
在医学上,有个专业名词叫挤压综合征,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人体的肌肉细胞中含有有钾离子、肌红蛋白,当肌肉细胞遭受重物挤压破坏,细胞中的钾离子、肌动蛋白和酸性有毒物质会大量释放,贸然移开重物后,被压的部位的血液供应得以恢复,但大量的钾离子等毒素也会随血液循环进入全身各个系统。
妇女听不懂太多医学术语,但愿意信任医生,双膝一软,跪下来,磕头,哭着哀求:医生,你救救她,你救救我的娃
妈妈废墟里的小女孩,听见了妈妈的声音,眼里的泪水,混着泥灰,一同从脸颊上滚落。
简清擦去她的眼泪,对妇女说:我会救她,我们都会救她的你起来,过来,和她说说话
妇女抓住女儿灰扑扑的小手,小心翼翼道:娃娃,妈妈来了,妈妈回来了,解放军叔叔们和医生阿姨们都在救你,别怕
医生迅速给小女孩建立起静脉通道,补液,护肾、纠正电解质紊乱。
做完这些工作,准备好担架等物品,他们才示意解放军:搬。
徒手进行的挖掘工作没那么容易,既要考虑不能伤到被埋者,也要考虑到废墟里的其他幸存者,不能造成二次倒塌。
两个小时后,他们成功过解救出这个小女孩,解放军把她抱上担架,医生抬着担架就往医疗帐篷里跑。
救援工作持续到夜晚22点,手电筒电量即将耗尽,伸手几乎不见五指,大家不敢贸然进行挖掘,大家暂时撤退到废墟旁边的空地上。
那些人民子弟兵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躺在泥地上休息。
军医部队、附一的医疗队、县医院幸存的医生,还在帐篷里打着手电筒,动急诊手术。
没有大型设备,没有完全无菌的环境,一切只凭经验和技术。
手术风险极大,但不动手术必死无疑。
实习和轮转之后,简清几乎没再上过手术台,术业有专攻,哪怕此时人手紧张,除非是特殊特别紧急,否则,她不能随便插手,只和药剂科的队友一同清点剩余的药品。
药剂科的队友说:照这样下去,药品完全不够,等到明天就会用完,下一批救援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来,能不能再去哪里挖一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