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容抬眼去看，见周姨娘用手撕扯着一个丫头的头发，连拖带拽地走了进来，正是那日替薛蕙说谎的冬梅。身后也跟着好几个丫头，都是在周姨娘和薛芙身边服侍的。
    王夫人往周姨娘那边轻描淡写地瞄了一眼。
    “你这是做什么？丫头们就算有错，教训她们也就是了，何必这般张牙舞爪的，跟她们一般见识！”
    周姨娘大刺刺地坐了下来，对着王夫人冷笑。
    “太太说的倒是轻松，你给五姑娘的丫头，我哪里敢随便动。若不是这回她犯下大错，怕是我在她跟前，连重话都不敢说呢！”嘴上这么说着，却猛地踹了冬梅一脚。“死丫头，平日好东西不知道见过多少，却这么眼皮子浅，竟敢偷到我的头上来了！”
    冬梅被踹了一个踉跄，赶紧就势跪倒在地。
    “太太，冤枉！我平日只服侍五姑娘，对姨娘的东西从未曾留意，谁知道是怎么到我床底下的！”
    “小贱人，东西都翻出来了，还敢狡辩！”红菱上前来，给了冬梅一巴掌，骂道。
    “姨娘教训丫头，或是姐姐们替姨娘教导小丫头，关起门来怎么着不行，非得到太太跟前来教训？”连翘见状，立刻接口。“又不是什么大事，姨娘或打或骂，或是撵了出去，旁人又能说什么，难不成这么点子小事，也要太太替姨娘做主？”
    周姨娘每每找王夫人的麻烦，言语上总是吃亏，除了王夫人，身边的连翘也是太伶牙俐齿，常说的她无言以对。
    这次来，除了想赶走冬梅，最重要的，是想给王夫人的丫头们也瞧瞧，带着点儿杀鸡儆猴之心。
    听连翘这么说，周姨娘对连翘越发厌恶，却一时又对不上话来，想了一会儿，正要说话，却听见绿萝笑着开口。
    “连翘姐姐说的是，我也是这么劝姨娘。姨娘虽不管府里的事，可身边的丫头若是不好，别说是姨娘，就是大一点儿的管事的丫头，也能做主打发了出去，只等过了后，再来回太太一句也就是了。可姨娘不是敬着太太吗？非说冬梅是太太给五姑娘的，若不让太太知道就赶了出去，像是故意打太太的脸似的，因此才要请太太定夺。”
    周姨娘立刻赞许地看了绿萝一眼。
    果然绿萝的话，比她要说出来的好的多，真是既能打王夫人的脸，又挑不出什么错处来，更把这事推到了王夫人身上。
    “太太，奴婢是冤枉的，真是没拿过姨娘的东西。”冬梅一听请说请太太做主，立刻以为看到了希望，赶紧给王夫人磕头。
    薛容安静地坐在一边，往冬梅的那边瞧了瞧。冬梅的两颊比方才进来的时候红肿了许多，两只手上也似乎有抓痕，显然是在来王夫人这边之前，没少被周姨娘或别的丫头拷打。
    其实，周姨娘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若冬梅真犯了这样的错，不用来回王夫人，周姨娘直接打发了就行。
    就是日后再回，王夫人也是无话可说，也没有越了规矩。
    可周姨娘偏偏带着一众的丫头大张旗鼓地来了，一看就是故意的。
    若王夫人替冬梅做主，那就更证明了冬梅人虽在薛芙那儿服侍，其实是王夫人安排的人，没准儿还会翻起之前的事。
    可若是王夫人顺水推舟，连问也不问，就直接定了冬梅的罪，将她撵了出去，那可不仅仅是杀鸡儆猴的效果，更重要的事，能让王夫人的丫头和府里的下人都瞧瞧，一心给王夫人做事，也不过是那么一个下场！
    不过，既然她都能想到，王夫人定然也想得到。
    王夫人也往冬梅那边瞄了一眼，并没有一丝停留，随即便转向周姨娘。
    “我方才正跟几位姑娘说这事，还以为是你记错了，或是哪个丫头收起来忘了。可现在你既然找到了偷东西的人，也不必回我，怎么罚，你自己决定就是。五姑娘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老爷过了目的？就是冬梅，也不能说是我给五姑娘的，不过是在我这里做过几天粗活儿，也没近身服侍过，平日有错也是难免的。只是，她既觉得冤枉，你怎么也得给她个辩白的机会，若实在是没人能证明不是她，再罚也不迟。”
    王夫人说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放下，又笑了笑。
    “这是你院子里的事，还是你自己决定，只要别冤枉了人，让人觉得咱们府里故意拿捏下人，也就是了。”话说完，往薛蓁看了一眼。
    薛蓁会意，立刻微笑着站起身来。
    “太太方才就说头疼，让我们早些回去。我们正要走，偏姨娘就进来了，方才一直拖到现在。若没什么事，太太就早歇息，我们这就回去了。”
    薛容听了薛蓁的话，也站了起来。
    “姨娘想必还是更信任太太，更想请太太做主。我们又不懂打理家事的这一套，听着也是白耽误太太和姨娘的时间，且我出去逛了大半日，也累了，这就告退了。”说着话，薛容对王夫人服了服，便往外走。
    还没到门口，便听见周姨娘抬高了声音。
    “太太的意思，是以后凡是我那院子里的事，都由我自己做主了？若是那样，还真是好，我正想把那些不中用的丫头，都换一换呢！”
    薛容微微一笑，一步不停地走了。
    薛蕙听了周姨娘这话，立刻就要接口，却被薛蓁看了一眼，顿了一下，还是闭嘴不说了，只是在心里，又对着薛蓁翻了好几个白眼儿。
    “你若觉得不应手，想换了谁，就尽管去换。不过那些个小丫头们刚来，还都不懂府里的规矩，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慢慢教导着，也就是了。”王夫人不慌不忙地说。
    王夫人早在周姨娘带着丫头们过来，就明白了。
    什么丢了东西，说到底，这个周姨娘，就是为了跟她作对，顺便给府里的丫头们一个颜色瞧瞧。
    她若真跟她为一个丫头起了争执，或是亲自打发了冬梅，那才是上了她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