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完全坐了起来，她才回答道：“我在酒店里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你晕倒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晕倒了？”秦雁回听到这个答案，仿佛感到有些意外，又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回事，有人袭击我了吗？”
    “很不幸，他们说没有。”楚嘉嘉意识到他可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真的不会不舒服？”
    “我很好。”秦雁回靠在床头，看了看周围的摆设，问她，“我们现在是在医院里吗？”
    “是的。”楚嘉嘉仍旧握着他的手，身体却靠回了椅背上，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秦雁回看上去试图回忆自己晕倒之前的事情，然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成效。
    他抬眼看向了楚嘉嘉，问道：“是谁把我送来的？”
    “救护车。”楚嘉嘉说道，然后把护士打电话来告诉自己的消息都告诉了他。
    “你晕倒的时候正好在一家商店里，那家店的老板在见你晕倒之后，和其他客人一起给医院打了电话，他们派了救护车去接你过来。”
    “然后呢？”秦雁回皱起了眉，空着的那只手放在旁边，“他们给我做检查，检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如果这是他原本的身体，这里的医生可能会检查出许多问题。
    多年的征战消耗了他的生命，也消耗了他的健康，在他的身上留下了许多暗伤隐疾，就连当初夜危楼把他救回来的时候都断言，他活不了多长时间。
    可是，现在他所拥有的是一具新的身体。
    他很清楚，这具身体非常健康，跟他原本的躯体完全不一样。
    在刮风下雨的时候，他的骨缝不会再生出隐痛，身上也不再有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很多因为伤痛而再也做不到的动作，如今也可以轻易地做出来。
    这样健康的自己可以配嘉嘉很久很久，这原本是他回来之后最感激一件事，可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脆弱？
    “医生说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楚嘉嘉看着他的表情，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说道，“根据他的推测，你要么是低血糖，要么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受到惊吓晕了过去。”
    秦雁回听到这样的猜测，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看着楚嘉嘉，对她说道：“什么样的东西能够吓倒我？”
    “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去那家商店是想买什么？”楚嘉嘉反问道，“这些天你都不怎么待在酒店里，你每天都出去做了什么？”
    秦雁回的表情看上去一开始还想隐瞒，然而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不希望在这个时候隐瞒这些事情，让楚嘉嘉担心。
    所以楚嘉嘉见他望着自己，听他说道：“我想给你买一件礼物。”
    “礼物？”楚嘉嘉可没有准备会听到这个答案，不由得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你想给我买什么礼物？我什么都不缺——”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缺，所以特别难买。”秦雁回莞尔，伸手抚过她的脸，“我总觉得，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
    不比另外三人，他所给过她的除了那枚求婚戒指，就再也没有别的。
    他们的婚礼是由她一手操办，他插不上手，所以他所能做到的，只是想给她找一件礼物。
    楚嘉嘉有些感动，秦雁回对自己总是倾其所有，哪怕他在这个世界上其实什么都没有。
    “那你在外面找了这么多天，找到了吗？”她问道，“你找到要送我的礼物了吗？”
    “找到几件。”秦雁回注视着她的眼睛，“不知该怎么选择，而且无论哪一件我好像都买不起。”
    “你真是——”楚嘉嘉简直要被他逗乐了，她陡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所以后来这几天，你难道是试图在外面找工作吗？”
    没有钱，就去赚。
    没有出色的技能，那就贩卖体力。
    为了买礼物而在这里找工作，绝对是他会做的事。
    秦雁回英俊的脸上生起了一丝赧意，楚嘉嘉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不管他的工作跟他的晕倒有没有关系，楚嘉嘉都不想再让他出去这么辛苦了。
    明明待在酒店里跟她在一起筹划婚礼，保持心情愉悦，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永远跟她在一起就好了……
    “在地球上的职业规划，总是要好好考虑才是，礼物可以等到我们结婚周年纪念的时候再买。”楚嘉嘉最终开口道，“尽管医生说你的检查结果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工作的事，我想还是等我们的旅行结束再说吧。”
    她可不想再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自己的未婚夫躺在病床上，然后她赶过来一看就发现他直接变了另一个人。
    她想着，站起身来，对靠在床头的秦雁回说道：“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办好了我们再一起回酒店。”
    “我在这里等你。”秦雁回看出了她的担心，“一定不会再晕倒，我保证。”
    他也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让楚嘉嘉担心，既然所有检查都发现不了问题，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过度劳累。
    这个身体再好，他也依然还是个普通人，会生病会变老都很正常。
    他想要买礼物的目的，最终还是为了让楚嘉嘉高兴，如果是让她担心的话，那反而是本末倒置了。
    楚嘉嘉看了他片刻，接受了他的保证，这才从病床边离开。
    病房门打开，她走了出来，准备到楼下去缴费。
    医院这次出动了救护车，又做了一系列检查，缴费项目显然会比在一般情况下主动走进医院来要多。
    钱不是问题。
    她一边想着，一边从手提包里拿出了手机，想要给殷次飞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好让她不必担心。
    问题是他们这样的突然切换是什么毛病，哪里才能查得出来该怎么解决它。
    正想着，从旁边的楼梯间里就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拉住了她正在手袋里摸手机的右手，把她拉了进去。
    “谁——”楚嘉嘉的背贴上了墙，高度警戒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把她拉进楼梯间里的人，然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嗨，儿媳妇。”有着一头银发的男人出现在异国医院的楼梯间里，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
    见楚嘉嘉认出了自己，他才收回了刚刚把她拉进来的那只手。
    楚嘉嘉看到面前的人依旧是一个被投到地球的虚影，他把手收回去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那只手像是穿过了某种屏障，从实体变得虚无起来。
    不是什么歹徒，这个认知让楚嘉嘉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就意识到，这人在这里出现，绝对不是什么可以让她松一口气的征兆。
    于是整个人又变得警觉起来。
    她的背脊离开了墙，站直了身体，问道：“李老板？你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今天秦雁回出门的时候我明明没有碰到他，他却晕过去还变成了原霆，是不是你做的好事？”
    “打住打住。”李老板示意她停下这么一串连珠炮似的发问，解释道，“我是为这件事情来的，不过这件事情不是我干的。”
    “……什么意思？”
    楚嘉嘉问完，就听面前的人说道：“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
    说实话，听是不想听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听的。
    这个时候不管他带来的是什么消息，代表的都只是事情会变得比现在更复杂而已。
    可是为了搞清楚他们这样突然切换形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选择顺从，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她于是妥协道：“先告诉我好消息吧。”
    “好的。”李老板从善如流，“好消息就是，他们的融合进展非常顺利，而且比我想象中的要快，相信不用一个月时间，他们的融合就能完成了。”
    楚嘉嘉：“……”
    这个消息，她天天看着那个进度条怎么会不知道？
    眼前的人这一脸“意不意外，惊不惊喜”的表情，她很难给出什么反应。
    她直接跳过了这一步，问道：“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李老板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了下去，“他们的灵魂融合度越高，就越容易出现一些不可控的事态，比如说，像这样突如其来的形态切换。”
    楚嘉嘉：“……”
    也就是说，以后经常会出现出门的时候是秦雁回，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原霆这样的情况？
    “不完全是这样。”李老板解释道，“这个阶段他们的形态是随机切换的，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存在一定的规律。”
    也就是说，很可能刚刚站在眼前的还是秦雁回，一个转身就变成了夜危楼。
    楚嘉嘉：“……”
    “形态的切换会导致他们的身体跟灵魂的联系突然断开，所以才会出现像今天这样的晕倒。”李老板尽量装作没看见楚嘉嘉的表情，叮嘱道，“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小心一些，尽量不要让他们离开你的视线。”
    做人好难，楚嘉嘉想，她想回天上当星星。
    “还有呢？”她面无表情地道，“还有什么，干脆一次性给我说清楚了，不要像这样突然又出现把我拉进楼梯间里，我会被吓死的。”
    “还有——”李老板竖起了一根手指，“就是当进入到最后一个阶段，他们要彻底融合之前，很可能会出现外表跟内在不符合的情况。”
    楚嘉嘉：“？？？”
    李老板：“也就是说，站在你面前的外表可能看起来是秦雁回，但实际上他的潜意识却属于阿尔。”
    楚嘉嘉：“……”你杀了我算了！
    李老板看着她的表情，察觉到了她的崩溃，连忙说道：“别怕！这个状态不会持续很久的，按照我的计算，顶多就是在他们彻底融合之前二十四小时，熬过这二十四小时，一切就会彻底过去了！”
    楚嘉嘉忍不住吼了回去：“那个状态别说是二十四小时，就是四小时我都要死了！”
    他们四个形态完全不受控制，就这样在她面前随机切换，而且内里的性格跟外在也完全不配套，一旦她开口叫错，就是一个“死”字！
    “如果到了最后关头，他们发现了真相，会怎么样？”
    “呃——”李老板说道，“会很气？”
    发现前面所经历的一切逃出生天、劫后余生、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以为可以永远摆脱另外三个家伙全都成了泡沫，说生气都是轻的。
    “当他们发现这个身体里面不止只有一个人，还有其他三个，他们会怎么样？”楚嘉嘉觉得自己接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种地狱模式怎么可能不露馅，“他们的愉悦度跌落，会怎么样？”
    “可能进度条会一直卡在99.99%过不去。”
    “……”
    “只要这最后一点过不去，他们就永远不会融合。”李老板神情凝重地道，“所以你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这个事实，不然你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再让他们解开心结，顺利融合。”
    “不要说的好像都是我的责任一样。”如果面前这个不是投影，楚嘉嘉就已经上前去戳他的胸口了，“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你造成的吗？难道不是你把我拉进局里来的吗？”
    他完全可以再晚一点出现，不要来提醒，让他们四个不能融合，到时候再跑出来对着她哭。
    他就会知道什么叫哭都没有用。
    “真的是时机问题。”李老板连忙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总之等进度条走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你就要当心，他们就会开始进入持续二十四小时的混乱模式了！或者你也可以在这二十四小时混乱开始之前结束这一切！”